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道:“臣愿往。”
刘邦的目光落在曹参身上。跟过韩信的骁将曹参、傅宽、樊哙等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根本不往前边凑。
就凭他们,能赢得了韩信?刘邦沉默到怀疑人生。
张良如今不理朝政,刘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平。找陈平来说了今日众将的意思。
他拱手问道:“陛下,有其他人知道此人上书么?”
刘邦道:“不知。”
陈平又道:“韩信知道么?”
刘邦道:“不知。”
陈平松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如今陛下的精兵能比得上楚国的么?”
刘邦泄气:“不能。”
“陛下的将领用兵能比得过韩信吗?”陈平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恕我直言,陛下的将领,都是垃圾。
刘邦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他一个激灵,拽着陈平的衣袖,仓皇道:“为之奈何?”
陈平沉吟:“项王以薨,对韩信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却说楚国,殷嫱平安产下一女。殷嫱前世所生是个男孩,这一世不知怎么的竟变了,不禁略有些遗憾。
韩信不明就里,反倒抱着女儿来劝她:“我倒喜欢女儿,明日就把吴县给她做食邑。”
他手握兵戈之时,冷峻如柏,镇定自若,抱着个刚生出来的肉团子反而有些束手束脚,托着女儿的脖颈,手僵了也不敢乱动。
“吴县是会稽郡治,给她一个婴孩亏你想得出。”殷嫱见他窘态,不禁莞尔。她伸手接幼女,姿态随意,看得韩信倒有些担心,但她动作却熟稔。
“如何不能?我儿能继承楚国,我女儿不过拿一个吴县,算得了什么?”韩信看着妻子怀抱婴孩,笑意嫣然,不禁一愣,恨不能时光静驻此刻。
殷嫱摇头失笑:“无功而赏,胡闹。”
韩信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她又道:“听说,陛下将油云梦,要你前去谒见?”
韩信面色一僵,半晌,点了点头。
他和皇帝的关系微妙,皇帝巡游天下,召他前去谒见,定然不可能是贺他得了长女。
伯盈先前的种种说辞似乎得到了印证。
皇帝不信任他。此来,或许就是要对付他的。这几日来,韩信坐卧难安,召了许多人商议,有人劝他以钟离眛的首级来换取皇帝的信任。
若非钟离眛已到南越——他或许已经要照办。
事情悬而未决。
伯盈有妊时便忧思过重,产女后,她又要静养。他并不想拿这些事去搅扰她。
不想还是被她知晓了。
是他没有护好她。
殷嫱没有给出让他两难的抉择。她沉静道:“做你想做的事吧,怎么样都好,我都陪着你。”
韩信心中涨溢起千般柔情,他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背脊,感激于她的理解。
殷嫱依偎在他胸前,阖上了眼目,她心跳得很快,筹备了近一年的事终于要开始。
韩信想做汉室的忠臣。
士为知己者死。奈何皇帝不是他的知己。
不撞南墙不回头。
那就……撞一撞吧。
撞疼了才知道,他是有多么天真。
作者有话要说:
ps对不起陈平同志,他现在还是户牖侯不是曲逆侯,上一张记错了。
第52章 造反
或许是因为殷嫱出手, 几乎摧垮了栎阳的经济,皇帝巡游天下的时间,比前世稍早些。韩信心中不安, 拖了好些日子, 还是殷嫱劝说才动身。
冬月, 朔风凛冽。
殷嫱裹着无一丝杂色的白狐裘, 送韩信到了宫室门口,韩信就催她回去:“你见不得风, 不必相送了。”
殷嫱并笑了笑,并不争辩:“路上保重,三餐要按时用,莫要吃冷酒。”
韩信捏了捏她脸颊:“等我回来。”
殷嫱目送着他离开,悠悠回去, 吩咐女萝:“沐浴、更衣。”
女萝惊讶:“这、不好吧,老人家们都说一个月内不能沐浴、不能见风……”
“再憋下去, 人都该馊了。”殷嫱自个儿推开了窗牗,冷风铺面,如钝刀子在面颊上割,她嘴唇挽出讥讽的弧度, 轻轻说, “畅快。”
韩信离了下邳,楚国国事如今是交托在相国李左车的手中。
殷嫱梳洗罢,找人将李左车、蒯彻等人找来,众人恭贺殷嫱产女, 殷嫱一一扫过, 看见蒯彻、陈钊等都有遗憾之色。
若她产子,孩子便是韩信的长公子, 楚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储位定下来,于楚、于韩信、于殷嫱都是好事。
殷嫱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道:“我前日收到我家大人的书函,说是从巴郡跟着商队来看我。”
陈钊笑道:“从姊、姊夫来楚,这般大事当真值得庆贺。”
“我欲出迎。”殷嫱也不啰嗦。
众人……都无异色,只有李左车默然片刻,道:“恐怕不妥。小君身份尊崇,既要出宫迎亲,怎么能无人相护?大王已离开下邳,小君私自动用兵马,恐怕……”
有谋反之嫌。
他话音未落,只见殷嫱从腰间的锦囊之中取出一物,通体金色,形如卧虎。
虎符!
