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她说不去,皇帝急道:“那可不行。”
青橙道:“有什么不行的?你又不缺人伺候。”皇帝腆脸笑道:“你不在朕身边,朕浑身都会不舒坦,这一去可要小半年了,你舍得吗?”青橙一副满脸不在乎,道:“我每天照顾皎儿吃喝拉撒,一天一天过得可快了。别说小半年,一年两年只一晃眼就过去了。现在我想起怀永璋的时候,还恍若隔日呢。”又笑:“你记得给我写信就成了。”
皇帝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乌木小炕几,生了闷气。
尔绮端茶进屋,见两人沉默不语,气氛不对劲,不敢多留,奉了茶就急急退下。青橙将针线扔回篮子,扭身坐到皇帝身侧,莞尔道:“我是说笑的,你别当真。”又拉了拉他的袖口,道:“呆会用晚点心时,我就同永璋永瑢说,看他们想带些什么东西,再例个名册给内务府,咱们先筹备着,等明年起驾时,也不至慌乱。”
皇帝横眼睨了她半响,才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真不知道当年只会说“臣妾不敢”的小常在跑哪儿去了,如今胆大妄为,还敢让朕受气。”青橙知道他消了气,往他身上腻歪,笑道:“那你是喜欢“臣妾不敢”的小常在,还是喜欢“胆大妄为”的纯妃娘娘呢?”
他们俩一时来气,一时说笑,海安在外头听着,只觉嗓子眼都要吓得吐出来了。
皇帝起身趿鞋往书房走,摇头道:“女人真无聊。”青橙随在身后追问,道:“无聊归无聊,你先回答我。”皇帝任由她像鼻涕虫似的黏在左右,自顾自的打开砚台,铺开宣纸写大福字,又道:“朕初遇你时,觉得你胆怯小心,但举止大方得体,善于画画,还能说诗论文绣荷包,字也写得好看。如今你每天跟朕说的话题,无非是永璋、永瑢、皎儿,要么就是吃醋、吃醋、吃醋,你就不怕朕嫌弃你呢。”
青橙振振有词道:“胆怯小心是因为怕你,可你自己总是叫我不要怕你。再说写字画画论诗文,那是我失宠时候打发时辰用的,并不是真有多喜欢。如今照顾永璋永瑢皎儿,忙都忙不过来呢,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再说吃醋,以往吃了那么多次,也不见你嫌弃啊。”
皇帝心思在青橙身上,手上又写字,果然不尽人意,遂干脆丢开笔,转身坐回炕上假寐。青橙以为他累了,就搬开小炕几,取了羊毛毯子,盖在他身上,道:“你困了就睡一会罢,等天黑了,我再叫你起来吃膳。”他出宫祭祀,肯定没用好晚膳,青橙特地想将晚点弄得丰盛些。皇帝嗯了一声,阖眼歇下。
夜里永璋、永瑢过来了,给皇帝请了安,四口子围着热锅涮羊肉。永璋忽的站起来,道:“额娘,我想陪皇阿玛喝两杯酒。”皇帝一乐,暗暗赞道:“好孩子。”他在翊坤宫用晚点,近十年里吃酒的次数不超过十次。青橙总说在外头吃得多,在翊坤宫就不许吃。
他倒想瞧瞧,她该怎样拒绝她的宝贝疙瘩儿子。
青橙莞尔一笑,道:“永璋长大了,知道陪皇阿玛用膳了,真不错。”又朝伺膳的太监道:“去温两壶桂花酒,再取三只和阗白玉梅花小酒杯来。”皇帝阴了脸,道:“不是说不让喝酒吗?”青橙不可置否,笑道:“永璋想喝嘛,少喝点就是了。”
皇帝胸口真是很闷。
一时太监取了银脚温酒器,将小火炉放在廊下,待酒温热了,就呈入屋中。永璋先给皇帝敬酒,又给青橙敬酒,一副小大人模样,青橙越瞧越觉喜欢,不免多喝了两盅。
三人喝得酒醉微醺才撤席,永璋、永瑢跪了安,海安伺候青橙、皇帝洗漱了,换了寝衣,伺候两人睡下。皇帝趁着酒意直往青橙身上拈来弄去,青橙咯吱窝痒,边推他边咯咯大笑。她欲迎还却,皇帝愈觉起了兴致,一番蹂躏啃咬,就直奔主题。
他用力凶猛,顶得她差点要断气了。
除夕大宴与往年差不多,前朝设在乾清宫,后宫设在养心殿,另在寿康宫设有小宴。宫里只青橙孩子多,她一手抱着皎儿,一手牵着永瑢,身侧还跟着永璋,一齐给太后、皇帝、皇后敬酒。嘉妃、愉嫔还算好,有四阿哥、五阿哥两位皇子膝下作伴,而旁的妃嫔看了青橙,都是又嫉又恨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表露。另外大阿哥还专门指了他的两位格格去给青橙请安,完全是当她做养母的身份对待。青橙又有何不懂,依着皇后打赏底下常在的分例,打赏了大阿哥的两位格格,又另外多赏了一对金镯子,算是恩典。
永琮的伤寒一直未痊愈,除夕宴上,皇后又为了出风头,强抱着他到太后、皇帝面前敬酒。结果大年初一早上就开始发了高烧,皇帝宣了整个御医院的大臣在长春宫候命,连正月里接连数日的祭祀庆典之类也全部取消了,一心一意的守在长春宫。
大阿哥独自住在阿哥所,年前选秀时,皇帝指了他两个格格放在屋里练身手,以便过两年娶福晋传宗接代。两个格格都是镶红旗,一个叫蒙古氏,一个叫密札氏,地位不算高,但好歹也是满人。起先大阿哥并不爱去密札氏屋里,密札氏母亲是汉女,所以密札氏性格很内敛,说话谨慎,一点不像满族姑娘豪放开朗,有什么说什么。
大阿哥最不喜欢人说一半藏一半,反要他去猜她心思,叫什么事嘛。
而蒙古氏就不一样了,正宗的满族小姐,做事风风火火,热情潋滟,性子直爽,是大阿哥的第一个女人。所以密札氏与蒙古氏搬到阿哥所很长一段时间,大阿哥连密札氏的屋子朝哪边开都不知道。某日大阿哥散了学回阿哥所,忽的下起倾盆大雨,他身边只跟了个太监,那太监没得防备,未带雨伞,眼见雨势越大,就跟大阿哥说:“主子,密格格的屋子离这近,您要不先去避一避雨?”
