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洵只是俯视着他,微微颔首,然后下了马,对蓉茶说:“跟我来。”
蓉茶让菱杉留下等着母亲,便跟着顾洵进了寺中。
男子看着那娇小女子,亦步亦趋地跟着陵王身后进了寺内,掏出了那被撕了一半的绢帕,看了看。绢帕的角落里,绣着一朵芙蓉花。
蓉茶跟着顾洵到了寺里的一处僻静之处,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所以香客寥寥无几。
“顾……殿下。”蓉茶规矩地见了礼,客气而疏离的称呼,让顾洵皱了皱眉头。
顾洵盯着几日不见,又瘦了一圈的蓉茶,一时有太多话要问,都不知从何问起了,盯着她半晌,只说了一句:“你病好了?”
蓉茶颔首。
“病好了,为何不送汤?”
蓉茶诧异,什么时候送汤成了任务了?她垂眸轻声答了句:“以后都不会打扰殿下了。”
顾洵手攥了拳,都已经打扰惯了,现在突然说不打扰?
“你要成亲?”
蓉茶点头:“殿下不也要成亲了吗?”
“全城都知道你倾慕本王,你还能嫁出去吗?”
顾洵的话让蓉茶心里一紧,好似仅剩的那一点尊严,被踩在地上践踏。
伤人的传言,父亲受的委屈,都没有他这一句话来的伤人。
蓉茶蓦的抬眼,往日清澈灵动的眸子,顷刻间蓄满了泪水,仅剩最后意思倔强地看着他。
顾洵被她的眼神和泪水弄得慌乱了心。
“我能不能嫁出去,就不劳殿下操心了!”蓉茶哽咽又倔强地说完,转身便走。
顾洵闪身挡在了她面前,蓉茶侧身躲过。顾洵没想到她还有功夫在身,愣怔的片刻,让蓉茶走出数步。
顾洵飞身按住她的肩膀,顺势拉过她的手臂,蓉茶另一只手瞬间出掌,想要虚晃一招,以此抽回另一只手臂,却没想到被顾洵识破,双臂皆被擒。
不足三招便被擒住,蓉茶一时羞愤交加,脸涨得通红,对他怒目而视。
“花拳绣腿。”顾洵挑唇,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蓉茶用力想要挣脱,却被顾洵牢牢地禁锢在身前。两人距离之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放开我!”蓉茶声音还囔囔的,像一只斗败的小花猫,虽然被气炸了毛,却毫无威胁力。
“反正你也要嫁,本王也要娶,不如,娶了你吧。”
顾洵状似轻飘飘地一句话,让蓉茶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无法思考,脑子里,都是“娶了你吧”这四个字,无限循环。
“为何?”蓉茶呆呆地问着。
“你不是心仪本王吗?成全了你,还问为何?”顾洵施舍般的语气,让蓉茶呆愣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心仪你的女子那么多,为何要娶我?”
顾洵被问得一滞,她想得到什么回答?难道要他说,自己也心仪她吗?可笑!
第7章 追逐七
“哪那么多问题?你就说嫁不嫁?”
“不嫁!”若是这等卑微的嫁人,蓉茶宁愿一辈子不嫁!
顾洵蹙起眉头,眯起双眼,穆言若是在的话,一定知道,这是王爷即将发火的信号。
“确定不嫁?”顾洵语气里的威胁之意不减。
“确定!”
顾洵钳制着她的双臂,往自己身前一扥,两人几乎贴靠在了一起。
“再说一遍”
蓉茶吃软不吃硬,她可不是被吓大的!
“确定不嫁!”
顾洵看着她一张一合红润的唇瓣,吐出来的话,总是让他心烦意乱,想要把它堵住。
手没空,便直接用了离得最近的嘴。
顾洵低头,用嘴堵住了她的唇。蓉茶蓦的睁大了双眼。
她的唇瓣,比想象的还要软,顾洵变堵为吻。由轻啄变为吸允,越吻越忘情,两人皆闭上了双眼。
沉浸在这一吻中的两人,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被撞响的梵钟声。
钟声由耳传至了脑中,二人被惊醒,煞时睁开了眼睛,交缠的双唇也终于分开。
不仅是蓉茶,连顾洵的脸色,也绯红一片。
顾洵定了定神,盯着蓉茶,低沉而沙哑地说:“不嫁也得嫁!”
说罢,便放开了蓉茶,径自离去。
蓉茶回到寺庙前院,菱杉和傅杨氏正四处打听蓉茶的下落。还是菱杉眼尖,看见了魂不守舍的小姐。
“小姐,你去哪了?给我和夫人急坏了!”
蓉茶缓过神来,歉意地看着母亲:“去后院闲逛,迷路了,解出签了吗?”
