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诚恳,皇后信了大半,又冷冷道:“总之你别忘了差事,做得好自有奖赏,晋嫔封妃都不是难事。”魏宛儿忙跪下叩首,道:“奴婢时时刻刻都谨记着,绝不敢忘。”回到寝宫,魏宛儿如一滩泥水般仰坐在炕上,她望着简陋粗坯的房间,心里十分不甘。
小宫婢从厨房端了两菜一汤的份例摆在炕几上,麻利的摆布碗筷,恭谨道:“小主,请用膳罢。”宛儿往桌上扫了一眼,两碟半冷半热的鸡肉蘑菇丁和油盐炒枸杞叶,白瓷碗里装着半碗鸡皮海带汤,泛着厚厚一层黄油,叫人无法下咽。此等菜色,还不如长春宫稍有头脸的掌事宫人。她气急了,恨不得立刻往厨房去理论一番。
但是她忍了。
她从鸡肉蘑菇丁里倒了汤汁洒在白米饭上,勉强就着枸杞叶吃了小半碗。她的小宫婢吃得更差,只有两个窝窝头而已。魏宛儿道:“剩下的饭菜,你吃了罢。”小宫婢谢了恩,收拾了碗筷,躲到隔壁下房里胡乱将剩菜剩饭都吃了,半刻也不能休息,便又要上前服侍。
青橙也未午歇,她想赶在生产前,撰写几张《金刚经》献给太后做中秋节礼。写得正入神,海安进屋道:“主子,万岁爷来了。”青橙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了笔,挺着大肚往外头迎驾。皇帝才散了朝,满脸疲乏,见了她,眼睛里散出光芒,笑道:“出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青橙知道是累了,遂道:“时辰若是来不及,不必来庆云斋便是了,在养心殿好好歇一歇。”皇帝道:“你可知道朕来做什么?”青橙瞧他面容严肃,当真以为是什么大事,便问:“可是有什么事?”
皇帝见她紧张,攒了攒她的手,笑道:“朕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膳食吃得香不香,肚中宝宝有没有踢你。”青橙一直觉得肚中的宝宝是位公主,上回皇后生下长公主,皇帝可是生了大气。不知是不是因为临近生产,她的心绪总有些莫名的抑郁,要不是他常常来宽慰,来哄她,说不准要生场病的。
她低沉道:“我知道肚子的宝宝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比不得皇后的孩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生了公主,你会不会失落。”
皇帝一面往屋里走,一面道:“因为是你的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也不管是美还是丑,是聪明还是愚钝,都不紧要。对朕来说,最紧要的人是你。孩子,只是你的延续,但是永远不能替代你。所以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只要你好好儿,就没人敢动你的孩子。”
青橙嘴巴一翘,道:“拐弯抹角的,说到底,你就是不喜欢公主。”皇帝笑了笑,懒得与孕妇争辩。两人歪在床榻上闭目养神,青橙小心翼翼道:“等生了宝宝,我想自己亲自喂养。”
皇帝诧异,猛然睁开眼,偏头看她,敛色道:“那怎么成?你是主子娘娘,怎能做奶妈子的活。”青橙撒着娇往他怀里挤,道:“只要你答应就行。”稍一顿,黯然道:“你不知道,永璋看着和我亲近,但只要他奶妈在,就绝不会吵着要我抱。说到底,有奶才是娘。”
说到“有奶才是娘”,皇帝自然的往她胸口望去,然后又自然的将手覆盖在上头。他悠然道:“那可不成,这是朕的地盘,就算是儿子,也是不能让的。”说完,张口就想咬。幸而宫人们都赶得远远儿,不然传出去,还不得叫人笑话死。
青橙愣了愣,回过味,羞涩“呸”了一声。
到了八月份,翊坤宫紧张得人仰马翻,太医、医女、稳婆轮番派遣,时刻待命。厨房更是流水席似的备着各类膳食、糕点、汤药...数不胜数。皇后从未真正将青橙当做对手,因为她是汉女,既不可能封后,生下的孩子亦难继承大统,故而看在皇帝面子上,事事尽心。娴妃更是聪慧,也想在青橙生产一事上叫皇帝称颂,便也费了十二分的力气料理诸事。一时之间,翊坤宫的荣宠,竟更甚往昔了。
皇帝批阅奏折至深夜,户部侍郎梁诗正奏:直省度支经费大于兵饷,皇帝闻之惊愕,连夜宣军机大臣张廷玉、户部尚书讷亲商议,两位大臣唯唯诺诺,依着皇帝的话说,多一句不说,多一步不走,含含糊糊的态度,叫皇帝烦闷不已。
快至天明,皇帝欲摆驾翊坤宫,吴书来劝阻道:“已经过了午夜,万岁爷此时去,翊坤宫上上下下必然一阵忙活,反倒扰了纯主子歇息。”皇帝觉得有理,便在养心殿歇下了。到了鸡鸣时分,吴书来叫起,听见皇帝嗯了一声,便有数十司衾宫人鱼贯而入,伺候皇帝穿戴洗漱。皇帝盘膝坐在炕上,身后有梳头太监织辫,旁侧有宫人端着养生茶和点心,皇帝边喝茶,边随手翻着书册折子。
有太监躬身入屋,双膝跪地,道:“启禀万岁爷,纯主子生了。”
皇帝手中茶杯一抖,问:“生了?纯主子身子如何?”
