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奕闻言皱了皱眉,“她的风寒才好了些。”
“我且在一旁看着便好。”捏了捏小童的小圆脸,戴漪勾唇,浅浅的眼角上挑,勾勒出俏丽的笑颜。
祁奕瞧得一时间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
外头雪初霁,天渐渐晴朗。
戴漪看着豆儿捧着手中的雪,迈开小短腿,满雪地的撒欢,不由得也弯起眉眼跃跃欲试。
不料却被祁奕一个冷眼扫了过来。
戴漪看着刚堆着半个身子的雪人有些无辜地回看着祁奕。
“我想……”
“你的风寒若是再犯,这儿可没有御医。”祁奕的语调十分严肃,像是不容商量。
戴漪撇了撇唇,思索了一会儿,随即蹙了蹙眉尖,俏生生开口:“多谢殿下这般关心我……”
祁奕接过豆儿捧来的雪的动作一顿,随即沉下脸,“不曾。”
戴漪看着他搁下那捧雪,随后摆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的在原地笑出了声。
祁奕回到屋子里头,蓦地顿住了脚步。
戴漪随着豆儿在雪地里扔了几颗雪球耍着玩儿,蓦地发觉天空纷纷扬扬落了雪,便也悻悻回了屋中。
两人一回到屋内,便也发觉妇人的脸色不对,准备晚饭时,她的手禁不住发抖,顺势险些打翻了仅剩的几块碗。
戴漪沉默地吃完了晚饭,有些狐疑地望向祁奕,他的脸色平静,看不出太大波澜。
思来他一贯如此模样,戴漪不觉然放下筷子,去了灶台。
被妇人拦下洗碗的话头,戴漪不觉舒了口气,她只是顾及吃人手短,如若什么也不做,倒是逾矩了。
深夜里戴漪被一阵哭声吵醒,她迷迷糊糊抬眼望去,隐约瞧见妇人抱着沉睡的豆儿呜咽。
身子困乏得紧,戴漪不觉然又昏睡过去。
清晨她倒是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孩童的哭声彻底震醒。
“娘……”豆儿眼眶红肿,嘴巴大张,止不住地放声大哭。
眼看着豆儿的气有些喘不过来,脸色有些发青,戴漪忙上前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豆儿的背。
两个小小的人儿互相依偎着。
祁奕沉静着脸替妇人已然冰冷的尸身盖上薄被,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似乎早已从昨晚的异样中看出了今日的事。
这时,原本就不牢靠的门,被一堆官兵气势汹汹地踹开。
“带话回去给将军,那妇人已死。”
有人低声吩咐道。
“娘……唔!”戴漪脸色一变,忙捂住豆儿的嘴,顺势出声斥道:
“弟弟,让你乱跑着玩儿,瞧瞧,闯入别人家这屋子里,把你自个儿吓坏了吧?”
戴漪眼睛的余光瞥见官兵依旧警觉的模样,忙抬声唤着祁奕:
“大哥,快来管管咱们豆儿吧……他平日里这般要闹,如今闹出这般祸事,实在晦气。”
祁奕眉目凛然,拱手朝官兵们中领头的道:“不知诸位大人来次办事,小弟贪玩,误闯入此地,实在缺乏管教。”
“既是如此,还不快滚!”领头的本就觉着这差事一大早的怪晦气,皱着鼻子吼道。
“是。”
三人出了屋门,便顺着风的方向极速逃去。
“豆儿……”见怀里的小童止住哭声,顺从无比的小模样,戴漪不觉然有些疑惑。
祁奕顿住脚步,蓦然用淡淡的目光扫视着戴漪,“此处是凌国境内。”
戴漪猛然睁大眸子。
第16章 眼目深深
看着怀里的豆儿与刚刚大相庭径的乖巧的模样,戴漪不由得抿紧了唇。
他是凌国人。
眼睛余光瞥见他的小手紧攥的拳,戴漪心下一个咯噔。
因着豆儿领路,三人好不容易绕到一处驿站,戴漪等着最后一碟梅花糕上来时,再度因着豆儿红肿的眼眶心生不忍,轻声开口问道:
“豆儿知晓你娘亲因何而自戗?”
豆儿捏紧了那块梅花糕,复又缓缓松开,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祁奕慢慢喝着热茶,环顾着冷冷清清的驿站,不由得放下心来。
凌国与祁国常年立约,彼此之间设立的驿站以供来往商客休憩调整,不论身份,两国之间均要保证其安然无恙。
前些日子顾及妇人乃凌国百姓的身份,祁奕一直不曾提及戴漪为何亦会沦落此地。
“公主担忧殿下安危。”戴漪只解释了这点,却不再准备继续说下去。
——她亦然如此,便来寻。
“为何你会晕倒在雪地里?”祁奕皱了皱眉,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是来寻他的吗?
