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锦萼有些泪目,声音若无其事道:“这是什么东西,似玉非玉的。”
“不值钱的玩意。玉琉璃的一种,崇山的道士冶炼的,据说是在琉璃石中掺入琉璃母,高温烧制而成的。”鲁王嗓音淡淡,不怒自威,有股严肃的味道。
华锦萼听的心里紧绷绷的,总觉得鲁王下一句就要发怒。
鲁王却没有发怒,反而坐下,身子挨下去了。抬手正好能梳理华锦萼腰包上的流穗,华锦萼看着他,目光疑惑。
鲁王笑着解释道:“我有好几年没见过你了。”他手一顿,“你还是这么爱追根究底的。”
华锦萼低下头,左言又他道:“鲁王殿下此次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鲁王道:“是我派人打伤顾子君的鸽子,留给霍承纲把柄的。”
华锦萼霍的抬头,“你要毁了我。”
鲁王轻笑一声,“说什么傻话。我毁了你做什么,怪心疼的。”
华锦萼坐在韩霆对面,目光隐隐噙泪,她掷地有声道:“我在太子府里本就没有站稳脚跟。太子妃太子还有那个幕僚,从未对我放下过戒心。”
华锦萼越说越恨,“我在东宫什么都没来得急为您做。您这就不要我了吗。”华锦萼想到相伴韩霆十几年的小泉公公,一时心有戚戚哀痛。
“鲁王殿下,你对你身边的人可真是下得了狠手啊。”
华锦萼质问他:“你把我养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成为楚王手下的一步废棋?”
华锦萼如何不知道鲁王为什么这么做。太子重回东宫在即,皇上当初在宫外给太子设太子府,本就是厌弃。
允许太子重新迁进东宫,是意志松动,念起父子之情。要重扶持太子之意。
楚王党和太子-党互相攀扯撕咬,是元熙帝最厌恶见到的事。兄弟阋墙在其次,皇上正值壮年,并不愿看到底下儿子各自为党营。
这次太-子党和楚王党为河西之事,私下在圣驾之前,为了一个赵师爷大打出手。还伤及人命。
皇上已经三令五申,不许再提及此事。张镇安收押刑部,等圣驾南苑归来再议。因现在捅上去的只有账目问题,河西民变还没有抖搂出来。
满朝文武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和危险性。
鲁王出卖坐镇京城的华锦萼,和送当年的小泉公公去死没什么分别。
一口浊气激荡在华锦萼胸口,她压抑住心里的不适。平静的问:“然后呢,鲁王殿下接下来让我做什么?”
鲁王怔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这几日韩霄会麻烦缠身,有的你忙。”他道:“我收到消息,太子的人已经救下赵岳聿。”
“救下?怎么可能。我明明吩咐他们抓到人就……”嘎然止声。华锦萼一拍桌子,怒道:“蠢货。”
光线照在华锦萼气氛的脸上,白莹如玉,天鹅颈上泛光……鲁王殿下目光流连了片刻。突然问了一个自己都毫无防备的问题,“你在太子府,侍寝过吗?”
华锦萼冷冷道:“府里遍布鲁王眼线,我在府里如何,你不知道吗。”
鲁王道:“我没有令人探听过这些,我……”
“是吗。”华锦萼不以为然,打断他问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半晌没有回应,抬头。鲁王殿下目光呆滞,定在一处,半晌没有说话。断断续续的说了几遍‘我’字,声音忽然变得稚嫩起来。
分明还是同一个声线,前后一瞬间。就从威严变得稚嫩呆气。
鲁王看着她荷包上的玉环,呆嫩的嗓音道:“你喜欢吗?”
“鲁王殿下?”华锦萼蹙起了眉,以为是外面有人。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圈。四周并无异样。
华锦萼道:“鲁王殿下,这里没别人。”
鲁王韩霆却不闻不问,低头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他抬头问:“锦儿姐姐,你不喜欢吗?你回答我啊。”
华锦萼气急败坏的和韩霆说,“鲁王殿下,不要再装了!”