太监喜气洋洋道:“启禀万岁爷,纯主子生了位阿哥,母子平安!”吴书来闻言,连忙带着一众的宫人跪地道:“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皇帝急着下炕,穿着袜子就往外走,吴书来端起龙靴,躬身随往身后。出了养心门,有军机处伺候的小太监前来传话,说大臣们已经恭候多时,有大事需禀。吴书来不敢瞒着,只得上前通传。
皇帝撂了一句:“凡事等朕从翊坤宫回来再说。”
翊坤宫早已人仰马翻,海安、尔绮忙得脚不沾地。简玉衡与夏沉弈在偏殿商量着活血化瘀的方子,尔绮有时经过,总会不自觉的愣愣瞧上一会子。简玉衡拟了方子,正要吩咐青橙月子里的药膳汤饮,撞见尔绮的目光,便笑了笑,道:“尔绮姑娘,你过来一下。”
尔绮惊魂未定,胸腔里一颗心儿如小鹿乱撞,她微垂着眼帘,望着他胸前的墨黑衣襟,问:“简大人可有事吩咐?”简玉衡温和道:“有几道膳,还得烦请尔绮姑娘仔细盯着厨房熬煮。”尔绮在膳食上颇有心得,镇定道:“简大人尽管吩咐。”
简玉衡道:“三天后,用当归、炮姜、川芎、桃仁、炙甘草煮半只乌鸡,要炖的烂烂的方可。再有,七天后则需以杜仲加排骨或腰子、猪肝熬汤食用...”
尔绮犹如身处梦中,他的一字一句明明像爆竹似的传入了耳,可就是不懂是何意思。简玉衡见她恍恍惚惚的发着呆,以为是自己讲得太过高深莫测,便道:“是不是我一下子讲得太多了?看来我要多跑几趟翊坤宫,慢慢教你了。”这最后一句“慢慢教你了”,尔绮倒是听得清楚,顿时高兴得乐开了花,咧着嘴连连点头。
寝屋已清扫干净,铜寿桃形镂空高脚香炉里燃着干艾草,薄雾袅袅绕绕,在晨曦里缓缓飞扬。六阿哥还未抱走,用黄锻裹着,静静躺在青橙臂弯。青橙已梳过头,穿着淡墨绿的天蚕丝凉寝袍,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子,用小指尖轻轻的摩挲着襁褓中的小幼儿。
不过多时,外头传来喧闹之声,她知道是皇帝来了,便斜了斜身子。皇帝掀帘入内,又返身将帘幕拢好,才大步行至塌边,道:“可还好?”看她面色苍白如纸,肿着眼睛,满脸劳累,心中一软,道:“让你受苦了。”
青橙笑了笑,道:“如你心愿,是位阿哥。”
皇帝顺势往榻边坐下,往她怀里一瞧,小小幼儿睡得正酣,两只小手伸在外头,皇帝瞧着欢喜,不由用手指去逗弄那小掌心,不料,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食指竟被小宝宝用力握住了。皇帝很觉新奇,乐道:“你瞧,他牵住朕的手了。”
青橙舒眉一笑,道:“他是喜欢皇阿玛呢。”顿了顿,又懊恼道:“怎么办,我先前一直觉得是公主,所以缝的鞋袜衣袍多半为粉红粉绿,还做了几双绣花鞋,可是白费功夫了。”
皇帝捏了捏她的脸,道:“不急,通通留着,到时候再给朕生一位公主便是了。”又柔声问:“还疼么?”青橙嗔道:“裂了一道口子,能不疼么。”皇帝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情不自禁道:“朕真想替你疼了。”
青橙逗得一笑,看了看天色,道:“该上朝了,别耽误了政事。”
皇帝露出留恋的神色,道:“朕想再呆会。”青橙推了推他,道:“去吧,有海安她们伺候着,我很好,不必担心。”皇帝起了座,忽又回身,道:“让朕抱抱你。”她略略直起身子,他俯腰将她揽在怀里,贴了贴她的脸,方道:“朕走了。”
青橙道:“去吧。”
宫中添了六阿哥后,紧接着是万寿节、中秋节,至月底便是秀女大选。青橙一直在月子里,倒省了糟心事。皇帝忙着查处兵部贪腐,无心甄选秀女,便由太后做主,封了三位贵人。皇帝时不时旁敲侧击的跟太后提及为青橙抬旗之事,太后总有法子见招拆招,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好在皇帝也不着急,耐着性子慢慢劝说。
翊坤宫没有多余的殿宇给六阿哥住,皇帝便下了特旨,准青橙亲自教养。太后本觉不妥,但因着抬旗之事没称皇帝心愿,在教养六阿哥的事情上,就退了两步。
青橙一出月子,皇帝就迫不及待的翻了她的绿头牌。是夜,养心殿里寂寂无声,西暖阁里燃着两盏黄纱宫灯,青橙坐在青玉大案上,双腿盘着皇帝的腰,衣衫渐褪未褪,胸前隆起处似比先前又大了些。皇帝张口含住,甜沁沁的有汁水溢出,她忍不住躲了躲,道:“呆会叫你喝完了,六阿哥吃什么?”皇帝松了口,道:“一大帮奶妈子候着,还能饿着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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