“遇上了来者不善的陌路追兵,毁了马,跌落了雪岙,又顺着稀疏人烟,望见了雪中那个小屋。”
见祁奕沉着脸不再说话,戴漪忍不住抚了抚豆儿的脑袋,“豆儿的父亲……”
“他死了。”豆儿小小年纪,眼神有些发狠,咬了一大口梅花糕。
“豆儿……”戴漪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发声。
“我有名字,只是娘亲生前不愿唤我如此。”豆儿的眼中多了几分执拗。
“你叫什么?”祁奕蓦地问道。
“赢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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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漪领着暂时还是个小萝卜头的赢越下了马车时,戴夫人掩着泪打湿了帕子。
戴相抚了抚戴漪的肩,往日的严肃早已荡然无存,“回来了便是好的……”
戴漪坐在饭桌前,与戴相戴夫人面面相觑。
“这小子是你捡回来的?”
“夫君莫要这般说,他的娘亲好歹是漪儿的救命恩人。”戴夫人见戴相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不由得劝道,
戴漪放下玉箸,应和道:“若不是豆儿在雪地里瞧见我,父亲便再也瞧不见女儿了。”
“你倒是还敢多言。孰人让你去寻太子的?那御林军中的精兵都寻不见的差事,你竟是这般莽撞!”戴相眉头拧得紧紧的,斥道。
戴漪不以为然,故作伤心之态:“好在驿站之时遇见了前来搜寻殿下的精兵,如今女儿平安归来,唉,父亲竟是一味地责问……”
戴夫人心知自家宝贝乃是装模作样,配合地在一旁嫌弃着:“夫君这般亦是着时的不尽人情。”
戴相百般无奈,扶额:“真真那你们母女无法,我只这一个女儿,若是丢了,上哪儿找去。”
戴漪眼前一亮,就等着他说这番话。
“既是如此,父亲何不认豆儿为义子,好让女儿有个弟弟作伴。”
戴相眉目一怔,自知落入了这母女俩的圈套。
正当犹豫之际,宫中传来旨意。
一箱子一箱子的赏赐被宫中侍卫搬进戴府中时,戴相不由得咋舌,紧接他着看向那豆丁般的小子的眼神也是多了几分顺心合意。
戴漪则在心底犯嘀咕。
自个儿并不曾有过救太子的功劳,合着这是沾了豆儿的光?
不论如何,戴相心情大好,便认了个义子。
此事与戴相府上的千金雪中救了太子之事,一并传在祁国皇城,一时间轰动不少。
雪意消停,太子东宫的梅花抖落了冬的最后一缕料峭,朝向春意傲然。
戴漪救太子那事告一段落时,再度引起皇城轰动的,便是当今圣上祁晏办的迎春宴。
“殿下,娘娘传了懿旨,三日后的迎春宴上,要殿下舞剑。”
“退下罢。”
淡淡地看着东宫后园中纷纷扬扬的梅花,祁奕抿唇,眼目深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第17章 自不量力
戴漪看着巧儿紧张的模样,不由得侧了个身子,“怎么了?让你去端个糯米圆子,这般被奚落的模样回来的?”
“福师傅说了,迎春宴上他奉旨与凌国的御厨美食切磋,最近在研究新的菜式。别的师傅做的圆子,小姐又不爱吃。”巧儿撇着嘴,小声嘀咕。
戴漪不觉然有些怔然,“凌国厨子……嗯。”
巧儿有些哭笑不得,“小姐,在想何事?莫不是又在思索凌国厨子的手艺?”
“在想今日去太学堂该带些什么吃食。”戴漪杵着下巴,思索着,随即一本正经道。
“小姐,小公子在门外候着了。”外头有侍女唤道。
戴漪推门而出时,就看见换好一身月白样式长衫的小童规规矩矩地立在原地,她不由得弯唇,移步上前。
“走罢。”
太学堂外。
“戴小姐,这位……”太学堂外站着的门卫看着戴漪身侧的小童,不由得有些疑惑。
“我们相府的小公子,你也要拦不成?”巧儿不拿正眼看他,反问。
反正自家小姐平日里在太学堂也是横惯了,若是做出些什么荒唐或是出格的事情,寻常门卫或是侍仆都不敢置喙。
就连平日里脾性坏得不得了的老太傅也得忌惮着几分。
祁奕刚下了辇,便远远瞧见了门卫对着戴漪一干人等时表现出的畏畏缩缩的胆怯模样,他只这般远远地望着戴漪领着人直接往里头走,气势倒是像极了初次雪中见着的——嚣张至极。
“殿下。”太监谨思忙小声提醒道。
祁奕暗暗勾唇,拂袖而进。
“你怎么回事?”
巧儿质疑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祁奕顿住脚步,他还未定睛细看,便瞧见百里姌面色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险些撞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