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绵绵见了这狗皇帝从来都是绕路走。
六年后:宫女们都说帝后情深意笃,恩爱非常,皇帝陛下对皇后有求必应,向来是椒房专宠。
燕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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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烛光幽昧,芙蓉帐暖,芸香雾杳杳若轻纱,辗转落于殿中每个角落。
榻上,燕绵绵紧拢寝衣薄襟,像看登徒子一般,警惕且愤怒地瞪着萧乾。
萧乾深吸一口气,实在忍无可忍,将手中茶汤扬翻,气道:“你够了!我们是两情相悦,你是自愿嫁进宫里的,不是朕把你抢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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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人都道皇后娘娘变了,从前每到晚上她就爱黏着陛下,枕在他身上不起来。
如今每到夜里,她在陛下身边摆了一圈油灯,美其名曰是怕陛下夜间看折子不够亮伤了眼睛。
皇帝陛下看上去龙颜不悦,可每到晚上,还是喜滋滋地、半刻不耽搁地奔进了昭阳殿。
直到有一天皇后不给陛下摆油灯了,陛下还兀自遗憾:“绵绵,朕觉得这油灯甚是有趣,你怎么就不摆了呢……晚上在灯火之间搂着你,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皇后扶着腰,一脸怨念地被陛下身手敏捷地捞进怀里,心道这油灯摆与不摆,对他又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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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和家人从前被这皇帝打压时,只当君王无情。可她从来不知道,在针锋相对的那些年,被她叫了千万遍的狗皇帝早已悄悄将她搁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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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知:双处,无妃无初恋无红颜无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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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美人
今日的早朝自然是要免了,群臣从前殿出来时,看见太医院几乎全部出动,提药箱顺着寰宫的廊桥去了内殿。
袁太后得知消息,慌忙从祈康殿赶了过来。
太医已搭好脉看了伤处,不过是皮肉伤,萧逸正值盛年,身强体健,根本没有大碍。只是袁太后一早听说皇帝是在长秋殿里受的伤,她向来看不上楚璇那个狐狸精,奈何皇帝一直护着,找不到机会下手。
因此袁太后铁青着脸听完了太医的禀报,等他们都退下,她冷眼瞥向侍立在一边的楚璇,没好气道:“你先去偏殿里候着,哀家有话要对皇帝说。”
楚璇心里忐忑难安,知道这一次闯了大祸。
往日里她跟萧逸闹些闲情别扭都不打紧,可这一次是血淋淋、明晃晃地伤了龙体,袁太后又向来不待见自己,若是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发落她,那她是不是就离冷宫不远了……
因此她嘴上恭敬应下,敛衽鞠礼,却踯躅在龙榻前。
萧逸倚靠在玉枕上,面色温润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仿佛不经意道:“你下去歇着吧,不用害怕,是朕自己不小心脚底打滑撞在了案角上,母后明辨是非,不会为难你。”
此言一出,袁太后的脸色更加暗沉,嫌怨地狠剜了一眼楚璇,最终这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萧逸脸上。
萧逸坦然受之,依旧一副风清水静的模样。
楚璇微微愣怔,低着头,乌黑晶莹的眼珠滴溜溜转,领会了萧逸的意思,轻轻抬眼看向他,见他嘴角似有若无地挑起一个弧度,给了她一抹淡之又淡、暗含了几许安抚意味的笑意。
袁太后似是有所察觉,猛地转过身看向萧逸,萧逸迅疾地凛正了神色,那抹笑意便像雨后初霁的轻烟薄雾,轻杳杳的随风而散。
楚璇咬住了下唇,万般心绪涌动,慢慢地退出了寝殿。
袁太后一直盯着楚璇的背影,蓦得,回过头来,颇为严肃地冲萧逸说:“楚璇留不得。”
她见萧逸沉默不语,倒收起了先前的急躁,耐着性子给他一点点地分析:“楚晏的案子朝堂上还没有公断,可他身为大理寺卿,公然袒护萧鸢圈占民田已是不争的事实,萧鸢可是梁王最得力的儿子,手中握有宛州、洛州十万兵权,他圈占民田是为了什么还用说吗?人家已经合起伙来明着开始算计你了,你要是再继续儿女情长,继续心软,只怕用不了多久这皇位就不是你的了。”
萧逸安静听着,剑眉微凛,肃然看向太后:“那依母后,该如何呢?”
袁太后道:“杀了楚晏,把楚璇逐出宫,哀家早就看出来了,当初梁王把这小狐狸精送给你就没安好心。”
萧逸点了点头,一脸的深觉有理。
袁太后大喜:“你决定了?”
萧逸愣了愣,茫然道:“朕决定什么了?”
