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嫂难娶 (鸣珂)

　　“呦，这不是秦二人子与秦少夫人么，二位也来买首饰啊。”
　　出声的是李姝樱的母亲李氏，堆着一脸的笑意，自主自发地走到了桌旁坐了下来，一派熟识的模样：“这还当真是缘份呢，我也是带着女儿来买首饰的。”
　　说罢，忽又掩唇笑了笑：“说起来，也不只是买首饰，是添嫁妆，樱儿啊，这个月二十八便要嫁人了，姑爷着实喜欢她的紧，这不，眼巴巴地急着想将她娶回家去。”
　　“这不，日子定得急，我也没办法，只好赶紧来替她置办嫁妆了，我便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委屈她呢。”
　　李氏说罢，咯咯笑了起来，那欢喜的神情溢于言表，转头发现李姝樱还站于一旁，伸手将之拉到身边坐了，如此，四人正好凑了一桌。
　　“不知李姑娘的未来夫婿又是何人，想必定是玉树临风，才识过人，不然夫人如何舍得将这么好的姑娘如此急地便嫁了。”赵清允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略一思忖，开口问道。
　　她倒是想直口问是否为胡靖，不过想到那日在醉仙居，李姝樱已被折腾的昏了过去，兴许还不晓得自己被人当场撞破时，自己亦在场。
　　倘若她直问胡靖，那便是直接表明自己什么都晓得。
　　赵清允觉得，自己偶尔还是要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彼时李姝樱定是怕别人晓得这件事，记得这件事，那她就装糊涂好了。
　　再兼之她瞧李氏这眉飞色舞的模样，兴许晓得自己的女儿失了身，但未必晓得她女儿不止失了清白，还被那么多人瞧见了狼狈的身子。
　　哦，还不止是她，还有她的那个“意中人”。
　　故而，她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兴致勃勃地望着李氏。
　　果然，李氏一听了她的话，顿时来了兴致，扯着嗓子说道：“秦少夫人这话说得，我家那姑爷长得确是不错，正是世人口中的玉面郎君，才识更是一等一的好。”
　　“说起来，兴许秦二公子还听过他的名讳，他仍是二皇子殿下的幕僚胡靖，二公子可曾听闻过？”
　　“听闻听闻。”秦子钰含着笑，连连点头，神情却有些敷衍。
　　李氏不知内情，还当他是客套的笑，赵清允却晓得，他那是嘲讽的笑。
　　一个幕僚，且已跟在二皇子身边多年，至今还只是个幕僚，这说明什么。
　　说明胡靖兴许是有些才能，便还不足以让二皇子费心费力替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不然依着二皇子急于在朝中安插眼线的情形，又怎可能不给胡靖安排个位置呢。
　　“我便说嘛，我这姑爷，还是有点小名声的。”说着，唯恐他们觉得胡靖未有官职，会瞧不起他，又说了一句，“二皇子说了，待他们二人成亲后，便替胡靖在朝中谋份好差事。”
　　赵清允秀眉一挑，转而看了眼秦子钰，一边听得李氏继续道：“我觉着吧，官职高低无妨，左右我们家也不是那般势利之人，只要他们小夫妻和和美美的便好。”
　　赵清允听了，只含笑点点头，目光不由转向一旁坐着始终未曾出声的李姝樱。
　　似乎经了醉仙居一事后，她变化颇大，不过想也是，那般天大的糗事，换作摊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她未寻死觅活已属不易了。
　　“哦，樱儿，你赶紧看看，可有喜欢的，挑好了，咱们还要去买喜服呢。这姑爷也真是的，便不能再等上几个月么，害得你连喜服都只得去买现成的。”
　　李氏总算是记起了今日所行的目的，催着李姝樱赶紧挑头面。
　　李姝樱原是不想出门的，那日她被抬回家中，母亲看状险些气死，后来还是瘳凝夕到了府中，说是她被人所害误食了迷药，才至与胡靖发生了私情，不过，胡靖本便对她有意。
　　今次也算是顺水推舟，请他们成全了二人，且道此事二皇子也晓得，他日定会为胡靖谋个好前程，直到让她做上诰命夫人。
　　她母亲一听，哪里还会细究，当即便答应了，还说二皇子挑得人，定是好的，他们放心将女儿嫁过去。
　　可笑双亲连胡靖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晓得，自己的一生幸福就被这么定了。
　　一想到此，李姝樱不由抬头看了看对面正看着赵清允出神的秦子钰，一颗心似被好几手揉虐着，又痛又麻。
　　她想嫁的是秦子钰，只是听得他娶了赵清允后，自己也只能无奈认命，本以为瘳凝夕安排自己接近太子，设计让太子娶自己，那日后她便可高枕无忧，且还能拉父兄一把。
