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遥叹了口气:“他是真的生气了,晚舟,你还是去劝劝。本来挺温柔的一个人,现在像北燕荒野的狼一样……”
他本来就是个狼崽子,陆暄心想,在京城数年温和都是装的。
是谁下的毒,陆暄隐隐能猜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对方还是如此心急。兰芝和郭颂都是棋,扔了就扔了,她死在边关,给个不痛不痒的封号,皆大欢喜。若是全须全尾地回到京城,朝廷难免又为着陆暄的功过吵上一通。
“那折子齐王也给改了,”白遥道,“你把功劳分给我,玉棠,李澹,又写了牧戈多好多好,蒲犁多久可以归附,唯独不提你自己。齐王可好,全在帮你说好话,他看见那沾血的折子,那模样把磨墨的小童都吓哭了……”
陆暄无奈地扶额。
“这样也行,”白遥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慰谁,“起码你嫁了他,不用再担心被别人欺负。”
陆暄哭笑不得:“这事儿还远着呢。”
白遥摆摆手:“不远不远,齐王殿下也快冠礼了,然后就是娶正妃。亲王配你,挺好的。”
陆暄心里颤了颤,数年时光一晃而过,长安都要加冠了。
白遥还在不停地叨叨,陆暄也没听进去几句,她捏着茶杯,来回摩挲,心里那点期盼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不是抱着必死的心回的北境吗?长安是会带来援军,但那是为了减少伤亡,自己回京还是难免其咎。
可他就是有这种让人魔怔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向上苍祈求一些安乐的年岁,盼着共白首,不相离。
“晚舟,”白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伸出手在陆暄眼前晃了晃,“药起效了吗?”
陆暄如梦方醒,浑身一震——
她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白遥也吓住了:“怎么回事?那药是我亲自熬的,应该没有问题……”
“不是药,”陆暄低喃,“是我自己……当年尹将军请的大夫说过,这药迟早有一天会失了作用。迟……或早罢了……”
白遥急道:“会不会是因为这次的中毒……”
门外忽然传来侍卫行礼的声音:“殿下……”
陆暄一惊,忙对白遥道:“老白,拦着他!”
白遥应声而出,看见玉棠跟在长安身后,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听玉棠接道:“将军这个时候一般都在休息……”
长安顿了一下,又朝前迈步:“没事,我就来看看她,不打扰。”
玉棠哑然,遂放弃抵抗。白遥没想到她变节如此之快,一个箭步窜在门前,挡住长安:“殿下,不能进!”
玉棠:“……”
她觉得白遥在找死。
长安果然脸色一变,要往屋里去,白遥眼疾手快,伸出胳膊拦了一下,长安压着怒意:“让开。”
白遥:“不行,殿下要进去,要打得过我……嗷!”
他话音未落,长安便一掌打在了白遥胸口,接着拿起剑柄,带着剑鞘戳向他的下巴。白遥哪儿想到长安会动真格,手忙脚乱地挨了几招,最后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面子都掉到水沟里了。
长安不管不顾冲了进去。
几个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玉棠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把白遥扶起来,无比同情地说:“你没看出来齐王早就想打你了吗?”
白遥揉着后腰,急道:“鬼才看得出来!”
陆暄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心里一凉,知道瞒不住了。没过多久,整个人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起来,长安的声音里带着气恼和担忧:“怎么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陆暄手腕被攥的生疼,她抿了抿嘴,小声说:“我……看不见了。”
长安一惊,闻到熟悉的药味,再看看空药碗和陆暄失神的双眸,像是被迎头砸了一棒。
陆暄又安慰道:“没事,我有准备。那个司徒姑娘不是医术很高明吗,等她得空了,请她再配一副新方子,我保证,好好吃药……不,能不吃就不吃,好么?”
长安心里针扎似的疼着,低声道:“为什么要折磨我……”
他抬起头,把眼眶里的泪水忍回去,声音嘶哑:“晚舟……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为什么是你看不见,还要来安慰我……为什么啊!
