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冬将她的手拽了下来,却也跟着一同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会完蛋,郡主虽待我们好,可我们与郡主之间,终究是主仆,你怎能去偷吃郡主的东西……”
“姐姐我知晓错了,你就别再说我了……”翠珠晃着她的手臂,撇着嘴巴撒着娇。
拂冬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而又道,“你方才说昭世子下山去给郡主买茶点?”
“正是……”翠珠点点头。
“郡主的月事不是在寺中来了吗,那月事带,难不成也是世子……”说到这儿,拂冬的脸稍稍红了一些。
翠珠“哎呀”一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正是正是,当时我也觉着甚是惊奇,只是回来之后忘了跟你们提了……世子对咱们郡主,可真是好。”翠珠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
“你们俩在嘀嘀咕咕什么呢?”魏嬷嬷走了过来,瞧见翠珠和拂冬站在回廊下咬着耳朵。
“嬷嬷。”翠珠唤了一声,并说了方才两人议论的事情。
魏嬷嬷听了倒是面上无甚波澜,“好归好,只最终,还是要看郡主怎么想了,毕竟顾王府的辉煌不再了,昭世子的封地又在那种地方,郡主若真嫁过去,定是要吃苦的……”
顾王府自本朝开朝以来,便是十分辉煌的存在,第一任的顾王,是开朝皇帝一母同胞的兄弟,辅佐开朝皇帝一同打下了这天下。
天下大定之后,开朝皇帝也未像史书上常记载的那样,兔死狐烹,鸟尽弓藏。两兄弟十分难得地未生过嫌隙,开朝皇帝甚至还亲赐了称号和王府,实乃是一段兄友弟恭的佳传。
且顾王府历来便出才俊,每一代的顾王皆相貌上乘,才谋过人,为人温和,驭下有方,深受百官敬仰,百姓爱戴。
本以为这样的辉煌会一直成就下去,可偏偏到了顾昭的父亲那里断了,谁也想不出素来风评甚佳的顾王府究竟得罪了谁,竟险些遭此灭门惨祸。
魏嬷嬷将思绪从中抽离出来,摇了摇头,这些事情,离他们这些人太远了,她只担心着,如今国公府尚有国公爷撑着,才是现在这样的境况,可若有朝一日,国公爷老了,从朝堂之上退了下来,国公府的辉煌便不再了。
到时候,谁能来护着郡主呢?
昭世子,真的是个好选择吗?
魏嬷嬷叹了口气,外人只道国公府的辉煌荣宠,何人想过这个中的艰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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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有一窝喜鹊在唐映摇住的屋檐下安了家,日日清晨啼声清脆婉转,叫这爱睡懒觉的小郡主苦不堪言。
今日也不例外,她又被喜鹊掐着时辰给“聒噪”醒了。
小郡主甚是痛苦地拽起被子蒙住了脑袋,可依旧不管用,敌不过喜鹊欢快的叫声。
挣扎之下无果,小郡主一把将被子掀开,跳下了床,甚至连鞋也顾不得穿,只披了件外套便跑了出来。
拂冬站在门外,瞧见她醒了,十分欣慰。
只见这小郡主又犯了起床气,她站在回廊外面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然后板着脸道,“找个侍从过来,将这喜鹊窝给本郡主端走,一只都不准留。”
喜鹊是最吉利的鸟儿,若是落在谁家屋檐下,定是要开心上好几日呢。怎这般人人欢喜的鸟儿,到郡主面前也讨不到丝毫的好。
喜鹊窝是不能动的,小郡主的话也定然是不能反驳的,拂冬索性折了中,顺着岔开了话头,“郡主今日不是要入宫吗,早些起也好收拾收拾。”
对啊,她今日是要进宫中的,小郡主陡然回忆起昨日的境况,抖了一抖。
拂冬瞧见她抖,忙道,“郡主,外面凉……哎呀,您怎么连鞋子也没穿啊,快进屋子里。”
唐映摇应了一声,这才觉察到真的有些冷,忙蹦蹦跳跳地掀开帘子回到内室钻进了被窝里。
有侍女打了水来,简单洗漱过之后,绾了发,拂冬便为她换衣裳。
少女的身形悄然有了曲线,腰若细柳,领如蝤蛴,身形线条柔美,比之前变化了不少。
拂冬瞧着道,“郡主身量又长开了些,怕是要再去添上些新衣裳了。”
唐映摇瞧着袖子应了一声,“近些日子忙,还是叫成衣阁的人来府上吧。”
“是。”
小郡主做马车去了宫中,内侍在前面引着路,她在后头慢吞吞的走着,直嫌这宫道太漫长。
“近些日子,皇后娘娘怕是不好过。”前面走着两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应当是新入宫侍候着的。
只有新入这宫门的人,才有这般在青天白日里议论闲话的勇气。
“怎么不好过了?”
