阮靖逸眼神幽幽……自己亲自买的馒头原本想求得夫人一笑,结果被她转而送给了婢女,他觉得心中竟稍稍有些委屈。
………
二人此次出门是去看母亲。
昨夜下了场小雨,山梯有些滑,阮靖逸小心扶着她。
母亲葬在城外昇山里的一处寺庙后面,据说那是父亲与母亲相遇的地方。
后来母亲下嫁给父亲时,先皇便将此处赐给了母亲。
待到了寺庙门口,沈箐慈便看见那在穿着这一身平常百姓衣裳的沈王爷。
全然没有以往的威严,目光慈爱和善笑道:“芊娘,子易你们来了。”
许久未见,沈箐慈看着父亲两鬓斑白,她心中一酸,双膝微弯跪了下去,泣道:“父亲……”
许是在这寺庙熏染了许久,天日闻得钟声,沈王爷语声平和,“好孩子,起吧,路上冰凉。”
自从母亲葬在这里,父亲便在这寺庙中住了下来。
沈王爷领着他们穿过有一棵古树的院子里,再走了一程山路,路上甚为净,两边的杂树藤蔓都被削得整整齐齐。
两个小辈跟在父亲后面,沈箐慈偷偷抹眼泪,阮靖逸又是心疼,知此时安慰她是听不进的,只得伸手给她擦泪。
待到了地方,只见一方坟墓,四周用大石块围了起来,坟上未有一根杂草,墓碑简简单单几字,沈直妻绥乐之墓。
世事无常,还没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再见时竟只能隔着墓碑。
沈箐慈压抑不足,跪在母亲坟前哭了一场。
略回顾母亲这一生……母亲是先皇外祖父最喜的女儿,前半生喜喜无忧,先皇外祖父曾放言,绥乐公主既不和亲,也可长住宫中,可等她自己觅得良婿。
因此,母亲直到十九岁那年。
有位太妃深居在此,那日绥乐公主来这太妃。往后山里走时,遇见了在林中涉猎的男子。
绥乐公主问他为何在此,那人只道是来这山中涉猎。
后那男子以为她迷路了,便要送她下山,期间将猎中的兔子送了一只给她,其言道,“这兔子啊,看着就是寺庙里的僧人养的,你拿回去让家人剥了皮,而后用大火熬,放些细盐甚为滋补。”
这人说得有滋有味,而怀中抱着小兔一向大胆的公主吓得哭了声。
看这人生得俊朗,心肠竟如此歹毒。
“诶,小女娃你别馋哭了啊,我们家乡都是这么吃的,不比你们京里的人吃的那般繁琐。”
公主紧抱着怀里兔子跑下山,哭着唤来侍卫把这厮抓住。
将人抓往父皇面前,不料阮言德侯在殿中与圣上谈论,认出自己的爱徒。
绥乐公主惊羞……自己竟然把言德侯的爱徒抓了…
这可是今年来我朝击退突厥人的大英雄…
言德侯知是自己爱徒有错再想,惊扰了公主,当着圣上与公主的面,让爱徒沈至后给公主赔礼道歉。
再问,这沈王爷是如何赔礼道歉。
沈至当时是应下了,可这事儿过了三月也未见他有何赔礼道歉的动静。
某日,沈至请师母阮夫人将自己赔礼转交给公主。
原来,沈至那日从山上寺庙抓了的兔子生了十九只兔崽子,沈至便亲自养大,而后送给绥乐公主。
绥乐公主本以为那事儿不了了之,可待看到宫人拿来的一窝兔子,倒是笑了声,这人倒是有趣。
后来……这些兔子倒是促成了一段姻缘,成了公主的聘礼。
如此,后我朝威武的外姓王爷,从不吃兔。
等祭拜完母亲,回去的山路上,竟有兔子大大方方蹲在边上,不怕生人。
…………
拜别了父亲,重新回了城中,沈箐慈安安静静依靠着阮靖逸。
她道,“往后我也想在深山里住着,远离喧嚣,终日伴着晨钟暮鼓,倒也清净。”
阮靖逸吻了吻她发间,低沉有力的声音说:“好。待儿子们长大,我们便选一僻静处去。”
沈箐慈支撑微偏头看他,而后摇摇头,“我想先自己去。”
“我不想跟母亲一样,后半生的日子都在养儿等君。”
阮靖逸眸色深深,彼时语气低沉的可怕,“夫人还是要走?”
沈箐慈不自然撇过头,离他稍远一些,可车内就这么大,又能离多远呢,这阮靖逸又挨上来,“难道……府中就不好吗?”
沈箐慈摇头,“我只是想出去看一番,我怕……时间慢慢过去,我真的会不知不觉老去……”
阮靖逸一愣,正要说话,外头驾车的随从易南道:“阿郎,家府到了。”
“先下车吧。”沈箐慈退开他,先掀开帘子,顾不得有人扶,直接跳下马车。
“夫人!”才从府里出来迎接沈箐慈的崔嬷嬷猛然瞧见这一幕,吓了一跳,“你身子未痊愈呢,可禁不住这么跳啊!”
