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睛不知所措地松手,站在原地叽里呱啦又说了一通周静池听不懂的话。
初始的新鲜劲过去,周静池对这个花车游/行顿时感到了一阵无聊。她丝毫不理会那喋喋不休的蓝眼睛,正想要飞身下车,却不知为何,冥冥中似乎有一股情绪引导着她,令她再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那辆花车上的情景。
这一看,她登时就不会动了——
她看见,那个野丫头的身后紧跟出一个人。那人正是她今夜意图邀约却令她无功而返的虞知行。
周静池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在反复确认过样貌,此人必然是虞侍郎与商邱的次子虞知行后,她的心仿佛被一只秤砣往下坠了坠,秤砣的边角硌得她的心脏一阵不适。
那二人的手竟然握在一起。
其实周静池再仔细看一看,就知道其实是虞知行正抓着三思的手腕。但她无暇分析这些细节。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虞知行非常不客气地推开那些想要往三思身上凑的男男女女,他拉着三思拨开闲杂人等,二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什么话,距离特别近,紧接着虞知行一把揽住三思的腰,二人从花车上飞身出去,在路边一家店铺的房檐上借力一蹬,不知冲着什么东西掠走了。
周静池这会儿连那惊为天人的轻功都没有心思赞叹,只觉得胸中一阵紧缩。
“周姑娘样貌才华皆出众,不愁没有无数年轻才俊登门。此事也委实是在下的错,没有提前言明在下已经有心上人,造成这个场面。先向姑娘赔罪,也请姑娘向玉衡观主转达歉意。”
“你的心上人是何人?她比我强在何处?”
“她和周姑娘你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从来都不会问如此无关紧要的问题。”
前几日在流觞园受到的羞辱忽然涌上心头,胸中那枚秤砣似乎变成了一块没有燃烧完全的陈年老碳,不均匀地烫着她的胸口。
周静池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咬得牙根发酸。
怎么会,怎么会偏偏是这个野丫头……
花车上那口奇模怪样的大钟忽然敲响了,把周静池的目光从二人消失的方向拉了回来。那钟声和少林的大钟长得不一样,声音也很不一样,要尖一些,细一些。若是这钟响在前一刻,大约周静池还会觉得这些外族的东西真新鲜,但此刻,她却没有半点兴致。
那钟声无端地令她心中跟着一震,某种难以言喻、无法溯源的心慌忽然从周静池的胸中冒了出来。
她觉得今晚确实不该出来看花车,一晚上尽是不如意的事。
夜幕下绚烂的花朵和花枝招展的人群,此刻在周静池的眼中都变成了带刺的藤蔓,令她既无法平静,又难以挣脱。
她想起自己遗失的十二师妹那根穷酸的木簪子,又觉得一阵烦躁,推开那再次上前来拉她的波斯人,使上轻功,飞掠回先前与师妹分别的地方。
另一边,三思和虞知行飞上了楼顶,二人踩着瓦片飞快向一个方向行去。
此时虞知行已经放开了三思,虽然他的轻功要更高一筹,却落后她半步,在风中急声问:“追什么?”
三思的目光在下方人群中搜寻:“我方才好像看到耿琉璃了。她在往这边走。”
“人在哪儿?”虞知行也往人群中看,但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像耿琉璃的身影,“不是,你找她干什么?”
三思有些着急,顾不上跟他做太多解释:“人不见了,但我能闻见味儿。”
虞知行:“……”
这丫头其实是托生的狗胎吧。
第91章 群英会姓名无所藏15
他早就见识过三思鼻子灵, 若要在什么人少的地方闻出点油盐酱醋血腥气, 他肯定信,但这可是花车游/行,全城的人都在这儿,还有囤了一整年的干花鲜花香粉。耿琉璃虽然是个美人, 可美人身上是揣了百八十斤臭豆腐还是怎的, 能在这种环境下闻出一个人的味儿来,虞知行觉得三思可能是欠收拾。
他的目光瞥见人群中一抹紫色,立刻揪住三思的领子,朝下一指:“你看到的是不是那个?”
“什么?”三思的速度很快, 被他一阻, 险些摔个趔趄,在他腰间杵了一下。
她顺着虞知行的目光看去, 见是一辆花车上有一个造型十分浮夸的“龙王”,不仅穿着膨胀的紫色长袍, 还带着大面具和两个龙角。
三思:“……”
感觉自己遭受了嘲讽。
虞知行显然不信她闻到了耿琉璃的……味道:“这儿这么多花和香粉,你能闻出耿琉璃一个人味儿?你能闻出我的味儿就感天动地了, 难道耿琉璃馊得跟底下那些汗流浃背的人不一样?”
