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扭回了头,并没有察觉,姜嘉卉已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身子瘫软在了位置上,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不一会儿,好好儿饱了一把手福的她,便打起了小呼噜,听得左邻右舍的同窗们纷纷偏头来看她,无一不是艳羡不已。
能够在裘夫子的课上睡觉,上官子恩都做不到,八皇子更是不敢,如今,总算是有个敢的人了!
“姜令仪!”
果然,裘夫子的戒尺,狠狠地敲打在书桌上,满堂悚然,各学子的腰背不由自主地就挺直了三分,人人都朝睡得流口水的人儿看去,见她半张脸挤在胳膊之间,比三月里的桃花都要粉嫩,搭在桌上的一只小手如美玉雕成,带着婴儿肥的圆乎上几个浅浅的指窝,如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圆脸上那浅浅的梨涡,透着浓浓的灵气,可爱至极。
也不知夫子舍不舍得打这孩子的手?
眼见得裘夫子拿起戒尺就朝姜嘉卉走过来了,满学堂的人都慌了,唯一淡定自若,依旧捧着书看的人也只有坐在当事人旁边的少年了。
听着姜嘉卉撅着小嘴吐泡泡的声音,眼底已是映出了裘夫子青布袍角,赵维桢抬眼朝前面扭头看过来的八皇子看去,见一向冷漠暴戾的九皇弟赵哲泰此时竟也流露出了几分焦虑来,他不由得想起前世,他们在父皇跟前听到那个人被皇后责罚,赵哲泰也是如此沉不住气,更想起了前世,听闻她死,九皇弟失控发疯,忤逆父皇,最后难逃一死的下场。
赵维桢的心,跟着狠狠一痛,前世那个人死,他都没有资格为之掉一滴泪,他拿起书来,在旁边的小团子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堂上上课呢!”
姜嘉卉正做着美梦呢,梦到少年美郎君正跟她说,“你摸我一下啊,我的脸也光滑,手也光滑呢……”
头上猛地一痛,姜嘉卉腾地跳起来了,正要发作,见夫子怒气冲冲地拿着一柄戒尺,她嚣张的气焰顿时就跟被戳了一个洞的泡泡,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听夫子训道,“你是来读书的,还是来睡觉的?你若是来睡觉的,你何必在我的课上睡?回宿舍去睡即可!”
姜嘉卉也想在床上睡啊,她哭丧着脸,陈述苦情道,“夫子,书院还没有给我分宿舍,我本不想来书院,可我若是不来,我我全家都要遭殃,我不来也不行,呜呜呜,我一宿都没好好睡过!”
还从未有学子在裘夫子跟前哭过,原本七岁的娃娃,不该在他的班上的,无奈,才他考验这孩子的时候,一篇《大学》她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他想不收又不舍得,只想着如此英才,若是错过,将悔恨一生呢,大不了日后,他多辛苦一些,多给这孩子开开小灶即可。
眼下,这孩子竟是要哭起来了,裘夫子顿感头疼,无奈地道,“老夫才讲了《尚书》一段,你若也能背下来,老夫也不计较你对老夫的不敬!”
姜嘉卉也不知道是哪一段,她低头朝同桌手上拿着的书本看了一眼,翻到了那一面,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便合上了书,将那一面一字不漏地背了一遍,已是满座惊讶!
裘夫子焉能想到,自己遇到的竟然是这等人物,自古,过目不忘者不是没有,而是凤毛麟角,若这等人很多,反倒是违背天理了,他定了好半天神,才问道,“你可是学过?”
赵维桢再一次朝他九皇弟看了一眼过去,见赵哲泰正盯着姜令仪看,他的眉眼似乎也变得温和了一些,而赵维桢的一颗心此时也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一道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若有来世,愿你不识得我,我也不曾见过你,我欠你一生情,情愿欠生生世世,永不言还!”
都是姓“姜”,若真的是她,这一生,她是怕再与他相识,连女子都不肯做了吗?
姜嘉卉明显不知道是该如何回答,她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我兄长教过我的!”
裘夫子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吧,这么小的孩子竟都学了《尚书》了,忧吧,可惜了不是个过目不忘的。又想到,往往天纵奇才并非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毕竟,逆天之道者并非真正有福之人。
赵维桢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待姜嘉卉坐下来后,他头一次走神了,偷偷儿瞧了她好几眼,好在姜嘉卉不是自然醒,心气儿有些不顺,睡眼惺忪倒也没注意到有人在偷看她。
她只坐在位置上,有些不稳,一个盹儿下来,她猛地朝赵维桢那边撞了过去,赵维桢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醒过神来,揉了一下脸,木然地又坐好了。
好容易一节课后,姜嘉卉待裘夫子一走,她就精神了。上官子恩还惦记着才姜嘉卉的仇,过来趴在她的桌上,问道,“你原来叫姜令仪,你和京城里的齐国公府是什么关系?”
