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以容温的脾性,若他敢此时挣脱逃跑,不让容温把这口恶气出了,容温不定还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招往他身上招呼。
班第忍气吞声,被容温押着涂了红指甲后。
瞅着自己黑黢黢又粗糙的大掌上,那粉嫩嫩又刺目的殷红,自觉丢尽了身为男人的脸面,整个人活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便焉巴了。
以往一有机会,他还总想往外跑透透风或者动手动嘴占占容温便宜。如今可不一样了,他恨不得把自己挖个坑藏起来,羞于见人。
容温见状,非但不同情他,反倒再次往他心上插了一刀。
容温去找了乌恩其,告诉他班第嫌一个人呆着无趣,让他叫上侍卫们,带着自己常用的兵器去主帐中,由班第替他们掌掌眼,看看兵器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要知道,班第不仅武艺高强,对于冶制兵器也是精通。他在科尔沁住的帐篷墙壁上,几乎处处悬着兵刃。
于是乎,第二日清早,乌恩其便带着乌泱泱一大群侍卫,兴冲冲捧着兵器到了主帐,请班第指点。
班第看着那一柄柄几乎快怼到他脸上的兵器,一颗憋闷的心蠢蠢欲动,连带藏在被子里的双手也几次蠢蠢欲动。
但一接触到容温那张似笑非笑的笑脸时,他的理智瞬间回笼,生怕被人发现他的‘小秘密’。
黑着脸,咬牙切齿把那双让它丧失男性尊严的手狠狠往被子里塞了塞。
而且,班第不仅要防着自己露馅,还要提防乌恩其这帮狗东西别兴致突发,硬往他手里塞兵器,请他品鉴。
等乌恩其带着侍卫们离开时,班第简直身心俱疲,那张标志性的面无表情脸已经变成了狰狞扭曲脸。
自此,班第算是彻底领教了容温的‘手段’,老老实实窝在帐篷里,看看兵书琢磨琢磨兵法,陪陪容温仿制奚琴。
将将过了一月,让班第恨得咬牙切齿的红蔻丹终于褪去了艳色,他背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容温的奚琴几乎同时大功告成。
-
这一月里,乌兰木通战场除了频繁传来捷报外,还传了一道令人震惊的消息来——皇帝御驾亲征了。
因有皇帝坐镇,清军与噶尔丹交战的气势越发凶猛,一路打得噶尔丹慌乱逃窜到了乌珠穆沁附近去。
多罗郡王等人率的兵马早在乌珠穆沁‘恭候’噶尔丹多时了,一直等着堵截噶尔丹,下手自是毫不留情。
捷报上说,噶尔丹连连战败,如今已带着残部逃回从前未得势时的腹地科布多去了。
-
以往班第看捷报,一般都是随意扫几眼,可是今日,他却捏着那封噶尔丹大败逃窜回老巢的捷报在案几前坐了许久,然后才缓缓提笔,写了一封密信,交代乌恩其亲自跑一趟传到那六万大军中去。
容温隐约猜到,信里的内容关系那六万人马的去向安排,以及保全科尔沁不受牵连的办法。
否则,班第也不至于在乌恩其走后,倚在榻上,半晌过后,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一定是,做了一个极艰难的决定。
他不说,容温也不问。
第76章
这日容温午睡起来, 呆坐榻上缓神时, 忽觉帐外有几分异样。
心内疑惑一生,连忙套了小毡靴准备出去看看。
班第正好进来, 顺势搂过她的肩, 随口道, “做什么去, 头发都乱着。”
“□□静了。”容温蹙眉, 指指外面。
随行的侍卫常年被藏在无趣偏僻的杀虎口群山中,便很会自己寻乐子。
他们驻扎在乌梁素海附近这一月,这群侍卫除了日常轮值外, 其余闲暇多半是扎堆比武、下海摸鱼、篝火烤肉、载歌载舞,反正欢声笑语不断。
可今日驻地上静得出奇,连不远处苇荡里飞鸟振翅与啁鸣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事。”班第搂着容温在案几前坐下, 倒了杯茶给她, 这才慢条斯理解释道, “我看他们整日闲得招猫逗狗, 便派他们去漠北督造府邸了,全按照你京城公主府的布置来。”
噶尔丹残部全线溃退回了老巢, 如今的乌梁素海附近太平得很,用不着再留侍卫。
——在漠北督造公主府。
容温呼吸一窒, 忽然想起他上午让乌恩其亲自送往乌兰木通战场给那六万兵马的密信,脑中灵光一闪, 愣愣问道, “你要带他们去驻守漠北?”
