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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有过人之处 (天如玉)


  这男人的心思太深了,不然就不会在幽州待这些年,独自一人守着这秘密直到如今。
  忽而一只手伸来,勾住了她腰,“你在发呆。”山宗的声音响在她头顶。
  神容回过神,才留心已入了内院,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人已被他半搂在身前,他的手臂正箍在她腰上,顿时又叫她皱了眉,因为还有些疼。
  “怎么?”山宗留意到了她神情,上下打量她,早已发现她今日连走路都十分缓慢,漆黑的眼落在她竖起的领口里,看到了自己留下的点点痕迹,不禁头低了些,一把声沉沉:“我弄疼你了?”
  神容又想起了他昨晚的张狂,此刻他的手箍着自己,即使隔着几层衣裳,还能清晰地记起那狠而激烈的亲密,心口一下一下地跳急,瞥了他一眼,一手搭在他箍着自己的手臂上,手指勾了一下:“拿开。”
  山宗臂上微麻,想起昨夜,眼底都暗了,松开一些,见她脚步虚软地进了门,还没动脚进去,门就合上了。
  他嘴角一勾,盯着门:“干什么?”
  “免得你再使坏。”神容闷声说。
  山宗屈指抵了抵鼻尖,忍了笑,昨夜可能确实太不知轻重了。
 


第八十五章
  长安晴空万里, 风却已转凉。
  宫廷一角的飞檐上悬着垂铃, 风一吹叮铃作响, 悠悠扬扬,在广袤的宫中回荡。
  裴少雍官袍齐整,走到深宫的含元殿外。
  殿前立着一个年轻的内侍,笑着见礼:“兰台郎告假多日,可算入宫来复职了。还请稍候入殿面圣,听闻有八百里加急军情送到,圣人正在等。”
  裴少雍自幽州回来不久, 情绪却似乎还没回来,勉强回以一笑, 面朝殿门恭谨垂头:“是。”
  忽闻一声急报, 脚步声急促而来。
  另有一个内侍捧着什么踏碎步上了台阶,口中急呼:“幽州奏报至!”
  裴少雍诧异抬头,看着那内侍直入了殿内。
  难道加急军情就是幽州的?
  想起被强行送出幽州时那里戒备的架势,又想起神容还在幽州,他不觉担了心, 皱起眉。
  走了个神,一旁内侍已抬手做请, 小声道:“兰台郎现在可以进去了。”
  裴少雍连忙走入, 一丝不苟地敛衣跪拜。
  深深幽幽的大殿里悄然无声。
  过了片刻, 只听到一把少年声音,带着刚变声不久的青涩,又压出一丝沉稳:“幽州团练使的奏报?”
  裴少雍不禁悄悄抬了头。
  明黄垂帐后一张小案, 案头龙涎香袅袅,其后端坐着模糊的少年帝王身影,手里刚刚按下送入的奏报。
  “两万对阵关外十万,如此悬殊的战事,他居然带着一群重犯去应战,且几日内就速战速决,还能保全了一城一山。”
  “竟有如此奇事?”一把温和的声音接过了话。
  裴少雍这才发现帐后还有一道身影站着,隐约一袭圆领袍清雅着身,是洛阳的河洛侯。
  只有他这样与帝王亲近的大臣,才能入内进帐。
  紧接着又听河洛侯道:“那这位团练使写来奏报,必然是来邀功的了。”
  “不,”少年帝王的声音听来似有几分意外:“他什么都没要求,只请命准许那群重犯可以戴罪立功,加入幽州屯军所,甚至愿以身为他们做担保。”
  “哦?”河洛侯似也觉得不可思议。
  “幽州团练使,山宗。”帐内,帝王年少的身姿一动不动,声音很低,微带疑惑:“如此奇才卓绝的将领,朕为何今日才知其名?”
  “山宗?”河洛侯顿了一顿:“是了,这名字不陌生,是与臣同在洛阳的山家之子,山家的大郎君。若是他就不奇怪了,年少时他在世家子弟中名声很响,号称天生将才。”
  他接着又温雅道:“陛下登基前远离二都,不曾听过不奇怪,就连臣都数年不曾听闻过他名号了,大约三四年前,他忽就销声匿迹。如此看来,上次送金入都的幽州团练使就是他本人,若非此战,竟不知他身在幽州。”
  “三四年前?”少年帝王道:“当时在位的还是先帝。”
  河洛侯回:“正是,臣记得当年山宗极受先帝器重,只不过他常年领兵在外,大多时候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听闻他又生性浪荡不羁,二都权贵中有机会与他走近的人并不多。”
  帐中一时无声。
  过了寂静的一瞬,河洛侯才又开口:“陛下打算如何定夺?”
