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之后,天气已没有了冬季的严寒。林府府门口的灯笼,还起着火苗星子,在有些雾气的街道上显得并不分明。
李明辉走近林府府门,转身同后头的四个内卫摆摆手,“一旁候着吧,莫要吓到了人。”
说是这么说,可今夜林府大大小小的侍从仆役都是得死。李明辉要的是不遗余力将此事作全作美了,不可有丝毫懈怠和漏洞。
李明辉叫开了林府府门,前来开门的是一内侍,所以已经换了宫中内侍的衣裳,可从这嗓子声儿就可知晓的事情,李明辉不会有疑。
贺帝给的信件,便这样子传到了林烟手中。
……
这夜,林烟刚睡下不久。柳凊便来了。
柳凊每每夜里,都是睡在林烟阁中的偏房之中。这是林烟的安排,亦是为了柳凊好。
宫中那几个嬷嬷盯着柳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住在她格中的偏房,总比住在外头要好上一些。
她无甚护柳凊的本事,只得想些偏生的法子。
林烟浅眠,柳清一进来他便醒了。而后撑着头问道:“凊儿?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夫人,陛下有信过来。”柳青一面点着烛火一面急着道。
烛火点上,阁内一片清明。
柳凊后得了林烟的话儿,将信件拆开。
待林烟将里头的内容,一字不差的看了清楚,立即便同柳凊道:“你先去外头将客人请进府来,我将东西好好收拾整理一番,咱们便入宫去。”
柳青顿了一顿,随即点了头,提着裙摆掌了一盏灯笼便出去了请人了。
……
林烟的动作也快,不出两刻钟便出来了。
依照贺帝信中所说,林烟出阁门见到外人之前,蒙了面纱。
大抵是预防一些,会将她错认成她母亲的故人罢……
李明辉对林烟十分尊敬,他这趟出来便是为了接这位“贵人”,虽不知她什么身份却也知道是不容懈怠的。能住进峡靖殿的莫不是靖娆长公主的故人?
不过这些事,都不是他这个臣下可乱猜的,做好本分就是了。
宫里的车驾就在外头候着,李明辉引了人过去,柳凊一并跟随的上了马车。李明辉眉头微蹙,也未有多言。
而后马车由一队内卫护送着,慢慢往宫门口而去。
林府内的人,便由李明辉一齐处置了。
……
车驾进了宫门,驶入宫巷,车轮子转动颇为急促,发出吱嘎的叫声。
车驾过了旁路,转到朝御花园右侧方向而去。绕过御花园的水榭阁台花了不少时间,近乎半个时辰之后,林烟等人才到了峡靖殿侧。
暮色之中,峡靖殿也是辉煌的紧。彼时却不是如此,靖娆长公主所住的殿宇并非风水地势极好的地方。
贺帝继位之后,请了风水大师重建风水之局,且经数年的大力翻修过后,以御花园为屏障,水榭歌台为辅助,才有了今日峡靖殿的风华。
林烟的眼睛已经大好。暮色之中直视殿宇,万般惊叹也在心中绕着。
柳凊不若她内敛自持,就着殿宇的牌匾上的题字读了出来,“峡靖殿,这是宫中峡靖殿!”
身侧内卫,言语上敲打了她一下。柳凊这才意识到失态,连忙捂住了嘴。
身后的内卫将二人送至殿门口,十分恭敬道:“贵人只管进去便可,陛下已下了令,里头有人伺候。”
林烟微微颔首,“有劳大人。”
“不敢当。外头风大,贵人先进去罢,身子紧要。”
这夜林烟主仆便至峡靖殿安歇。
方才进店时,柳凊显得十分兴奋,扯着主子家的手便道:“夫人,夫人,这处殿宇可是靖娆长公主的居所。”
您这也算是回了家了……
林烟一颗心恍若安定了不少,却也往下沉了沉。目光所及之处,虽不是旧景,对她而言可全是是意义不同的。殿内陈设大方有序,灯盏、桌椅、挂帘,梁橼,殿中之物好似全部沾染了她母亲的气息,变得珍贵且伤悲。
殿里的几位嬷嬷终是发现了她……
自林烟摘下面纱的那一刻起,几位嬷嬷不禁老泪纵横、跪拜伏首。
林烟主仆二人反应不及,快快的将地上的几位老人扶起来。
“几位嬷嬷,我……并非你们口中所叫的靖娆长公主。”
其中一位,被双眼的泪迷了眼睛,一边揉搓着双眼一边哭道:“不对……我知你并非公主。这周身的气概全然不同…可同公主长得这般相似,又究竟是何干系呢?”
