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对这少年只有感激。
卢舜华忙从马背上下来,赵维桢也下来了,却把姜嘉卉留在了马背上。卢舜华朝赵维桢拱手言谢时,赵维桢理都未理,只将马缰递给了姜嘉卉,朝她深深看一眼,扭头离开。
猎影一天都不敢靠近自家主子,自从主子从他住了好几年的屋子里搬出来后,他脸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丝笑意了,成日里虎着一张脸吓人。今日,却是越发更甚,随月来汇报事情的时候,无缘无故地发了一通火,将随月撵走后,就一个人坐在窗下独自饮酒。
大约是求生的欲望所致,猎影竟脑中灵光一现,想到大约与白日里校场上发生的事情有关,他便去打听了一通回来,自顾自地道,“姜小爷那匹马听说是有人动了手脚,鞍下被人置了一枚毫针,养马的小厮被杖责后,交代出是韩国公府的小厮动了手脚,齐国公府要趁此机会把姜小爷接回去,姜小爷死活都不肯,暂且还留在书院里。”
赵维桢喝了一宿的酒后,头有些疼,早上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也没有把他照醒,直到门上传来了敲门声,他才皱着眉头醒来,虽只睡了两个时辰,但一睁开眼,神色依旧清明,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走到门边,问道,“谁?”
“是我!”
姜嘉北趁势推开了门,他身后探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仰起头来,讨好地朝赵维桢一笑,“维桢哥哥,是我求哥哥带我来的,昨天谢谢你救了我!”
并无生死一线后的余悸,反而,姜嘉卉的脸上还挂着庆幸的欢喜,读懂了这意思的赵维桢眉头皱得都快连在一起了,扶着门框的手未动,也无让这兄妹二人进来的意思。
姜嘉北不明白妹妹之前是如何得罪了这尊大神,脸上讪讪的,原本欣喜不已的姜嘉卉此时也再挂不住一张脸了,垮下来,接过哥哥手中的酒和肉递给赵维桢,“维桢哥哥,我们不打搅你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见赵维桢不接,姜嘉卉便放在地上,拉着哥哥要退出去,姜嘉北忙道,“赵公子,你那匹马……”
“那匹马不必还我了,就送给令弟骑吧!”
“那是一匹……纯种血马……”
“纯种血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赵维桢已是决绝地关上了门,酒和肉被他扫进屋里来,姜嘉卉望着紧闭的门,终于还是难忍委屈,流下泪来,望着哥哥,“哥哥,维桢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
就因为那马被她碰过了,连自己的马儿都不要了吗?
姜嘉北对赵维桢一肚子火,偏又发不得,只要他一说赵维桢的坏话,妹妹就维护,和他置气,更何况,如今,他姜家还欠赵维桢一条人命呢,他只好好言安慰,“怎么会呢?哪有人不喜欢令仪的呢?”
赵维桢靠在门板上,他闭了闭眼睛,死命压抑着要咳嗽的冲动,听得外面没有了声音,他这才喘过气来,正弓起腰背,准备起身,门外再次传来扣门声,“维桢哥哥,是我,我是令仪,我就只问一句话,一句,好不好?”
姜嘉卉挣脱了哥哥的手,回来,她心里真的很难过,她知道哥哥在安慰她,维桢哥哥是真的不喜欢她,可是她很担心维桢哥哥的伤势。
门里良久都没有动静,姜嘉卉慢慢地垂下手来,她抿了抿唇,哥哥在身后喊她,她正要离开,门突然就被拉开了。
赵维桢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姜嘉卉心头一喜,忙昂起头来,笑着,“维桢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维桢哥哥救了她一命,她倒是没事,可维桢哥哥却受伤了。
是在担心他的伤势!
赵维桢冷漠地别开脸,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声音格外清冷,“旧伤,与你无关,你回去吧!”顿了顿,“以后没事,别再过来了。”
姜嘉卉垂下眼帘,轻声道了一声“对不起”,连忙转身跑开,冲到了十步远的哥哥的怀里,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哥哥,呜呜呜,维桢哥哥他讨厌我!”
赵维桢僵硬着脸,僵硬着转过身子,进了宿舍。他再一次靠在门板上,门外,呜咽的哭声渐渐远去,似乎抽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这一次,他连着几次弓起腰背,却只能朝地上滑落去,伤势越来越重了。
夜里,书院发生了一件大事,上官子恩从床上掉了下来,把头给摔破了,当场晕了过去。连夜,书院请来了大夫诊治,说是头颅内有淤血,导致昏迷不醒。次日,一大早,韩国公府便派了车将上官子恩接了回去,延请太医诊治。
姜嘉卉恹恹地趴在桌上,八皇子转过身来,问她,“小胖子,你才从马上掉下来,如今,子恩就从床上跌下来,你说这是为什么?”