袁太后急得直捶榻:“杀楚晏,逐楚璇啊!”
萧逸依旧茫然:“朕何时这样说过?”
袁太后:“……那你刚才点什么头?”
萧逸道:“朕点头,是因为觉得母后说得有理啊。”
袁太后已在暴怒边缘,拼命克制着怒火,咬牙切齿道:“你既然觉得哀家说得有理,为什么不照做?”
萧逸浅浅一笑,俊秀的容颜如铺了层晶亮神采,几分戏谑,又有几分宁肃:“母后,杀一个楚晏有什么用?他只是梁王的女婿,是给人当靶子当盾的,杀了他撼动不了梁王分毫。还有璇儿,没有她梁王还会送别的女人进宫,就算朕咬住了牙不要,可朕总得娶妻生子,到时候选进来的女人,就算明面儿上身家清白,可谁又能保证暗地里梁王伸不上手?”
寥寥数语,倒把袁太后问住了。
她看着萧逸那张年轻的脸,一时语噎。
萧逸坐直了身子,温声道:“母后放心,前朝、后宫都在朕的掌握之中,朕会妥善处置的。”
话既至此,袁太后也没有话可说了。
她气势汹汹而来,从皇帝那里碰了一头软钉子,出宣室殿时犹愤懑难消,见高显仁端着拂尘在廊檐下,命人把他揪了过来。
“哀家问你,陛下是怎么受的伤?”
高显仁跪着,眼珠转了转,恭顺道:“陛下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
袁太后当即扬了巴掌要朝高显仁的脑门拍下去,被身后宫女慌忙拦住。
那是祈康殿的掌事宫女翠蕴,亦是袁太后的心腹,她一壁紧抱住袁太后的胳膊,一壁低声道:“太后三思。”
袁太后那裹在绫罗阔袖下的手臂不住颤抖,好半天,才攥紧了拳,慢慢收回来,恨恨地瞪了一眼高显仁,扬长而去。
高显仁恭恭敬敬地跪迎,到凤辇走远了,才在御前内侍的搀扶下起来。他抹了把额间虚汗,心道:太后只知陛下受了伤便是这副模样,若是知道了事情全貌,只怕是要气晕过去了。
陛下头上的只是皮肉之伤,最关键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那碟掺了剧毒的榛子糕……
陛下受伤,高显仁是最先冲进内殿的,他亲眼看着陛下捂着额头歪倒之际,把那只误食御膳、无辜枉死的兔子卷进了袖子里。回了宣室殿,趁着太医还没来,特意交代他把那碟榛子糕和死兔子都处理了,这件事不准漏出去分毫。
高显仁叹了口气,他是越来越看不懂陛下了,人家幽王烽火戏诸侯,好歹拿的是自家江山陪美人玩乐,他可倒好,舍命陪美人!
只是不知那美人领不领情……
楚璇等在偏殿里,听正殿那边传来信儿,太后已经摆驾回宫了。
花蕊凑到她跟前,悄悄地说:“袁太后走了,应是不会再追究娘娘了吧?”
楚璇那张美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浅色的瞳眸显得过分清冷,淡淡扫了一眼这一脸稚气的小丫头。
这是梁王刚派人送到她身边的,正是豆蔻好年华,一双眸子清莹剔透,仿佛能一眼看到底,像极了三年前还未进宫时的她。
楚璇自小便觉得自己从出身到禀赋都不过尔尔,母亲只是梁王的义女,因得了几分垂爱而入宗谱,有个郡主的名号。她从一出生就被养在了梁王府,权倾朝野的梁王是她的外公,还有几个甚是能干的舅舅,这在外人眼里是顶尊贵风光的,可她从很小时就知道,这些都是虚的,是靠不住的。
那什么能靠得住呢?
美貌。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她的外公亲口对她说,女人的美貌是最锋锐的利器,若是运用得好,能翻天,能覆地,能魅惑君王,能祸乱朝纲。
她漫步踱到铜镜前,里面映出了一张极美的容颜。
楚璇所拥有的一切尽是平庸的,不值一提的,可唯有这张脸,哪怕她站在最苛刻的角度,也挑剔不出丝毫。
所以,外公让她当西施。
“你要使出浑身解数,勾得皇帝陛下流连于温柔乡,让他沉湎于美色,再也无心政事,这样,你就是帮了外公,帮了你的父母,也是帮了你自己。”
那时,楚璇很怕。视线飘忽躲闪,坐在暖融融的秋光里,却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麋鹿,惊慌失措,无所依从,也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在哪里。
外公俯下身,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别怕,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经得住这样一张脸。”
铜镜中的女子似乎在笑。
楚璇恍然发觉自己在不经意间提起了唇角,勾起了讥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