  “受先帝器重……”少年帝王轻轻重复了一遍:“朕当政不久,大约是忽略幽州了。既有如此战功,那就下旨,准他奏了。”
  帐内轻动,河洛侯转头朝外:“兰台郎都听到了?”
  裴少雍正理着刚听到的事,自错愕里回神,忙道:“是,臣会照圣意拟旨传复。”
  一个内侍随后就托着那封奏报送到了他跟前。
  裴少雍展开,看见上面山宗龙飞凤舞的字迹,不仅半个字没邀功,甚至还因幽州大狱在战中被攻破,连带圣人当初发配过去的柳鹤通不翼而飞的事而自请了罪。
  以往不知道那道密旨也便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他便皱着眉,想不透山宗此举何意。
  为了让一群重犯入军所,居然主动来奏报今圣,难道他不知道以他的身份名号和以往所受的先帝器重,只要崭露头角就会引来注意?
  眼前的少年帝王登基以来革旧扶新,铲除了多少先帝旧臣,最在意的莫过于先帝跟前的人,尤其是受重用的。
  他可是被先帝特赦过的,有那道密旨在,他这个过往的罪人,最明智的做法当是远避长安,在幽州好好关着,再不出来才对!
  就连当初送金入都的事他都不该做!
  “等等,”忽来少年帝王的一声:“山宗此人,朕要彻查。”
  河洛侯在帐内下拜:“臣领旨。”
  果然。裴少雍几乎立即就又想起了那道密旨,又想起在幽州时,山宗那句冷冷的:“不想落罪就把嘴闭严!我的事,劝你少碰!”
  背后几不可察地冒出冷汗,他遮掩着,亦垂首领旨。
  ……
  洛阳驿馆里,长孙信返程谢恩的这一路赶得太慢,才抵达这里。
  不过离长安也不远了,今日启程,明日便可抵达。
  大门口,车马正安排继续启程,他在院内廊角下负着手,一本正经地埋怨:“这一路走得太慢了,我听护卫说,好似瞧见我家裴二表弟自幽州去了一趟都已返回长安了,我竟还在洛阳。”
  山英在他身后露了头:“许是他们瞧错了,再说我看你这一路也没嫌慢,一路上闲走慢聊也挺愉悦。或者你再在洛阳待上一阵子,我可以一尽地主之谊。”
  “我哪里愉悦了?”长孙信反驳:“我分明是挂念幽州情形,也不知阿容去了那里如何了,到现在还没消息送来。”
  “放心好了,有我大堂哥在,阿容定然好得很。”
  “就是有你大堂哥在我才不放心!”
  山英莫名其妙:“为何?我大堂哥都追神容追去河东了,还能对她不好?”
  “你说什么?”长孙信倏然变脸:“这是何时的事?”
  山英这才发现说漏嘴了,他还不知道这事呢,转头就走。
  “你等等!”长孙信想叫她说清楚,忽闻院外有车马声来,转头看去,一个长孙家护卫跑来了跟前。
  “郎君,国公到了!”
  长孙信讶然一愣,快步迎去院门。
  院门口一队护卫赶至,当中马上坐着一人,白面无须,相貌堂堂,身披一袭墨锦披风。
  赫然就是其父赵国公。
  长孙信脱口道:“父亲?你怎会现身洛阳?”
  不仅来了,似乎还十分急切,连马车都不坐,直接骑马而来。
  “途经此处罢了,遇上你正好,你快些返回长安,也好照顾你母亲。”赵国公下马,拧着眉,眼角露出细细的纹路,看见门口他的人已在准备上路,点了个头,算是满意。
  长孙信上前,脸色已严肃起来:“可是出了事?”
  赵国公解开披风:“你还有所不知,幽州出了战事,若非前日一封八百里奏报送入长安,我还一无所知。”
  长孙信暗道不好,原来他走时山里那情形已是预兆,难怪这阵子始终不曾收到幽州消息,一定是战中戒备,切断了往来,什么也送不出来了。
  他还未说话,赵国公又道:“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听闻山宗那小子已击退了敌军,我是为你妹妹走一趟,也免得河洛侯再趁战事对矿山动什么主意,你该回京便回京。”
  长孙信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若山宗无事,那阿容也当无事。”
  赵国公看他一眼。
  长孙信自知失言,笑着圆:“若有事,奏报里岂敢不报,没报自然是没事了。”
  “嗯。”赵国公点点头,他自然明白这道理,只是挂忧女儿罢了:“离长安也不远了,你便早些上路吧,回去一定要好好安抚你母亲。”
  “是。”长孙信应下,感叹幽州真是多事之秋,一面看着父亲往驿馆里面走。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赶紧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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