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战报就传到家里,温玺尘要出征了。
战事顺利,温玺尘凯旋。
可只此一战,战归路上温玺尘便知,西北不止干旱、贫穷和战乱,他便有些后悔,他不该娶陈卿念的,当初的决定太过自私了。
且那时他天真地以为,西北没这么乱,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叛党而已。
还有一个接一个的连环计,计谋背后的狼子野心随时吞噬人的性命。
比贫瘠更可怕的,是人心的贫瘠和贪婪。
温玺尘有了很多顾虑。
他生怕自己战死沙场,耽误了陈卿念,所以未曾和她圆过房。
他们远在西北成了亲,除了两家父母,其他人一概不知。若他出了事......陈卿念回去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子。
温玺尘如是想。
且那一战过后,温家便日日不安宁。
白日有人围着本就不大的温家日日盯梢,夜里也时常有人闯入,西北的温家不及在南方时,也不及在静安城时。
连个看家犬都没有。
起初只有一两个人,温玺尘未多在意。
后来这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温玺尘开始警惕起来了。
白天他到周围去巡查,夜间他也睡得轻,要么在别室,要么在屋顶。
怕夜里起来把陈卿念吵醒。
西北这处小院子,茅草顶,土坯房,环境差得不得了,可陈卿念却从来无半点怨言。
有时夜里陈卿念睡得也不安稳,常会喃些梦话,眉头常会皱到一起。
凌晨天蒙蒙亮时,确保一夜已经过去,无患了温玺尘便会偷偷进屋子,常会帮陈卿念舒开眉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再出去,去别室补觉。
温玺尘心想,若真能立了战功回去,定要补给她一场风风光光、全城瞩目的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会穿插两章有关前世的,是温二做的梦^_^有些许改动。
第二十一章
可这仗越打,温玺尘越觉不对。
胜得太容易了。
那次温玺尘留了个心,留了几个活口审问。
可是小战士不过十岁出头,哪里知道什么。
后来温玺尘才知道,起兵侵犯的,不止外域人,外域人不但与朝中大臣多有勾结,甚至哄起了百姓跟着造反。
起初来犯的,明眼可以看出他们组织散漫,没有作战经验。
不过是披上军装的普通百姓,兴许是头一次拿上真刀真枪,还没捂热乎,就上了战场。
本是为了域内百姓和平安乐而战,却不想,到头来是百姓遭了战争的祸。
发觉之后,温玺尘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不打,无异于违抗军令。
打,和戕害百姓有何区别。
当时的温玺尘思索了许久,陈卿念看出他有心事,可他一向话只对自己说,尤是这些事,他向来不开口。
他不说,陈卿念本是本着尊重他,也不问。
久而久之,两人隔阂越来越大,新婚夜的误会也越来越深。
越发不似从前了。
温玺尘白日在军营,晚上很晚才归。
后来他吃在军营,睡在军营,很久没回过家,但好东西一点也不差陈卿念的。
他想了一个两全的法子,实施之后,大获全胜。
既保了民,又灭了敌。
那一战,定北将军打出了名气,好消息传到京城,皇帝龙颜大悦,说早已备好了赏赐。
期间温玺尘思念至极,挤出空来给陈卿念写过一封信,里面把很多未曾说过的话都说了,让她等他回去,只此一战了。
只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了,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回信,他再到家的时候,陈卿念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几日过后,密探来报,有人奔着温家这处小院子来了。
本以为这处房子已经够隐蔽的了,接过还是被发现了。
温玺尘带着陈卿念逃命,逃命路上,丢了命。
......
定北将军丢了命的消息传到京城时,正是温乐山带着妻儿从南方归来之时。
温家的大公子哟,立了战功,听说当时带着妻子过去的,现在孩子都会爬喽。
温乐山进京,受赏。
定北将军。
温乐山。
人人尽知温家大公子温乐山风风光光,可没人知道他鸠占鹊巢,真正的定北将军温玺尘,死于西北,死无全尸。
温父是知道的,可温乐山在朝中站住了脚,温家也就在北方立了足。
陈家也是知道的。
一家办周岁酒,一家办丧事。
哀乐喜乐两头奏,真是讽刺。
温父本不想的,是张家说,必然要给外孙办满月酒。
张家这几年生意做得很大,实力比温家要强。
陈家呢,才失去大女儿不久,小女儿也没了。
陈母卧病难起,陈临渊去了温家。
为了自己两个女儿,为了自己的女婿。
陈临渊走到温家门口,眼狠狠地、生生地被大红绸缎刺着了。
他迈过门槛,温家和他记忆之中不一样了。
之前那篇萧索已经被生机替代。
也是,温家添人丁了啊。
可是也丢了人啊,丢了温玺尘,也丢了脸。
当初没什么人知道,可他知道的啊。
替温乐山和温乐山妻子去了西北的,可是他女儿和女婿啊。
温家人真是好狠的心。
陈临渊往里走,见着了温远。
像是早就料到陈临渊会来,温远早就在府上等待了。
“陈兄......”