那六万兵马虽在乌兰木通之战中立了大功, 但当初组军的来历总是祸事。
班第不愿意听从多罗郡王的安排原地解散这六万人,来向皇帝粉饰太平,继续臣服皇帝脚下,成日提心吊胆做个安稳又富贵的忠臣。
那把这六万人带到漠北去戍守边境,震慑蠢蠢欲动的沙俄,倒也不失为一个妥善的解决法子。
一来,这六万人不必再次流落草原,生死茫茫。而且,若能免故土遭异族践踏灾辱,这也算是他们以另一种方式秉承了初心。
二来,可解班第囤积私兵,连坐科尔沁的困境。
若班第真的戍守边境,皇帝必会对他心生忌惮,唯恐一着不慎,他便通敌沙俄,引兵入境危害大清江山。如此情形,皇帝非但不敢动班第的故土科尔沁,甚至还得比以往更加好生宽待科尔沁。
弃臣服,转牵制。
倒是班第的作风。
只不过,带兵戍关漠北之事说来简单,实施起来怕非易事。
至少,皇帝那边绝对不愿意眼睁睁看着班第潇洒远去漠北,拥兵自重。
也许,皇帝突然在战事将平之时御驾亲征乌兰木通,与班第有关?
容温脑中瞬间涌出无数的疑问与忧虑,正要问班第。
班第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如何顺利带兵去戍边之事上。
“也带你走。”班第一改方才的闲散,捉着容温手,正色道,“漠北边塞苦寒,乃是不毛之地,又经多年战乱,如今正是百废未兴的时候,条件远不如关内,甚至连科尔沁与归化城都比不上。但是,我还是想把你带走。”
最后,他问,“殿下愿不愿随我走?”
容温察觉到他因紧张而泛起汗意的掌心,对上那满目认真与期待,一时什么都顾不得多想,下意识点头。过了片刻才歪着蓬蓬的发髻,发出疑问,“为什么?”
当初在归化城条件不过稍微艰难些,班第都怕委屈到她,特地让商队往小院里送吃用物什。
如今怎突然就不怕了?一定要带她去边塞苦寒的漠北。
班第没吭声,只拉着容温的手,放在自己颈侧,让她感受皮肉之下,雄劲跳动的脉搏。
——人与动物一样,脖颈是天生的软肋。
班第认同这话,也不屑这话。
因为,他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或者借口触碰到自己的弱处。
直到那日在归化城,容温不畏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牵着他自人群中坦然穿行而过。
后来,她走不动了,他背她。
她趴在他肩头呜呜咽咽哭了许久,温热的湿意自肩膀浸润到他的颈部脉搏。
他毫无防备,也不想防备。
“这里,记得你的眼泪。”
班第缓声道,脖颈动脉却是跳动得比方才更快。
于班第而言,容温与他生就带来的软肋早已融合共存。
他怕把她独自留下,她又会哭。
-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虽然明知去漠北绝非易事,但班第轻描淡写的态度感染了容温。
容温没执着追问班第私下究竟做了何种安排,潜意识相信,他既敢放话说要去漠北,那便一定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两人默契揭开外事,就他们以后的家——漠北府邸的布置讨论了片刻。
容温觉得漠北贫苦,实在没必要大兴土木建造府邸,仿多罗郡王的王帐那般,搭一处宽敞些的帐篷便可。
但班第坚持要造屋舍,甚至还要挖地龙。因为漠北常年苦寒,滴水成冰,雪拥三尺。一旦落了雪,寻常火炉子取暖根本不顶用。
许多火力壮的大小伙子初到漠北都熬不住,更何况是弱质纤纤的容温。
听他这样解释,容温也觉得有造屋子的必要了。
容温双眸亮晶晶的,饱含期待,“这府邸看着不大,应该能赶在这个月之前完工吧。我们何时去漠北?我想趁着漠北的雪未落下来之前,亲自去院子里埋些花树种子,来年春天它们便能发芽。经年之后,院子里就能有馥郁芬芳,比人还高的花树了。”
“喜欢花树?”班第下颚抵在容温发旋,悠然问道。
“嗯。”容温兴冲冲的点头,解释道,“宫里担心刺客藏身树木密林之间,从不许种树。御花园虽美,但匠气太过,放眼过去虽繁花如织,富贵鼎盛,到底少了些蓬勃旺盛。”
班第掀了唇角, “那等见过皇帝之后,我们便回家去种花树。”
“好。”容温答过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他方才究竟说了什么,满脸不敢置信, “所以,我们还留在这里,是要去见皇上?”
在规矩森严的宫廷待了多年,哪怕容温如今对皇帝观感复杂到一言难尽,但打内心深处,总对‘皇帝’二字,存留几分敬畏。
相似小说推荐
-
蜀州探案记 完结+番外 (拾77) 2018-05-27完结6 184唐家灭门,化骨丹重见天光。各种迹象表明与十五年前的旧事有关。钱亦心为了查案,叶行之为...
-
涩涩君欢 (北紫苏) 2019-10-08完结40 126你说:七月桃花,隔叶相望,不掉落,自然是,蓦然忘情交融时的涩涩相守。我说:十月枫叶,越世情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