陛下并不会轻易让人进这殿里。可夜半时分来到这里的,绝非平常之人。何况这位丝毫不惧他们这几位很狠辣的仆从……信步而来。
此情此景,林烟心感羞愧,叹道:“我并非我母亲,不若母亲那样……”
几位嬷嬷的震惊之声,已阻断了她后来的话。
等着盼着十几年,本以为此生无望,只能空空的手在这峡靖殿中。可上苍还是怜悯众生的!
长公主虽然已经去了多年,可好歹还留下了一个血脉。血脉相承,小殿下同长公主殿下何其相像,简直是同一张脸一般,不需有疑。
……
毕竟是下半夜的时辰,几位守着殿宇的老人心疼这林烟的身子,后将其带至右侧主殿。
“小殿下今夜便宿在这里。”
“峡靖殿有两处主殿,里间便是寝殿、书房。长公主在时不喜繁琐,物件儿都是简单的,小殿下莫怪。”
林烟抿唇,感激道:“多谢嬷嬷。”
时间过的奇快,眨眼睛便是半月,早间老于说的,依照军队骑兵的脚程应该已经到了西北。分别半月,她不算按照约定在家中等他,而是进了宫里。
母亲这两个字与她而言太有吸引力了。
自小就缺失的感情,她总是想要寻找,若他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冲她抱怨……
那男人一向是怪小气的。半年之期,在宫里待着,待他回来她便向皇帝舅舅去说清楚,同他一起离开。
第66章
左军的队伍近日至了西北之地。安营之处是在岑州近处不足五十里的镇子之外,早在左军驻扎在镇子之外时,内卫的精兵探子已派了十几人出去探查。詹瑎坐镇军中,同内卫荆、吕二位总领同用军中餐食,一面也等着探子回军营中来报。
詹瑎对西北军事的了解,超过军营之中的众人。大抵预料,岑州已落入了百里琢之手。这百里琢,一为陈家之人,二位私通屈子国之奸细,是以这岑州大势可见的不好。一如拱手送予屈子国了一般。
此番探查的,乃是岑州之内的近况,与岑州刺史一家的安危。
荆学林父子,许是此次攻下岑州的关键所在。詹瑎执起案上一盏浊酒,心思郁结,一口豪饮的一滴不剩。旁的都有法子可解,自己的心里最祈望的,还是他的这位朋友及其一家可以安然无恙。
用饭的时辰过后,探子陆续也都回了。
得来的消息用处大的很,据言,百里琢倒是未有将右军放进岑州,大有些黑云压城之感。荆、吕二位不解其意,詹瑎却是明了,吩咐着探子继续报来。
那探子道:“禀将军,荆刺史被囚于牢,城里张贴的告示所言,定了荆刺史的通敌之罪,而后……而后百里将军接管岑州便理所应当。”
詹瑎沉声道:“我知道了。另外可还有收获?”
“岑州之地百姓生活依旧正常,百里将军不会之晓阳城派兵之事,可内外,皆是平静的。”
荆总领一皱眉头,“这倒像是唱了一处空城计。”比起空城计,百里琢的心思怕是还要恶毒一些。这情势,不可不让人联想到,是用岑州城内的百姓作要挟之用。
内卫中另外一个首领姓吕名宇。
相较起荆总领的意思,吕宇的意思更为明显。他眉宇之间也是十分沉重,只道:“这百里啄在当年可是风头无二的人物,可惜了咱们的长公主英明一世,最后还是选错了人……”
长公主当年命百里啄出兵南方平叛,那百里啄还是一个平兵。得了长公主的恩惠与分賞如今却做出如此的事……真可叫做让人心寒至极。
经了吕宇话中无意识的提点,詹瑎也是恍然想到前事。而后默声良久,才道:“百里着,为人如何我不知晓,可…我总觉着当年长公主看人,不可能意料不到他的心性。”
吕宇却觉不然,“时过境迁,当年长公主确是厉害的人物,可这也不能说明她事事都是对的,将军您说呢?”
此话有理。
……
最后一位内卫探子回来时,带回了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詹瑎辗转反侧担心日夜的荆学林。
他倒是毫发无伤,依旧是那般清清冷冷的模样。詹瑎见他如此,也算是放心了些。
荆学林身上没有穿着盔甲,只是一副平民样子,粗布短衫草鞋布衣。
“詹二。”荆学林随着那探子回来,见他第一面变轻唤了一声,“几月不见,詹二总算不负我的望。”
“詹大哥!”前头自己还在担忧他的安危,不料如今便见到了!大喜过望之下,詹瑎哑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