沈箐慈拂袖,示意无事,提着裙边急忙忙往蘅院去。
门口的崔嬷嬷一行人面面相觑,夫人这是怎么了?
愣过一会儿,众人赶紧追上去。
“诶,慈姐姐,慈姐姐!”沈箐慈正闷头跑着,听得徐韶音的声音,忙停下往后看,可脚没站稳,直直往地上摔去。
“嘶……”沈箐慈倒吸一口凉气,自脚心传来的疼痛。
一堆人涌上来,崔嬷嬷急得叫,赶忙着过来,“哎呀,我的郡主诶!”
“嬷嬷别动!”沈箐慈忙抬手道,“我脚好像崴着了,疼……”
徐韶音也赶来,以为是自己猛然喊她吓着她了,甚为抱歉,于是伸手:“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来扶您起来吧……”
沈箐慈忙摇头,“容我歇歇。”
“歇不得,”崔嬷嬷看着夫人脚底是泥土,而且这么一摔,衣裳已然沾了雨水,伸手来,“地上冰凉,老奴慢慢扶您起来吧。”
沈箐慈还是摇头,众人不敢乱动她。
“夫人怎么哭了?”一个小婢女悄悄出声。
“慈姐姐……”徐韶音自知惹祸了,蹲在沈箐慈旁边,“我方才只是想叫一叫你,陪我说会儿话而已。”
沈箐慈摇头,“不怪你,我有些恍神才摔的。”
没一会儿,外围有人道,“阿郎来了,阿郎来了。”
众人让出一个口子,阮靖逸走近时,看着夫人跌坐在地上,忙黑着脸将她抱起来。
看着他,沈箐慈心中只觉得难受,可又不敢说什么,任意他抱起自己,手自顾圈着他脖子。
落在后的徐韶音扯住了墨竹,朝前的人点点头,好声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墨竹摇摇头,“婢子不知。”
说完就匆匆朝徐韶音拂了身,追走了。
徐韶音本要跟着前去,后头有人叫她,“夫人……世子哭着要找你。”
儿子睡醒了,徐韶音心中念着儿子,也顾不得那边了,急急忙忙往自己院里去。
………………………
“现在还想跑?”待走了一会儿,听这人凉凉说着。
沈箐慈失神,先是“啊”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红了脸。
这些占了下端,只得任他怎么说,沈箐慈小哼了一声。
进了屋,阮靖逸先将她轻轻放在小榻上,而后蹲着给她脱了湿的鞋袜。
“阿郎,老奴来吧。”一旁的崔嬷嬷已然拿了药膏来,说道。
阮靖逸与崔嬷嬷温和道,“我来,嬷嬷让厨房把膳食提上来,夫人今日还未吃什么。”
在山上,沈箐慈光顾着小哭,斋饭未吃得两口。
“诶,老奴这就去叫人备着。”崔嬷嬷福礼道,赶忙待了几个婢女亲自去厨房。
阮靖逸先将药膏捂在手心,而后将沈箐慈的脚抓着,另一只手心揉在她脚腕处,慢慢轻轻揉着。
沈箐慈缩缩脚,他一下抓着,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她只有凄道:“疼……”
阮靖逸倒也跟着她的语气轻哼了一声,“此时知道疼了,方才还跑那么快,为夫会吃了你吗?”
瞧他这略气的语声,沈箐慈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样子跟个孩子一样,以往我惹筠,他也是这般。”
听着夫人笑,阮靖逸又是无奈,总是提不上生气。
周遭的婢女们看着阿郎夫人这般,也各自捂嘴偷笑了。
给她揉了脚后,还好伤得不重,略休息一阵,可以支撑起来。
便抱着她往更衣室去,让婢女伺候她换衣。
而等沈箐慈换了衣裳后,阮靖逸已然不在屋内了。
沈箐慈自个儿留着吃了些膳食,而后边去隔壁暖阁看了看两个孩子。
还未进去,就听得两个孩子哇哇大哭声,可她只能抱起一个,连连哄着一阵,哭得沈箐慈心软。
哄着孩子,沈箐慈在一旁坐下,才月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些,她低头亲了亲孩子小脸,软软的。
莫得沈箐慈突然想着方才与阮靖逸说的那些话,她细细想了一下………焉得,心中有些后悔了。
当晚,便作主把两个孩子待在里屋睡去,挨着自己。
等阮靖逸朝务忙完,回了屋边听得里头畅快的笑声。
转过屏风进去,只瞧着夫人依靠床栏笑着上气不接下气,
“是有何事,笑得这么开心。”阮靖逸进来时,也笑着随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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