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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案风月 (关尔小禾)


夏日繁星满天,与满城灯海交相辉映,只是想象,就让君瑶向往。
她心驰神往,不假思索地点头:“好啊,侯爷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明长昱心满意足,沉郁了半晌的心情也豁然畅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算术天才
君瑶与明长昱道别后, 独自回了关家院子。隋程病了两天, 章台李枫轮流照顾他, 这两日于他们来说, 是风平浪静的日子。关家也应了花灯节的景, 四在房前屋内挂上了花灯, 几盏花灯古朴简单,外皮既非绢绸,也非琉璃,而是淡白微透的麻布,布皮之上的书法银钩铁划, 浑厚端方。
君瑶入了院子, 见隋程坐在槐树下,怀里中抱着一只狸花猫, 雪白无瑕的手指慢慢地拂过猫背,一人一猫休闲自在。他风寒初愈,人看起来消瘦了些。但美人风骨, 瘦了更添风流。他半倚着槐树, 眉目流转,堪堪往君瑶身上一瞪,便让人见之忘俗。
君瑶走上前, 还未说话,隋程便轻哼一声:“我病了两天,连赵无非都知道给我送补品来,还吩咐人给我送猫, 你却不见踪影。”
原来他怀里的小狸花猫是赵无非送的。看来赵无非私下还是下了些功夫,知道隋程喜欢猫,特意为他寻了一只乖顺且油光水滑的猫来。
君瑶顺手摸了摸猫头,低声道:“章台告诉了你吧?侯爷已经到河安了。”
看隋程的神色,似乎并不惊讶,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他勾着狸花猫的下巴,懒懒地道:“你两天不回,侯爷当然会让人来。否则我早就去出云苑找赵无非了。”
来河安后,他感觉肩负重担,又终日担心自己承担不起,甚至怕自己被人算计暗害,如今明长昱来了,他心头的负担轻了大半。
“侯爷是隐瞒身份来的,若大人与他遇上,可千万小心些,不要露馅。”君瑶提醒道。
隋程不悦:“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我若坏了事,就让我永远不能养猫行了吧?”
君瑶不由失笑,她又与隋程说了会儿话,便回自己房间睡觉。这一睡,睡到暮色将近。
往日里饮食都是由柳镶负责,自柳镶在城外长亭失散后,还未回来汇合。暮色将近时分,晚饭还未端上餐桌,就有侍从带着人进来。
来人是县丞顾恒子差使来的,是户房管事贾伯中。他也不是空手来的,得知隋程生病,还带了河安的特色补品。
隋程推就几句,将东西收了,要留贾伯中吃饭。贾伯中诚惶诚恐,也没敢坐下,他脸上的惶恐也不是装的,倒像真的忐忑不安。
隋程病了两日,赵无非昨日就亲自过来探望关怀了,县衙的人不可能这时候才知道。况且隋程的病都快痊愈了,县衙的人即便要探病,也不能拖到这时。
君瑶打量着贾伯中,试探着问:“贾主管前来,所为何事?”
贾伯中面色微微一白,咬了咬牙才下了决心似的,深深地行了个大礼,躬身弯着腰说道:“下官有事禀报,还请大人恕罪。”
隋程有些不耐:“你都不说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要不要宽恕你的罪?”
贾伯中将头埋得更低,一字一顿地说道:“昨夜风雨大作,县衙的架阁库漏了水,一些账册和文书,都被水浸过,纸张破烂脆弱,字迹模糊成一团,看不清了。”
隋程豁然起身,抓疼了怀里的小狸猫,他转身将猫递给李枫,怒视着贾伯中,厉声问:“怎么就漏水了?前几日去不是还好好的?”
贾伯中满脸苦相,皱纹挤成了一团:“下官也不清楚啊。我今日一直在户房处理庶务,要去架阁库拿册子比对才进去查看,谁知竟看到满地的水迹,存放册子文书的阁架都被雨水浸得潮湿不堪,文书卷宗之类的,自然也被水浸过了……”他快速抬头看了隋程一眼,又立刻垂下去,“许是……许是架阁库年久失修,所以才会漏雨。”
“年久失修?”隋程那张美貌的脸生起气来,也是有几分威势的。他怒气冲冲地说:“前些日子下了几场雨库房都没事,怎昨天就有事了?”
贾伯中哑口无言,只为难又惶惶地弯腰弓身:“请大人恕罪。”
“我倒要去问问知县,看看他怎么说!”