这东西怎么会在她手里
李左车瞳孔微缩:“是大王的意思?”
殷嫱笑而不答:“听说相国是武安君之后。”
战国之时,以武安君为号的,都是赫赫有名的战神。一是秦武安君白起,另一位则是赵武安君李牧。
李左车正是赵武安君李牧的男孙。李牧当年是赵国柱石,匈奴闻之丧胆,秦国也颇为忌惮。
秦将以反间计离间赵国君臣,李牧忠心为国,却被赵王猜忌,最终死于赵王之手。
李左车一愣,道:“正是。”
“忠臣良将,奈何,不遇明君。”殷嫱低叹,李左车立时明白了过来。
这说的哪里是他家祖武安君分明是借着李牧在说楚王!楚王既把兵符托付于王后,王后又说出这样的话,所谓“迎接父母”,显然不过是个借口,两人所计昭然若揭。
李左车心中仍有疑义,若是韩信安排,怎么会一点风声都不透出来,反而要叫君夫人来表明立场
然而王后手里的虎符真真切切,确实能调动全国兵马。
李左车不再多问,拱手道:“听凭君夫人差遣。”
汉国南郡安陆县云梦。
韩信自淮水而下,到了南阳郡,改走驰道,风尘仆仆到了云梦,刚到城门口,随行的兵卒便被拦在了城外。
韩信心中不快,却也知道轻重,没有多言。
在汉军兵卒的引领之下,到了皇帝的行宫别馆,殿门甫开,甲士鱼贯而出,韩信当即觉得不妙,手刚按上剑柄,便被人所制。
他心中一凉。
皇帝以国士待他,他以国士报之。
皇帝诏他来,他心中还存了侥幸,皇帝长者之风,宽厚仁慈,他无谋反之心,更自以为无罪,皇帝会容不下他?
是,皇帝容不下他。
韩信被人押如殿内,他从不离身的佩剑也被人夺去。
别馆此是窗牗半开,天光昏暗,韩信目视两侧,樊哙、灌婴、周勃、陈平等半明半昧,侍立两侧,冷眼打量着他。
皇帝悠悠然坐在正中,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长舒了一口气。
皇帝注视着这个年轻的臣子,这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军、相国、齐王、楚王,是帮助他击败项籍最大的功臣。
他年轻、恃才傲物,皇帝欣赏他,皇帝也惧怕他。
他如果造反,皇帝必然焦头烂额。但如此顺利拿下他,似乎又证明了,他并无谋反之意,皇帝反而生出些悲悯。
若他更年长一些、若他打仗的才能更平庸一些、若他没有裂土封王的念头……
可惜、可惜。
他举高临下这种目光对于韩信来说并不陌生。
当年他驻军修武,皇帝只身潜入军营,窃取他手中虎符之时,也是这样,像一只从容不迫的猎豹,虽抓住了猎物,却并不急着进食。
皇帝从那时起……不,皇帝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
韩信想笑,却没有笑的力气。娇妻幼女尚在楚国等他,然而却只能等到汉国索命的兵卒。
他刚动了动,有个力士簇拥在他身边,一边拽着他的发髻往下摁,一边死死地压着他的双腿。
他八尺身躯卑微地跪伏在地上,谁人见过高傲如斯的大将军、攻无不克的楚王落魄到这般境地?
众臣心中忽然有一些隐秘的快意,又有几分怜悯。
韩信素来骄傲,既知皇帝不会放过他,便无半点求饶之意。他忽然明悟:“人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天下已定,我固然应当被烹杀。”
然而他的声音却低沉有力,字句铿锵,直击人心。
众臣心中顿生兔死狐悲之意,皇帝一见情势不对,立刻道:“你私自训练甲兵,意图谋反,这事朕都知道了。”
他一句话点醒众臣,并非皇帝薄情寡义容不得功臣,而是楚王意图谋反,罪该万死!
“韩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臣不知何罪,无话可说。”韩信冷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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