“我听说,皇上近日甚是宠爱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一直很受皇上宠爱,这与皇后娘娘有何干系?”
“非也非也,皇上素来是前朝和后宫拎得极清,可此次彻查江州商贩走私盐的事情,便交给了五皇子去查,这些事情,一向是太子殿下掌管着的……”
前面两个宫装女子走着走着拐了弯儿,唐映摇便听不见她二人的闲话内容了。
许是怕这小郡主再听见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前面引路的内侍走得越发快了,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后的宫外。
皇后宫中的内侍瞧见了她,笑得眼睛都眯上了,“问郡主安,奴才这就去向娘娘通传,娘娘瞧见郡主来了,定是高兴的。”
唐映摇点点头,“便有劳公公了。”
没半刻钟,那内侍公公便走了出来,将唐映摇请了进去。
赵皇后才受了一众妃嫔的安,面上稍显了疲态,瞧见她来了,却还是笑着道,“摇儿来了,快些坐吧。”
她转头又对着身边侍候的大宫女道,“给郡主备茶。”
“是。”大宫女应了一声。
“可有茶点吃?”唐映摇忙不迭地问了一句。
“你今日来得突然,内侍通传的时候,本宫已经命人去小厨房做上了。”赵皇后瞧着她无奈道。
“本宫还说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你竟还会来瞧瞧本宫。”
“也有阵子没见着娘娘了,娘娘不想我也便罢了,还不待见我来瞧娘娘。”
她这鬼机灵的,竟会颠倒是非。
赵皇后虽是在笑,可眉心的那一抹淡淡的愁却总也化不开似的。
唐映摇忍不住问道,“娘娘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其实她在心底也猜出了大半,定然不是因为兰贵妃受宠的事情。
身为皇后,起初也许会在意过,可时间久了,便会麻木了,新人层出不穷,今日是这个,明日是那个,若每一个都要为之揪心忧愁,日子可就太不好过了。
赵皇后忧思的,多半是今上对太子和五皇子之间不甚明朗的态度。
今上素来扶持太子,几个皇子之间,也便一早断了争储的心思,现下却又……
赵皇后伸手揉了揉额角,“无事,本宫无事,只是近日一直梦魇,未休息好罢了。”
这些事情,叫她也无法开口去说,她身为皇后,尊贵的身份之下,谨言慎行已经是下意识的反应。
唐映摇瞧见赵皇后这样的神色,倒真坐实了她心中大半的揣测,“娘娘夜间休息不好,不如叫太医院配上些安神的香燃一燃。”
“昨儿已经点上了,看看起色如何罢。”
大宫女适时将为唐映摇做的茶点端了上来,唐映摇拈起来轻轻咬了一口,软软地跟赵皇后抱怨着,自己近来身量长得快了些,衣裳都赶不及做。
赵皇后静静听着,随及道,“本宫这里新得了几匹好料子,颜色瞧着艳丽,正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你出宫前去挑着合眼的带走吧。”
皇后说是好料子,自然是上乘,唐映摇没虚与委蛇地推辞,爽快应下了。
“娘娘也还年轻,怎就穿不得那鲜丽的颜色了……”
“你这张小嘴儿啊,惯会哄本宫开心。”皇后笑着望向唐映摇,她膝下没有公主,早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半个女儿。
“这才转眼,摇儿也是个大姑娘了,今年可是十五了?”
“正是正是。”她点头道。
“不知婚事,唐国公可与你说起过?”她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这个。
唐映摇心中考量着,嘴上否决道,“回娘娘,家父不曾谈及这些,约莫是觉得还尚早。”
赵皇后轻轻摇了摇头,不赞同道,“十五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本宫且问问你,觉得你太子哥哥如何?”
“太子哥哥?”唐映摇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句。
“是啊,摇儿觉得你太子哥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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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畔,画舫之上,人影绰绰。
画舫主位上坐着金陵城说一不二的二公子。
二公子生得一副古怪脾气,有他在,画舫内无人能真正开怀享乐。
此时他起身要走,众人心底松了一口气。
那口气还没松完,陡生变故——
方才被二公子多看了两眼的舞姬假摔到了他面前。
二公子停住脚步,垂眼望她,未有动作。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她抬起脸,调子柔柔,“公子,我的脚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