鲁王韩霆澄亮的凤眼看着华锦萼半晌,皱眉道:“锦儿姐姐,你太凶了。”
每次,每次都这样。每一次一和他谈正事,鲁王就左言右他,装疯卖傻的回避。华锦萼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廿七先行告退了。”
吱呀,刚拉开门扇。
鲁王殿下在身后轻笑,“小锦儿,这就生气了。”他声音威严中透着温柔,“你气性可真大。”
华锦萼怒气未消,胳膊隐隐颤抖,还是甩门离去。她仰头骄傲的离开,弃子又如何。她是华明琨的孙女,太子韩霐的侧妃。
要不要做弃子,鲁王说了不算,楚王说了不算。她,说了才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久等啦,早安~
第十九章 饶过
华锦萼气势汹汹的走出钟粹宫,回过神来已经迷路。她望着四处景致相当的宫殿石道,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鲁王身边伺候的郑公公一直远远跟着,见华锦萼停下,才上前道:“华小姐,请您回钟粹宫说话。”
华锦萼皱着眉头,不耐烦道:“鲁王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郑公公神色不变,依旧笑着重复。“请华小姐回钟粹宫说话。”
华锦萼拂袖大怒,冷笑道:“容妃娘娘寻我话也说了,我们太子妃命我送来的养荣丸也送过去了。不知本侧妃回钟粹宫,还有何要事?”
郑公公一噎,平静无澜的脸上有一丝皲裂。他愕然的看着华锦萼,没想到她敢公然驳了鲁王殿下的命令。
郑公公沉声道:“华小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华锦萼淡然道:“多谢郑公公提醒。本宫乃东宫侧妃,不再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公公一口一个华小姐,恐怕不合适吧。”
郑公公目光厉害,看向华锦萼的眼睛却没有任何尖锐之意。他轻飘飘道:“侧妃娘娘说的是。小的这就告辞了。”说着恭敬行礼,转身离开。
华锦萼心口堵着一口郁气,只觉的难堪不已。当初鲁王殿下把她送到楚王身边,华锦萼原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后来楚王派她接任雲州华家二小姐的身份,鲁王殿下也没有任何质疑。只说她要听从楚王的命令。
再后来,华锦萼嫁入东宫,侍奉太子。鲁王殿下也不管她了,直接让大公主告诉她,以后一切听从楚王的命令。
楚王让华锦萼梅林勾-引太子,让华锦萼坐镇京堂指挥南苑的行动。她都一一照做了。
现在鲁王殿下想起来问她,有没有和太子睡过。
华锦萼几乎想笑,鲁王自己也是男人。难不成他以为成亲是什么,早顾忌这个,早干嘛去了。如今她嫁人了,想起来问她。有没有和自己的夫君同床共枕过。
难不成她说没有,他就高兴?
切。华锦萼闭上眼睛,遏制住眼底深处的泪花。她讨厌无缘无故的泪水,那会让她觉得依靠被打破,很无能。
还有鲁王留把柄给太子幕僚霍承纲。华锦萼真的不想承认,韩霆是想让她死。让华锦萼成为楚王和太子矛盾激化的那个导-火-索。
这门婚事是贤德妃提的。如果华锦萼这边出什么幺蛾子,贤德妃在皇上面前也讨不了好。
一如小泉公公之死。
谁都很难说清,是楚王党在太子府按插奸细,还是太子不喜华锦萼是华家女儿。有意设计,一举双得。
其实真正一箭双雕的是鲁王,同时射中楚王和太子。
元熙帝心思难测,凭他初一十五还要去长春宫贴陈皇后的冷脸。留扣弹劾太子的折子不发,还重惩弹劾人员,就能看出。
皇上对太子和皇后还是有感情的。
华锦萼闲庭信步,一路走到御花园,都没遇见几个太监宫女。宫规森严,太监宫女洒扫都是有时间的。各宫行走也不会过多在路上逗留。
偌大的皇宫,除了随处的可见的身穿紫色、绯色程子衣的侍卫。几乎不见几个宫女太监。偶有遇见,也是一队宫女,由管事嬷嬷领着,捧着托盘朝各宫走去。
华锦萼摸不清她们身份,不敢随意拦人指路。
行至假山流水附近,华锦萼眼尖的看到一个太监半遮半掩的躲在假山后。不知是在数钱还是在赌骰子,胳膊一抬一抬的。
华锦萼清咳一声道:“这位公公,我乃东宫华侧妃。奉容妃诏令进宫,不小心迷了路。劳烦您给指个路,带我出宫。”
太监背影忽的一僵,居然没有转过身。行了一礼,声音像是闷在锅盖里一般。“请侧妃娘娘安。奴才是新进宫的,不大认识路。请侧妃娘娘另找别人吧。”
咦?华锦萼狐疑的看着他,觉得有蹊跷。她还没有见过敢这么和贵人说话的太监。华锦萼皱眉道:“为何不转过身来说话。”
那太监重重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太阳光穿过假山缝隙,落在他脸上,赫然是霍承纲。他眼眶周围红红的,像是刚才哭过了一样。
霍承纲从衣袖里伸出手,指尖小小一个黑点。他道:“别这么看着我,方才飞虫撞进眼睛里了。揉了半天才出来,差点难受死我。”
华锦萼满脸惊讶,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又进宫了。难不成你又去长春宫……”声音充满探究,满目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