“莫要再以兄弟相称。”
“陈兄,我知你定是还在气我,可我也不知玺尘他们竟然,竟然......竟然一去不回......陈兄,我定,定尽温家所能奉还......”
虚情假意,惺惺作态。
“我说了不要再以兄弟相称!我两个女儿你拿什么还!”陈临渊盛怒,一掌拍上温远,却不想自己竟咳了一大口血出来。
陈临渊用手蹭了下嘴角,才发现带了色。
“陈兄!”温远见陈临渊嘴角挂了血,赶忙走过去拿起一旁的帕子递过去,陈临渊一把打掉,用自己的袖子把嘴边的猩红擦了去。
他伸着染了血的袖子放到温远眼前:“这就是你,温远!我当初看错了人!”
温远可太害怕陈临渊说这话了。
当初他领着温乐山温玺尘他们俩刚搬过来的时候,可是第一个登了陈家的门,陈临渊虽是生意人,却为人厚道,帮了他不少忙。
他的一些事,也不知不觉漏嘴告诉了陈临渊。
温远想,陈临渊会不会把他的事儿都告诉陈家的人。
不过陈家两个女儿都死了,陈夫人卧病在床,如果堵上了陈临渊的嘴,那这些事儿谁也说不出去。
恶念浮上心头,再抹也留下了痕迹。
温远的眼里现出了他一直以来隐藏着的险恶。
窗缝里透来的光映出温远袖中刀的光影。
陈临渊转身,血溅了温远满身。
陈夫人也在家里咽了气。
上一世,陈家太惨。
作者有话要说: 有修改^_^
第二十二章
看着染了血的刀和手,后患了绝的喜悦与杀人的陌生恐惧感同时涌上温远的心头。
他杀人了。
杀了他的亲家。
杀了到北方之后第一个给了他帮助的北方人。
可是也杜绝了他的秘密被说出去的可能,不是吗?
他那肮脏的过往,在他酒酣之时脱口而出的。
之所以搬到北方,是因为他把温乐山和温玺尘的母亲害死了。
这事儿本来只有他知道,后来被温玺尘发现了,也是因为喝酒。
温玺尘以为温远是借酒消愁,其实他是在庆祝呢,路又平坦了一些。
温远胡诌了个原因,他知道温玺尘不会相信,但温玺尘更不会说出去,自己的儿子,他自己知道。
那天陈府哀乐还奏着,为陈二小姐。
奏乐的人却不知道,没人来给他们发赏钱了。
天下起了蒙蒙雨,陈家笼罩着萧索之气。
而另一边的温家,张家大小姐抱着孩子站在窗边喜雨。
温家处处是红色,房梁上,柱子上,还有,地上。
温家大喜的日子,也是陈家大悲的日子。
雨势渐大了。
温乐山推门而入见到温远手上握着把血淋淋的刀,又看到了地上的陈临渊。
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也告诉温乐山,永远不要把后背交给任何人。
后来,皇帝再派定北将军前往南疆平定叛乱,温乐山却恰是忘记了这点,被最亲近的侍卫刺杀而死。
那是他最亲近的一个侍卫,他可以放心地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给他做。
万万没想到,那却是敌军的细作。
温乐山上一世也尝到了被最信任之人刺杀身亡的苦痛。
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温乐山的脑海里没有温府,没有皇帝赏赐的黄金,也没有他的妻子和儿子。
温乐山满脑子都是温玺尘。
死于西北的温玺尘,笑着来索他的命。
真定北将军死了,假定北将军也死了。
两个人都掩于黄沙,但老天只给了真的定北将军再来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