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唇,望着她的视线带了点忐忑,“今日是我的生辰,以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就一贯不喜欢过生辰,别人只当我不喜热闹,不喜喧嚣,有些善良的人,会认为我是在为翼国省点金银,毕竟翼国的皇帝昏庸无能,挥钱如土,国库早已不充沛,总之,我没他们想的那么伟大,我总觉得,每一次我过生辰,都是在告诉我自己,这是我的父皇和母后被灭之日,亡国之日,所以很久以来我都不过,但是这次不同,这是我自那段得知真相的时间起,过的第一个生辰,我当时也在赌,赌你会不会回来,当得知你同意回来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我赌对了,然后就第一次很期待自己的生辰,直到现在我还觉得恍惚,觉得有点儿惊喜,所以我很开心,你能来。”
他想说些好话,但奈何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哄她。
今羡看着他,说不心疼是假的,他们俩人的身世似乎很相同,又似乎很不同,但他们都不是做错事的人,错的人是翼国的皇帝,是温城玉,没有他们,今羡和顾归酒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但是起码,他们的日子会过的很好。
他会有很疼他的父皇母后,而她也有今苑和晏元川。
本质不同,哪怕他们相见,或许插肩而过,或许也会成为夫妻,但是他们不会经历这种原本不应该经历发生的事情。
所以当听见他说他很开心很惊喜她能来,也听见他说他赌对了,听见他说,他从不过生辰,但是为了赌一次,把多年来的惯例都打破了,今羡忽然在想,若是她这次还是不回来,他会不会很失望。
还好,她回来了,也还好,她这里有一个他从来不说,但是她却知道他心里一直记挂着的一件事。
“温白白给你备了生辰礼,我也给你备了生辰礼。”今羡看着他。
顾归酒视线一顿,今羡抿了抿唇,想到自己等会儿要做的那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她侧开脸,声音有些不自然,“你去拿一杯盐水给我,我......我给你生辰礼。”
上一次在狩猎帐内的时候,今羡就是用一杯盐水泼了自己,然后把人皮给撕了下来,如今......她说要一杯盐水,顾归酒愣在了原地,良久后,才蓦然回神。
.......
今羡永远也不会忘记顾归酒端着盐水进来的时候,往日肃冷淡定的男人连续踉跄了好几步,走的近了,今羡甚至能看见他额角处溢出的细密的汗,今羡看了他几眼,在他紧张忐忑的眼神下,她才收回视线,然后把手触上了杯子。
她以前觉得自己会披着这个人皮过一辈子,然后在后来,回到了顾归酒的身边之后,她也依旧觉得自己不可能卸下这个人皮,毕竟她知道顾归酒在乎的是什么,他越想看,她就越不给,后来,她一气之下,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把人皮给撕了一点,露出了那个疤给他看,指着那块疤,让他红了眼,跪下来,她也没有丝毫的心软。
可能是真的如他所说的,时间可以替他们拔掉刺,但她知道,更多的,是她知道了那些事,知道了这些年来,他的日子并不是在她看上去的那么好,就当她终于撞了一次南墙回了头,把刺拔掉了吧。
她是真的不想再这样了,眼前这个男人,把与生俱来的强势和霸道给磨灭了,在她面前变成了小心翼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拿血养着她,拿血养着孩子,为了她的离开,曾一度的要跟着离开,眼睛看不见了也没了任何的反抗,就这么得过且过。
他们遇见彼此,然后伤害彼此,再然后明白了对方的重要性,在失去的同时懂得了珍惜。
他们都知道,人皮撕掉代表的是什么,是原谅、是和好如初、是圆了他的抵死缠绵、是圆了她的后知后觉。
所以他才会如此的紧张和小心翼翼,连带着目光都不敢多动几分,就因为害怕,害怕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平行交叉的人生中找到对方,一个小事就能又插肩而过。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就如同顾归酒的眼神,从开始的放肆,到最后的克制,今羡忽然明白了,有些人的爱,是真的满到眼睛都可以溢出来,她在他的眼神下,指尖一颤,吓的顾归酒喉结滚动,以为她想反悔了,紧张到手背上的青筋都被逼出了几根。
今羡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眼眸微颤,指尖没有再停顿,毅然而然的撕开了人皮。