他们都该死,长安绝望地想道,先帝,还有洛晋……每一个害过陆家的人,都该死。
陆暄隔着一片黑暗都能感受到从长安身体里漫过来的阴沉情绪,忙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别多想,我会好好的。不管为了你,还是为我自己,都会好好的。”
长安一点点镇静下来,陆暄感觉他不再发抖了,顺手在头发上揉了一把,像是在撸狼崽子的毛。
末了,长安把陆暄抱在怀里,小声道:“我做你的眼睛。”
太瘦了,长安心里一酸,瘦的硌人。
我再也……再也不要离开你,再也不会让谁伤害你了。他闭上眼,暗暗想道,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唯有死别才能分开。不,也不会太久,长安搂的更紧了些,我会去殉你。
陆暄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黑暗带来的不安,和在长安身旁的安心达成了微妙的平衡,陆暄忽然庆幸自己没死在这一劫上,没把他一个人扔在人世间承担一切。
“好啊,”陆暄柔声道,“你做我的眼睛。”
长安喃喃道:“那你以后得跟我住。”
陆暄:“……”
这话接的天衣无缝,她竟无法反驳,舌头打了个卷儿,便听长安道:“你同意了。”
北月关和蒲犁诸事落定,白遥代主将留守。年关前,陆暄和长安一同赶回了京城。两人去将军府和严岭打了招呼后,长安便强行把陆暄带回了齐王府。
陆暄拗不过,心里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些,索性一天天习惯了新的住处。长安的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是花香,也养着一株盛放的寒梅,陆暄倒也不觉寂寞无趣,心安理得地当着不问政事的小瞎子,不管是谁一概不见,连称病都不用——朝廷所有人都知道她差点死在北境,还是被自己人害的,皆不胜唏嘘,大多是把慰问礼放在前殿就走了。
只是齐王府上的大夫连诊数日,也没想出治眼疾的法子,遂开了些调养的药给陆暄服着。长安对一日三餐十分上心,变着法儿地大补,直到大夫说不能这么来,陆将军身体吃不消,才交出点餐大权给了玉棠。
齐王回京接连呈了两封惊世骇俗的折子,一是以北月关一战伤亡惨重,罪责在己,自请降为郡王——这分明是在找茬,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实打实的捷报。第二封折子在内阁转了一圈儿,才送到洛晋手里,也因此传遍了整个朝廷——
齐王请皇帝赐婚,成全他和陆暄。
早朝炸成了一锅粥,有大臣心直口快:“陛下,这可使不得,齐王殿下与陆将军成婚,于礼法不和啊!”
也有人趁势反驳:“有何不妥?于礼法不和,是说他们曾以姐弟相称吗?这不是早就尘埃落定了?齐王殿下和陆将军根本没有这层关系,难道皇家血脉还要和陆家扯不清道不明?”
先前那人辩解道:“即便不谈这些,陆将军私去浔陵一事也尚未追究,怎能赐婚?”
对方嗤之以鼻:“那北月关大捷,夺下葛尔那重镇,又如何封赏?”
洛晋被吵的头疼,抬眼道:“够了,齐王呢?”
林庚小声道:“陛下,齐王殿下昨日告假,说是要在家照顾陆将军……您批了的。”
洛晋皱眉,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的好弟弟又当起了花瓶,都舍不得在早朝露个面。
洛晋烦躁地打断了关于长安和陆暄的讨论,早朝后叫住林庚:“宣齐王过来。”
午后时分,从宫里来的马车吱呀一声停在王府门前,侍卫来报,让齐王速速进宫。
长安叫人送来衣服,要换掉身上这件花匠的打扮,他手上还沾着泥土的清香,也不洗洗干净,故意凑到陆暄身边讨骂。
“自请降郡王,”陆暄咂舌,“你也真是……”
“真是什么?”长安等不到下文,吧唧一口亲在陆暄脸上,笑眯眯道,“晚舟是觉得这亲王府住的舒服,不想换地方?”
陆暄看不见他得意的样子,半是气恼半是好笑地推了他一把。
谁知长安刚把衣服脱了,还没换上新的,陆暄这一掌恰好贴在了他裸露的胸膛上。
两人都惊了。
肌肤相亲,长安打了个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陆暄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上,陆暄不由得挣扎了一下,像只没什么攻击性的猫爪子,抓的长安一痒,心里也麻酥酥的。
长安逐渐靠近,让陆暄嗅到了危险的欲望。
陆暄心叹:“娘啊……”
下一刻她就被小狼崽压在桌前,灼热的气息迎面扑来,长安低语道:“你这是看准了我要进宫,管点不管灭?”
冤大头陆暄无可辩解,豁出去了:“对啊!本将军……有仇必报!”
便宜送到嘴边不占白不占,陆暄揪了一把他的耳垂,轻轻拽过来舔了一下。她那爪子摸到长安的后颈,轻轻一掸,那穿到一半的碍事衣服就软塌塌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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