隋程知道架阁库里那些文书卷宗的重要性,一旦账册因此被毁,河安账目上的问题就死无对证了,查无可查了。他立刻让人套车赶往县衙。或许是他病情初愈,他脑子很乱,整个人就如一只发怒炸毛的狸猫。
进入县衙后,君瑶就直奔架阁库。暮色已完全笼罩下来,架阁库灯火通明,里里外外人影攒动。也不知县衙出动了多少人,正乱中有序地将库中的文书卷宗一一往外搬,空气里掺杂着淡淡的纸浆味,还有陈旧的墨味,以及书籍霉变的潮味。一个县衙架阁库,数十年堆积保存下来的文书档案,数量不说上万,也能以千计。
库前的空地上堆满了书,几乎难以落脚。君瑶与隋程好不容易入了架阁库,里面的书籍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这县衙的架阁库真的太差,不防潮不防火,不少堆积在下方的书,都被虫啃食过了。
听闻御史亲自前来查看,知县严韬与县丞顾恒子也立刻赶了过来,两人身侧还有一位清秀英朗的男人,正是今日一早才与君瑶分离的李青林。
看来他也听闻架阁库出事才赶来的。
知县严韬还算镇定,他一听架阁库漏雨后,立刻让人清点了文书,并安排人手将文书卷宗整理出去晾晒,甚至准备了炭火和熨斗以便烘干。
见到隋程,他即可说明架阁库的损失情况。
隋程打断他:“近五年的税收账目呢?”
严韬面色凝重:“部分账册看不清楚了,我已让户房的人加紧重新整理。”
隋程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欲追问,被君瑶拦住。
君瑶对严韬说道:“严大人,我们想先检查架阁库的情况,不知可否?”
严韬当然不能阻拦御史查看,点点头答应:“当然可以。”他对隋程说道:“还请御史大人多多指教。”
“还指教什么?”隋程看了眼空荡荡的阁架,还有堆陈了满地的文书卷宗,说道:“知县大人先想办法修缮修缮架阁库吧。”
君瑶举着灯盏进入空了大半的架阁库。库门前陈设着一张老旧的桌案,桌案的四条腿高低不一,轻轻一碰便“嘎吱”摇晃。案面上有斑驳的墨迹,新旧相陈。
她转身问跟随进来的贾伯中:“是谁在架阁库之中当值?”
贾伯中愣了愣,才回答:“是韩愫。”迎见君瑶明灼的目光,他继续解释道:“韩愫是新来的,总要给他安排些容易上手的事情锻炼一番。户房的庶务复杂繁多,让他在架阁库中当值,也算是历练起步。”
或许在贾伯中看来,韩愫不过是一个毫无根基毫无关系背景的人,把他扔到架阁库中做闲职,也算是看得起他了。只是他没想到,韩愫是一个算术天才。若是他知道韩愫利用在架阁库当值的时间,将库中的账目清算了大半,会不会后悔?
“韩愫不是在两月之前告假了吗?之后是谁在看守呢?”君瑶追问。
贾伯中没想到御史大人不发话,他身边这个清秀的少年倒是句句问在刀刃上。贾伯中迟疑地说:“每日拍了衙役前来巡查看守,户房的人也会时常来整理文书。”
君瑶不置可否,一旁的李青林也迈步进来。库房中的空气潮湿浑浊,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转身对隋程说道:“在下与隋大人一同查看吧。”
隋程轻笑,拱了拱手:“方才我觉得你眼熟,现下想起来了,你就是五年前的探花郎。听闻你入工部之后,前往你家中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平了。”
李青林淡淡地说:“流言而已。”他侧身,示意隋程先走,“请。”
隋程毫不客气地走在了前头,终于到了漏雨的地方。
昨夜的风雨虽然停了,但雨水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房梁、柱子、阁架之上,都浸着水痕。沿着水痕而上,看不出房顶有什么端倪,但既是年久失修,屋顶的青瓦也是松动了。
“赵大人,你能看出什么问题?”君瑶看向李青林,问道。
李青林走到阁架之前,用手缓缓轻抚、敲击阁架木头,他用匕首削开阁架,端详片刻后,转而对贾伯中说道:“请帮我备一副梯子。”
阁架很高,成年男子伸手也无法够到顶端,平日若需要取高处的文书卷宗,就需要梯子。是以梯子都是现成的,底部还有方便推动的轮子。贾伯中将梯子推过来后,李青林找准了位置,再扶好木梯上去。
他站在木梯顶端,便可轻松地伸手摸到屋顶。他细细看过漏雨的每一处,许久后才慢慢下地。
“如何?”君瑶问。
李青林气息有些不稳,轻缓地说:“你不妨也上去看看。”
君瑶不疑有他,攀住木梯轻松地站了上去。她比李青林矮了一截,但她踮起脚,也可勉强将屋顶的情况看清楚。
这片库房的屋顶,看似完整无缺,实则瓦片稀疏斑驳,隐于其下的大小纵横木梁也易脆易朽。
冉冉花明
一场细润夜雨, 浸透了架阁库大部分重要文书与卷宗, 此事可大可小, 就看如何去想。若真只是房屋年久失修, 才导致雨水浸透, 县衙上下的人也顶多是失察之罪。可君瑶站在查案的角度, 将在河安所查的诸多事情前后联系起来,就觉得架阁库漏雨之事,根本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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