顾归酒呼吸一滞,眼眶却红了,手抬起,轻轻的触上了她的眼角,那处有一朵梅花,不是他画的那一朵,而是她画的,但让他红眼眶的,不是她的梅花图案,而是......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因为啥哭了,不知道下一章能不能少儿不宜,害。
反正说穿了之后,还真的挺甜的。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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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刺鼻的味道
殿内点了淡淡的安息香, 是顾归酒特意命人备着的, 他知晓她只要一赶路, 安稳下来的第一晚难免会有些难以入睡, 四年前去狩猎时是如此, 一年前他从安国带她回来时也是如此,还有一年前的那场狩猎也是如此, 顾归酒在岁月中摸清了她的习惯。
很多事情在心中就像是她赶了路到达的当晚需要用安息香来助睡一样,顾归酒能察觉到今羡心里头很多的小情绪, 所以当看见她毅然而然的撕下了人皮之后,他心口还是没忍住, 狠狠的一颤。
目光对上她的视线, 彼此仿佛都能看见对方心里所有的情绪那般, 顾归酒能看见今羡眸光一闪而过的羞赧,脸色微红,也能看见她葱白的指尖带着颤的撕下了自己的人皮,然后在他锁紧的视线下,她露出了一个角, 恰恰好是那个眼角处,她没有再放慢动作, 而是一把将人皮给撕了下来。
眼角处有一朵梅花,红色的,娇艳欲滴,和他四年前画的一模一样,梅花旁有一个小点, 和他四年前点下去的那一点完完全全的一样,他喉结滚动,视线蓦然红了好多。
但不是因为梅花,而是因为他能完全看见,那朵梅花下,已经没有四年前他一气之下咬上去的那块疤,那块肌肤平整光洁,和其他地方的皮肤一样,俨然看不出一丝丝有过伤疤的痕迹。
伤疤对于两个人来说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如果说孩子是无形的刺,那么这个伤疤就是活生生的挥之不去的刺,只是顾归酒没有想到,一个疤痕居然会消掉,当初他寻遍了无数地方,命人找了不知道多久。
就连当初枫林山的林九都说没有办法消掉这个伤疤,他后来也没有放弃过替她消掉伤疤的念头,直到她假死的那段时间里,再回来之后,在帐内他们争执,她一气之下露了这个疤痕出来,当时他看见之后,也在找寻消掉疤痕的方法,只是她却又一次离开了。
这一年里,他依旧派人去找,去问,几乎都没有。
可是就在他认为以后都不可能把这个疤痕消掉的时候,认为他们之间就算真的在一起了,她也不会彻底的原谅他的时候,她忽然撕下了人皮,露出的那块地方,俨然一处很完美的肌肤。
这是他活了这么久以来,收过的最好的一次生辰礼,他忽然红了眼,眼眶像是被火烧过似地泛着红,鼻子泛着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长臂一伸,指尖轻轻的触在她的眼角处,嗓音像是含了沙那般的嘶哑,有些低,“你......怎么消掉的啊?”
今羡眼眸微颤,余光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抿了抿唇,“我就是......就是林九早年给我的,我一直忘了用......”
这话也就哄哄小孩子,也只有小孩才会信,一个女子,特别是长得本就好看的女子,一向都比别人注重自己的样貌,她怎么可能有这个药,甚至忘了用,顾归酒心如明镜,但是他却依旧甘愿当一个小孩子,被她哄,被她骗,起码她没有再给他刺刀子,起码她还愿意哄骗他,顾归酒往前走几步,来到了今羡坐着的位置上,然后微微屈膝蹲在她的脚旁边。
视线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很是柔和,柔和到今羡都有点红了脸的侧开了视线,只是正准备侧开的时候,就被顾归酒修长的手指桎梏住了精致的下巴,他拇指摩挲了几下她有些尖的下巴,喉结滚动,凝视了她半晌后,将她那张已经四年没有看见的脸庞深深的烙在心里。
可能是她这四年来少有将她的真面目示人,皮肤比以往还要白上几分,显得眼角处的梅花愈发的诱人,顾归酒没有忍住,舔了舔唇,“我......还想同你讨要一份生辰礼。”
今羡脸色微红,在烛火下显得娇俏可人,闻言,也只稍楞一会儿,然后颇为不解的问:“你......想要什么?”
“亲你。”顾归酒说:“好吗?”
今羡没作声,但是顾归酒没有悲观到认为这是拒绝,了然这是小女人的羞涩,她面皮向来薄,一点儿小事都能红透脸红透耳根,四年前的床笫之事也是,只要他稍稍有点放肆,她整个人的身子就会变得像是火烧那般红到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