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进来,皇后忙起身行礼,皇帝说了“免。”又向太后行了请安礼,方道:“你们说什么呢,远远儿就闻见笑声。”
太后道:“皇后去阿哥所看望永琏,小小年纪,竟记得给哀家问安,哀家听着高兴。”
皇帝颔首,道:“永琏有股倔强劲儿,聪慧机灵,几个儿女中,他最像朕。”
皇后听着,甚觉欣慰,道:“永琏跟臣妾说,很惦念皇阿玛。”
皇帝道:“朕明儿去瞧瞧他。”又问:“太后今儿身子可爽利?”
太后笑道:“早膳吃了两碗红米粥,精神尚好。”稍顿,敛住笑意,缓缓道:“刚才哀家听皇后说起一事,想想就觉生气。”皇帝望了皇后一眼,道:“后宫之事,无需让太后操心。”见皇帝脸上像裹了寒冰似的,皇后忙起身跪在地上,惶恐道:“臣妾知错了。”
第11章 苏常在
嫆嬷嬷捧来刚出的玫瑰点心,她是太后跟前的老嬷嬷,故只稍稍屈了屈膝,便径自将食碟搁在小炕几上,默默退至一侧垂首。太后道:“皇后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是哀家问她,她才说的,怎么能怪她?”又虚扶一把,道:“皇后,快起来罢。”
虽有太后开口,但皇后依旧不敢起身。
皇帝见太后如此,让了三分,道:“起来吧。”
皇后舒了口气,道:“谢太后,谢皇上。”她缓缓直起身,落座在旁侧。太后道:“你不是爱吃玫瑰酥酪么?哀家叫厨子特意备了些。”说着,将碟子递到皇帝跟前,皇帝捡着吃了,用茶漱了口,方问:“皇额娘何事生气,不如说给儿子听听。”
太后沉思片刻,道:“皇后,还是你说罢。”
皇后恭谨应了一声,遂将宫婢刻意把苏常在推落御河一事简略说了,见皇帝脸色渐渐凝重,她愈加放柔了语气,道:“高贵妃跟前的小五子说得有板有眼,由不得臣妾不信。臣妾想,若真有此事,以下谋上,可是大罪。臣妾不敢擅自主张,才向太后提了提。”
皇帝听闻,额上青筋直跳,语气却甚为平静,道:“一个宫婢,若无依无靠,定然不敢欺负主子,必是有人指使行事。”
皇后道:“臣妾也是这样想,已经吩咐内务府的人将那宫婢绑了,细细审问。”
皇帝道:“无论审出背后是谁,都绝不轻饶!”
皇后唇角露出隐隐约约的笑意,气定神闲道:“是。”
至傍晚时分,天气忽而大变,外头秋风呼啸,将枯枝吹得临风欲折。到半夜,才落下大雨,淅淅沥沥,一直到次日早上都未停歇。
皇帝散了朝,坐了轿子去阿哥所看永琏,临近御池,见豆大的雨点打在枯荷上啪嗒作响,一时兴起,就落轿立在水榭上观雨。河面水雾缭绕,白烟袅袅,雨声零碎,空气清新,竟有些令人陶醉之意。
有小太监从雨中疾奔而来,悄声与吴书来说了什么,吴书来本不想打搅皇帝兴致,可皇帝已经瞧见了,问:“什么事?”
吴书来上前道:“内务府传了话,说推苏常在落水的宫婢招了。原是苏常在猜对了灯谜,林常在怕她邀了宠,才指使人将苏常在推下水。”
皇帝眉头轻轻一蹙,脑中想起花灯下那一脉“雨中莲花”的画卷,由不得嘴中呢喃,道:“苏常在...苏常在...”他竟像慌了神似的,遥遥往远处望去,御池边种着几棵老槐树,此时枯树独鸣,斜枝萧瑟,极是冷清。他忽而忆起幼时,额娘带他来御花园玩,他被太监领着去划船篷,额娘就立在岸边的槐树底下含笑凝望。也记不清那时到底是夏天还是春天,只记得满树的白色花蕊如纷雪般飘落,将额娘拢在花雨中,如天上仙人一般。
假山后突然转出两个身影,温和的声音透过雨帘断断续续传来,道:“海安,我忽然有些冷,你去屋里拿件斗篷来。”
海安道:“小主,奴婢瞧着雨越下越大,一池子的枯荷也没什么瞧的,不如...”