　　哪里想得到事情最终变成了那样，虽说那日她神识已不甚清明，但她还是感受到了胡靖带给自己的痛楚，以及众人闯入时那声尖得似要穿入云霄的尖叫声。
　　她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人，是哪些人看到了自己最为落魄的模样，只是她却晓得，有人看到了自己最羞耻难堪的一面。
　　而眼前的两人，说说笑笑，那模样着实扎人眼。
　　李姝樱的目光最终落于赵清允脸上。
　　若不是她，秦子钰怎会成亲，若秦子钰未曾成亲，她又怎会同意瘳凝夕给太子下药，自然也不会有后的事情，一切的一切，起因皆是赵清允。
　　“你赶紧挑啊。”
　　李氏见着她怔神发呆，扯了扯她的衣袖子催着。
　　李姝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徐徐吐出，这才收回了目光，看着眼前的几个锦盒。
　　予她而言，这些东西都是好的，可她晓得，自己还没那个能耐，将这些如数收入囊中。
　　只好趁着这回自己成亲，从不晓得是胡靖还是二皇子的人送来的银子中匀出一部分来，好好给自己置办一些行头。
　　“掌柜的，这些都是最好的了？”
　　李姝樱也懒了挑了，打定主意要买一套最贵的。
　　掌柜的闻言，有些为难了。
　　虽说方才看秦少夫人的模样，是对那套不感兴趣了，然秦二公子却一直将那个锦盒压在自己手下，故而他一时半刻还真拿捏不准他们的意思。
　　稍稍迟疑了一下，掌柜笑道：“咱们铺子里最好的几套全在这桌面上了，且是新进的，保证都是新式样，眼下京中定寻不出一模一样的。”
　　李姝樱闻言，皱了皱眉：“那哪一套是最好的？”
　　掌柜的目光微抬，落于秦子钰的手下，李姝樱迟迟未听得他回话，不由看向他，而后察觉了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瞧见了被秦子钰压着的那个锦盒，再之后李氏也看见了。
　　秦子钰见着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掌下，就很是大方的抬了手，徐徐打开了锦盒。
　　李姝樱一瞧见，便喜欢上了，随即晓得秦子钰是打算买下它送予赵清允，如此一来，她更觉得自己不能放手。
　　“母亲，我觉得那套便很好。”李姝樱说着，伸了手指着说道。
　　赵清允闻言看了一眼还在秦子钰手边的那套，忽想起适才还未来得及问价儿，只晓得定不便宜，而此时听着李姝樱想要这头面，她心里也不知怎的，忽然起了闹一闹她的心思。
　　于是，她说道：“哎呀，当真是不巧了，这套我们已瞧上了。”
　　说罢话，她转头看了秦子钰一眼，冲着他眨了眨眼，他当即心领神会。
　　李氏之前明里暗里的吹虚自家未来姑爷，此时听得女儿看上的东西却被人先挑走了，也有些不服气，想着不过是他们早来了一步罢了，要不然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先挑。
　　她家未来姑爷是二皇子手下的，将来是当大官的，她女儿还要当诰命夫人呢，自己怎么可以连女儿想要套头面都买不成呢。
　　“我瞧着这头十分的喜气，正适合新娘子回门之时戴。”李氏说着，看向赵清允，“秦少夫人，你早便成了亲了，戴这个也不合适，还是让予我们姝樱吧。”
　　“你看那上头的红色玉珊石，定能将人衬得娇嫩，她年轻，戴这个肯定比你合适。这样吧，你再另挑一副，大不了我送你。”
　　赵清允到是万万没想到李氏还能拿自己的年纪说事，她记着自己也不过比李姝樱大了月余，这便算是年纪大了？
　　当真要算起来，李姝樱已非完壁，都可算是个妇人，而她，除了拜过堂之外，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不由的，她有些恼了。
　　而再听到李氏将上头的红宝石称之为玉珊石，便晓得她不识货，定还以为只是便宜货色，不由又觉得好笑。
　　秦子钰听了，眸色一浑，讥笑道：“夫人何不先问问掌柜这头面的价儿，看是不是夫人出得起的。”
　　李氏母女又如何会听不出秦子钰是在笑话他们穷，没闲钱买这些好东西，正所谓不争馒头争口气，李氏当即板着脸，转头问起掌柜的价来。
　　掌柜看看四人，而后伸出了两根手指：“二百两。”
　　“什么，这么套破头面要二百两，掌柜的你是疯了不成？”李氏闻言，坐都坐不住了，起身看着他道。
　　一旁秦子钰笑了：“瞧，幸亏夫人问了问，不然这二百两可就没了。”
　　李姝樱听着他阴阳怪气地语调，转而看着自家母亲：“母亲，付银子吧，我就要这一套。”
　　李氏听罢，转头瞪着她道：“我看你才是疯了，这么贵的一套头面，难不成你能拿来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