“我要说齐国公是我亲爹,你信吗?”
姜嘉卉此言一出,八皇子和赵维桢纷纷看向她,见她邪邪地一笑,朝摇头的上官子恩道,“谅你也不信,你既不信,又如何问我?”
“我当然不信了,齐国公府的三位小公爷都比你大得多,唯一一个与你年纪不相上下的是国公夫人嫡出的小姐,皇太后和太夫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皇上比公主还宠,怎地能到咱们这书院来?换你,你信吗?”
姜嘉卉有些底气不足,讪讪道,“有点道理,看来,我要齐国公当我爹是当不成了!”
“那你到底是谁?”
“你管我是谁?你只需记得姜令仪是你爷爷即可!”姜嘉卉看到窗外,她兄长来了,便忙起身要出去,赵维桢给她让位置,上官子恩对赵维桢道,“我们俩换个位置,我要和姜令仪坐一块儿!”
赵维桢的眉眼还没沉下来,姜嘉卉顿住了脚步,扭头看上官子恩,“我可不管你不是韩国公府的小公爷,你若是敢坐在我旁边,我就要你好看,看我揍不死你!”
“姜令仪,你跟我坐一块儿,保准比你跟着呆子坐一块儿有趣,你信不信,要不要试试?”
“我不试,我不喜欢和丑八怪坐一块儿,谁叫你生得这么难看,你若坐我旁边,我连觉都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祝一切安好!
第3章
上官子恩自诩风流倜傥,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丑八怪,顿时,心里的落差之大,叫他难以接受。
“站住!”上官子恩冲了过去,一把朝姜嘉卉抓去,“你才说本公子是什么?”
“丑八怪,你就是个丑八怪,老丑八怪生的小丑八怪!”
学堂里发出“嘶”的一声,满满都是抽气声,韩国公身为国舅,其胞妹是当今皇后,与皇上乃同甘共苦过的原配夫妻,韩国公又有从龙之功,可谓权倾朝野,便是皇后所出的皇子也不敢如此妄言,这小孩儿到底是谁家的,胆儿如此之肥!
“你再说一遍!”上官子恩也被这从未有过,连想都想不到的局面给惊住了,气得全身哆嗦,“你就不怕……”
“怕什么?有本事你去皇上那里告我啊!谁不知道你也就这点本事!”小家伙扬了扬拳头,那跋扈的模样儿,叫人不得不怀疑,若这孩子早日出道,如今京城一霸估摸着是没有上官子恩的份了。
不等上官子恩回过神来,姜嘉卉已是缓步走了出去,她胖墩墩的,走到兄长跟前,便朝他背上趴去。姜嘉北不得不顶着众多人的目光,蹲下身子来,双手托着妹妹的腿,往上一耸,将她背在地上。
“要尿尿了!”姜嘉卉凑到她兄长耳边,格外委屈地道。
姜嘉北心疼不已,心里对当今皇上生出一些恨意来。齐国公府三代男丁,好容易得了妹妹这一个女娃,从小儿是一家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飞了,不知道该如何宝贝才好,打个喷嚏,都能把一家人担心得如同天要塌了,竟然被皇帝一纸诏书,贬到这巨鹿书院,美其名曰是女扮男装,学些本事强身壮体,谁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梅梅乖,哥哥这就带你去!”
姜嘉卉虽七岁,可因比寻常人都胖一些,便颇有些重量。姜嘉北背着她却是丝毫不觉得沉,这也是因妹妹一直是在他兄弟几个背上长大的缘故了。
姜嘉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方便罢了,哥哥将她又背到了学堂的时候,老夫子已经在了,这便意味着,姜嘉卉迟到了。她从哥哥的背上下来,无视满学堂里头每一张瞠目结舌的脸,她瘪瘪嘴,也无视学堂的规矩便要朝里头走。
“慢着!”
裘老夫子忍不住出声了,指着门槛,“若是迟到了,须站在外头,道一声‘夫子安’,得到允许,方可进来!”
姜嘉卉不是不守礼的孩子,她无非是比人受宠些,骄纵些,况来这书院,本就是来学礼的,自然无有不应,重新站在门外,将礼数尽了,裘老夫子方才让她进来了,并赞赏点头,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还能听得教诲,已是十分难得。
姜嘉卉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换成了上官子恩和八皇子,上官子恩扭头问姜嘉卉,“我觉着你不像是个怕夫子的呢,齐国公府三公子是你什么人?你们都姓姜,可你不是从‘嘉’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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