青橙盈盈一笑,道:“留得枯荷听雨声,正是枯荷才好哩。”
海安没读过诗书,也不懂青橙的意思,见她执意如此,没得法子,只得回屋拿斗篷。
青橙才从陆嫔屋里请安出来,想起一池的枯荷,竟有些心怡神往。她支开海安,一身月白苏绸暗花宫装,梳着旗头,簪两朵培植的粉白牡丹,撑着红梅山水纹纸伞,腰间空落落的立在槐树底下,风一拂,便轻轻的吹起她的裙摆。
第12章 念念不忘
犹如梦中惊醒,皇帝情不自禁往雨中走去,吴书来忙撑开伞举在皇帝头上,皇帝脚下稍顿,接过伞,横眼一瞥。吴书来伺候御驾已久,深知圣意,忙折身返回水榭中,垂首静立。身后是一众的仪仗侍卫,皆屏声缄默。
雨声淋漓,如无数的鞭子拍打着枯荷,瓢泼水溅,迷潆一片。
青橙举目望着远处,天地间阴霾混沌,微凉的雨气扑入鼻中,略觉酸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仰或什么也没想,只是安然的,独享着此刻无人喧扰的静谧。
皇帝并未穿雨靴,黑色缎鞋被雨水浇得湿透,他却浑然未觉,一步一步的,离她越来越近。雨越下越紧,亭台屋檐上的驭水龙兽口中流水如注,落在大铜蓄水缸中,啪啦作响。
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烟雨迷蒙,一切如同幻景。
像是一瞬,又像是很久很久,他道:“你是谁?”
青橙受了惊,本能的回身,却不想脚下一滑,直直往后倒去。她手上的伞被风刮走了,皇帝一把将她揽入臂弯,他望着小鹿似的慌张黑眸,想起了什么,缓缓道:“是你…”
话语间似有千言万语,柔转回肠。
青橙抬眼看着男人,英武的眼,直挺的鼻,眉间流溢出君临天下的气势,不怒自威。她失了神,下意识的一挣,想要站直身子。他正低头看着她,她又慌乱至极,一头磕在他的下巴上,痛得他闷声一哼。她吓得半死,顾不得雨大,往后退了半步,连忙要跪。
皇帝抓住她的手臂,道:“地下有水,不要跪。”见她低头不敢看自己,半个身子淋在伞外,他不动声色倾近她,道:“抬起头来。”
她慢慢抬起头,见他唇上咬破了皮,沁出血滴,不觉将手抚去,焦急道:“怎么办?很疼么?”伤及圣体,可是灭族大罪。又恐御前失仪,忙缩回手,屈膝道:“臣妾失礼,请皇上恕罪。”
吴书来领着众人举伞行至御前,苦着脸哀求,道:“主子,请您上轿回宫,要是让太后知道您淋了雨,奴才可就没命了。”
皇帝斥道:“再多嘴,朕立马让你没命。”
吓得吴书来连忙嘘声,寒气逼人的天气,细汗浸得满背潮湿。
皇帝看着青橙,见她面色苍白,瑟瑟发抖,便问:“你很冷么?”
青橙低眉垂眼,恭谨回道:“启禀皇上,臣妾不冷。”
皇帝却道:“衣衫都湿了半边,还说不冷。”又朝仪仗吩咐:“拿朕的大氅来。”司衾宫女抱着一件明黄金丝绣龙纹大氅上前,正欲伺候皇帝穿戴,却听皇帝道:“给苏常在披上。”
他是圣君,何等英明神武,她虽没有表明身份,但他略略一想,将那晚夜遇、误认林采悠,及万寿节的那一脉莲花,如此种种,千丝万缕的捋成长线,几乎即刻断定,眼前之人,就是猜对谜题的苏常在。
也是夜色下吟唱小曲、令他念念不忘的女子。
他记得那一双眼。
第13章 朕去瞧瞧
因着万寿节,皇后一连几日,都忙着抄撰经书为皇帝祈福。西殿宽敞明亮,步步锦支窗下摆着花梨木长案,皇后坐在案前,临摹《金刚经》。
忽听善柔面带微笑来禀,道:“主子,皇上来了。”
皇后忙搁了笔,正欲相迎,却见皇帝一身玄色绸衣已行至门前。他袍角微湿,脸上含着笑意,不等皇后请安,便道:“不必多礼了。”
司衾宫人呈上便袍,皇后亲自伺候皇帝换了衣衫,道:“秋雨阑珊,皇上不必亲自来看望臣妾,有什么事让奴才通传一声便是了。”
皇帝似乎心情尚好,笑道:“朕好不容易得空来瞧你,你倒还要埋怨几句。”
如此家常的语气,让皇后受宠若惊,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您淋雨着寒。”
皇帝瞧见案上的经卷,道:“听太后说,为着万寿节,你这些天每日都抄录数十张经卷,辛苦你了。”
皇后心底一暖,道:“只要皇上龙体康健,大清国泰民安,臣妾不怕辛苦。”
皇帝换了衣,往炕上坐了,又命皇后坐在旁侧,道:“昨日朕去阿哥所看过永琏,他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到底是你生养的孩子,朕很欣慰。”稍顿又道:“宫中大小事务你都要管着,又要抄卷经书,小心累及身子。那些不紧要的事情尽管交予高贵妃、娴妃、庆嫔她们,你做决定就好,无需亲自动手。”
皇后笑了笑,道:“谢皇上关心。”沉吟片刻,又道:“万寿节苏常在落水一事,内务府已查得水露石出,臣妾想交由高贵妃处置,毕竟背后指使的林常在是她宫里的人。”
她小心瞧着皇帝脸色,那林常在身份虽卑微,但毕竟才承宠不久,皇帝的新鲜劲儿还在,要是鲁莽行事,只怕惹得皇帝生厌,便想将此事推脱与高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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