为避免她们追问,蓉茶故意将话题扯到了求的签上。
“解出了。”傅杨氏将主持写的解签纸递给她。
上面写着四趟字:倾尽以待,遮云避日;等礼相亢,否极泰来。
蓉茶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现下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琢磨。
菱杉觉察出,自明阳寺回来后,小姐便时常坐着发呆。老爷夫人给选了好多求亲的公子的画像,小姐不是匆匆一瞥,就是连看都不看,就都拒绝了。
实在是忍不住的菱杉,终于郑重其事地质问了她:“小姐,您今天必须跟我说实话,那天在明阳寺,您跟陵王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菱杉大抵是猜到了,小姐的变化定跟陵王脱不了干系,明明已经放下了,为何一碰到陵王就又打回原形了呢?
蓉茶看着菱杉,憋了好几日的话,终于安耐说出来了,即使有些难为情。
“菱杉,顾洵说,他要娶我,你说我该不该嫁?”
菱杉还来不及震惊,一个丫鬟跑进了院子,还没进屋,便大叫道:“小姐,老爷叫您去前院接圣旨!”
两人对视一眼,慌忙去了前院。
前院堂屋里,一个年纪稍长的宣旨公公,带着两个年纪轻的公公,正坐着喝茶。傅旌德和傅杨氏,正陪同着闲聊。
傅旌德陪着笑脸问了一句:“公公,是什么旨意,能否先透露一二。”
那公公捏尖的嗓音说:“傅大人放心,是大好事,待会蓉茶姑娘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蓉茶与菱杉匆匆而来。公公站了起来,颇有威势地站起身,打开圣旨道:“傅蓉茶接旨。”
傅府一众人,皆恭敬跪下,等候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傅侍御史,傅旌德之女,傅蓉茶,婉顺贤明,温良敦厚,值及笄之年,誉名闺闱。今皇三子陵王顾洵,人品贵重,秉正纯孝,文武并重。傅蓉茶待字闺中,与之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故朕钦定为陵王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冗长的圣旨念了下来,公公缓了口气,笑意盈盈地望向傅蓉茶:“恭喜蓉茶姑娘,接旨吧。”
蓉茶呆愣地接了旨,看着捧在手里的圣旨发怔。
傅旌德赶忙谢过公公,傅杨氏递了打赏的银钱,后面两位公公上前也说了吉祥话,都得了傅杨氏的打赏,面上宾主尽欢,三人满意地回了宫。
“小姐,现在不是该不该了,”菱杉接着刚还在闺房讨论的话说:“是必须嫁了。”
蓉茶蓦然想起顾洵的话:“不嫁也得嫁!”
是啊,圣旨都下了,不嫁难道抗旨吗?
其实皇上赐婚,怀煦宫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
齐贵妃气得砸了两个玲珑瓷茶杯,怒不可遏:“纳妃这么大的事,竟也不与本宫商量!”
齐贵妃大致是忘了,她这儿子一向有主见,想做之事,从不与任何人商议,哪怕是束冠后,请战去随军,也只是告知了她一声而已。
“他娶什么样的不行,偏要娶那傅蓉茶!”齐贵妃气得胸口痛。
一旁的齐素心,泪眼婆娑,低柔着声音,却语气坚定:“素心除了表哥,不会嫁给他人的!”
怎么嫁?堂堂南林候嫡女,她的亲侄女,难道要嫁为侧妃吗?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齐贵妃扶着额头,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婚事定在了两个月后的春日里。
傅旌德一直矜矜业业,虽无功,却也无过。故而在顾洵明目张胆地举荐下,直接在朝堂上升了官。
由御史台侍御史,连升两级,一跃成为了正四品的御史中丞。也是皇上对顾洵的未来亲家的抬举,毕竟堂堂亲王,不能真的娶一个区区的六品官的女儿。
傅府近些日的辉煌,正是应了先前的蓉茶攀龙附凤的传闻。但如今再提起这茬来,多半则是羡慕,毕竟,也不是所有攀附的女子,都能成功的。
蓉茶也从先前的呆怔,变成隐隐地,对亲事有了期待,开始张罗着绣吉服。
天越来越冷,已经下了第四场雪了。往年里,下第五场雪的时候,就该是新年了。
全城百姓沉浸在迎新年的喜庆中,皇宫也不例外。
正月十五上元节,仿若一夜之间,城间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白日里都如此绚烂,夜里更不知是何番美景。
每年上元节,皇后娘娘都要举办赏灯宴。六品以上的千金公子,都可以参加。
蓉茶吃过午饭,便乘着马车进宫了。蓉茶的马车行至宫门前,恰逢一辆马车迎面而过,却突然停了下来。
蓉茶下了马车,与菱杉准备进宫。
突然一声叫喊,让两人顿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