纯粹是为着避雨,才进了密札氏的屋子。
天已经擦黑了,屋里还没点灯,密札氏正在用晚点,她不得宠,闲着无事,总是早早吃膳早早就睡了。听着丫头喊“大阿哥来了…”她还跟做梦似的,手里拿着筷箸,满嘴油腻的钻出帘子,一头撞在大阿哥怀里。乌漆麻黑的,她又没看清楚,直问:“有什么事?”
大阿哥更觉厌烦了。
还能有什么事?换衣、上茶、吃点心、睡觉。
天下着大雨,他淋湿了半身,勉强留在屋里换衣。密札氏唬得脸蛋都发白了,抖着双唇,伺候他净手脸、换衣、上热茶。密札氏养在深闺里,进宫选秀前,连男人都没见过几回,忽的有个大男人坐在自己的炕上,在自己面前更衣洗脸,又想着呆会子还要在自己屋里睡,就吓得胆颤心惊,大阿哥说什么,她都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
夜里,密札氏屋里的嬷嬷丫头都暗自高兴啊,大阿哥终于来格格屋里了,往后日子也会好过些。大阿哥有过蒙古氏,待密札氏就多了些技巧,自认还不错。岂料对密札氏完全用不上,她是当做大家闺秀教养的,在他面前绊手绊脚的,这样不行,那也不能,脱个衣衫竟扭扭捏捏折腾了半天,憋得大阿哥一肚子火气。
完了事,雨也停了,他穿了阿哥袍子,话也不说,抬脚就走。
又是十天半月不见大阿哥踪影,宫人都道密札氏不讨大阿哥喜欢,没得多少前程,而蒙古氏也常常过来姐姐长妹妹短的与她闲话,话里话外无非是大阿哥赏了她什么,大阿哥说了些什么,整个耀武扬威,趾高气昂。
密札氏倒好,依旧温温顺顺,说笑小声,跟往时一模一样,大阿哥不来,她还落得轻松自在。但大阿哥总面对着蒙古氏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也会觉烦啊,烦时往密札氏屋里坐坐,也觉清静。密札氏胆子特别小,基本上大阿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大阿哥要是板着脸不说话,她就会像空气似的,连呼吸都没有。
格格的屋子通共就两间,一间是外厅,有炕有案几,另一间是寝屋,有床榻睡椅柜子等。通常大阿哥若在外厅写字,密札氏就会默默的在寝屋里绣荷包、绣袜子、打绦子,反正是做不完的针线活。有时大阿哥写字入神了,偶尔一抬头,才发现屋里竟像没人似的,半点声响都没有。他唤了句:“来人。”
密札氏丢了针线,轻手轻脚的走近身,问:“爷有什么吩咐?”
他其实没什么吩咐的,怔了怔,把毛笔丢了,道:“叫人收了吧。”密札氏应了“是”,也不叫丫头,自个就拾掇了。她问:“爷要洗手吗?”大阿哥道:“不洗了,我要歇一会,等两点钟叫我起来,还要去养心殿回话。”密札氏挪开炕上小几,伺候大阿哥宽了衣衫躺下,又取了被褥来盖严实,自己坐在旁边一面缝着袜子一面盯着西洋钟看时辰。
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坐了大半个时辰,到了点就喊大阿哥起身。
大阿哥睡觉前见她袜子上还没有绣上花,醒来时,两只都已用银线绣了龙纹,显然是给他做的。他问:“你一直坐在这儿守着?”密札氏伺候大阿哥穿衣,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又将新袜子给大阿哥穿上,刚好合脚,不由得就笑了笑。
笑的时候,也算有几分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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