他一面说着,一面很贱地凑到三思身前嗅来嗅去:“我只闻到香粉味, 还有方才牛肉面的味道。”
三思一推他的脸:“你滚。我真的闻到了。那味道还在移动。快跟我走。”
虞知行:“……”
了不得, 连味道在移动都能闻得出来。这已经不是狗能解释的范畴了,这得是个什么奇怪的神仙下凡……嗅仙?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完放飞自己的思想,便见三思已经跑出老远。虞知行虽然心下认定了不靠谱,但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其实虞知行说得很对, 这街市上的味道实在是太多太杂了,他不信三思的话也有道理。对于三思来说,那味道与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相比,其实一点都不明显——至少楼下夜宵摊子的油烟味要重多了。但那味道胜在独特,她只在耿琉璃一人身上闻到过。方才在花车上的时候,那气味尤其明显,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一下子就钻进了她的鼻尖,而此刻反倒不那么清晰了。
气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时隐时现。三思使出了半夜在碧霄山的厨房里寻找仅剩的半片腊肉的功夫,才勉强揪住一点尾巴。
二人一前一后飞奔,三思时不时停下来仔细寻找气味的来源,飞檐走壁。
这一回三思站在墙头上,脑袋在四面八方转了一圈,虞知行就看着她扬着那狗鼻子嗅了一圈,几乎已经在等三思承认自己出现幻觉了,却见她指了指围墙里侧。
二人跃进围墙。
墙内四处搭着高高的架子,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长布,有些还是湿漉漉的。地上有一个个摆放整齐的大缸,院内光线很暗,看不清那大缸里是什么,但虞知行很快便意识到他们来到了一个染坊。
坊里有很多个院子,站在墙头看得十分错综复杂。晾晒染布的这一片没有丝毫灯光,黑黢黢的一片,几乎连布的颜色都分不清。布料从高高的木架子上长长地垂下来,随着夜风一阵阵地舞动,如同夜色里泛起的波纹。
不知怎么的,三思在这摇曳的夜色中莫名察觉出了一丝险恶。
这围墙如同一堵结界,隔绝了外面花花世界的各种喧闹和芜杂的气味,夜风带着那药味飘过鼻端,令三思辨出了一条清晰的行迹。
她向虞知行勾勾手,二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隔壁的一座院落。
此院落与方才那个大同小异,院中放置着染缸和布料。
不同于方才外围的毫无人迹,这个院落里,房屋里头灯火通明,屋门大开着,照亮屋前一片土地。这一小片土地上,四个男女坐在夏夜里,吹着夜风,推杯换盏。
不对,除了那四个男女,还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
三思和虞知行躲在暗处的一棵大树上,透过层叠的枝叶观察。
虞知行对三思做了个口型——耿琉璃在哪?
三思:没有。
虞知行挑眉。
三思做口型:味道在这些人里面。
虞知行望了片刻那些喝酒的人,对三思无声地讲了三个字。
三思没看懂。
虞知行忽然抓住三思的手。
三思:……!
虞知行没让她挣开,掰开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起了字:衡山派。
他其实认出了坐在其中的一名男子是衡山派少主,但碍于动静,不能表达太多。
三思眯起眼,看见那坐在其中的一男一女各自佩了剑,另外两个身上穿着的衣裳形制统一,看着倒像是这染坊里的人。
大约是衡山派的门人特来访友,被他们撞上了。
可那个红衣裳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跟这些人都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女孩的裙子太红了,在这夜里极为显眼。她坐在那四个人旁边,手里连杯水都没有,安安静静的,脸上挂着那种小女孩天真的笑,似乎在看着那些大人,却又似乎眼里什么都没有。
三思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那小女孩看的时候,是后者一眼扫过来的那一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几乎觉得那个女孩察觉到了院中有除了他们之外的人,那扫过来的一眼中虽然淡淡的,却有一丝暗藏的警惕扎进了三思的眼中。
“铿”的一声铜锣声在身后响起,三思吓得一个趔趄,险些脚一滑从树上栽下来。虞知行眼疾手快地捞住她,三思和他抱了个满怀。
三思磕得胸疼,还没来得及龇牙咧嘴,却发现,搂着自己的这王八羔子竟然还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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