姜嘉卉摇摇头,她问过哥哥,哥哥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呢,她也说不上到底是谁,应该是上官子恩坏得连上天都看不下去去了吧!
八皇子眯了眯眼睛,扭过身,趴在姜嘉卉的桌子上,与她毛茸茸的脑袋只有一指之隔,轻声问道,“令仪,你说说,韩国公府小公爷怎地会无缘无故从床上掉下去呢?那床也不窄啊!”
姜嘉卉眨眨眼,八皇子生得不赖,一双眼睛格外有神,总是能轻而易举穿透人心一样,姜嘉卉怔愣片刻后,朝后挪了挪,离他远一些,“我也不知道,昨夜风大,他生得又单薄,是不是被风吹得?”
小侯爷拉过姜嘉卉,笑着对八皇子道,“殿下该担心小公爷能不能醒过来?从床上掉下来摔死,实在是不够体面啊!”
作者有话要说: 姜嘉卉:维桢哥哥,是不是你为了帮我报仇,让上官子恩从床上掉下来的?
赵维桢:你想多了,我只不过吹了一口气,他就飘下来了,与我无关。
第12章
赵维桢伤势一直不得好转,随月过来了,见他大冷天里,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窗前吹冷风,不由得气笑了,“怪道冯胖子说你喝了多少药都不见好转,原是这般糟蹋自己身体,活不容易,死还不简单吗?”
说着,将手里提的中药猛地搁在了桌上。
赵维桢笑了一下,略显苍白的脸瞧着有一种颓废的魅惑,他伸出手放下支起的窗棂,窗子正要落下来,随月忙伸手撑住了,顺着他坐在这里投射出去的目光看去,见一个小小的胖墩身影在对面的窗子里出现,一忽儿不见了,随月不由得笑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孩子不过八岁,难道说这就是老人们所说的姻缘前世订?”
“你想多了!”赵维桢咳了两声,端起中药,慢慢地抿着。那么苦的药,他慢条斯理地喝着,如同在品一杯香茗。随月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少年了,她瞧着都觉着满嘴苦涩,吸一口凉气,别过脸去。
或许,果真是自己想多了,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情啊爱的?随月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多保重身体,你若是一心求死,我是管不着,但你多想想你母亲吧,她盼着你回去呢!”
“你不要去找她!”赵维桢警告道。
“我当然不会,我也没必要,我与她孪生姐妹,不管多远都能心意相通,我知道她怎么想的,她必定也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维桢,你不要怪我,若我是个男子,若你还有舅舅或是表兄在,我也不会这么逼你!”
“你没有逼我,我若不答应,任何人都逼不得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哪怕让老百姓生灵涂炭,你也不在乎了?”随月最担心他又会生出从前的那些想法,也不知道,他一个皇子,怎地还有挂记老百姓的心?
赵维桢讥讽一笑,不屑回答,他前世便是这么迂腐,最后落了什么好处?表面良善,装的小兔子一样的九皇弟抢了他的皇位,抢了他心爱的女人,他一心为大雍社稷江山着想,又得到了什么?
天牢之中,九皇弟问他这一生有没有后悔的时候,他自然是后悔的,重生一世,难道他要重走一遍老路?
喝完药后,到了晚间,赵维桢觉得胸口闷疼得好些了,他提了剑要出去,猎影追在他的身后,“主子,这大雪天里,你怎地还往外跑了?”
猎影也觉得悲催,主子越来越难伺候了,他宁愿和猎鹰换换,他在外头跑,让猎鹰来贴身伺候主子。
赵维桢不予理会,更不可能去揣度下属的心思,他信步走出,脚步不知不觉地就朝他原先住的院落里来了。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一轮雪月挂在天空,将天地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枝头上堆满了雪,屋檐下挂着亮晶晶的冰棱子,地上的雪被铲尽了,堆在两侧的花地里,赵维桢脚踩在雪上,无声无息,也令得这夜越发静穆,四周平静得有些瘆人。
突然,一道细细的哭泣声传来,赵维桢的脚步为之一顿,辨了方位之后,他朝那边看了过去,见偌大一个雪堆的旁边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子,数日未见,赵维桢只觉得这背影越发清减了些。
“咳,咳咳!”
赵维桢轻咳了几声,哭泣声跟着停了,小人儿缓缓地转过身来,如水一般的月光下,她白白净净的脸上挂着两行眼泪,在看清赵维桢后,眼里迸射出喜悦来,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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