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慈行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再多想,拿过那张纸条,看了起来。写的英文。
【赵小姐、Eden,今晚七点,魏晋宾馆,牡丹厅,邀二位共进晚餐。——玛丽】
*
罗密欧对镜梳着油头,模样非常严谨。就像他一会要去参加一个油头比赛,或者结婚。
刘易斯架着二郎腿坐在罗密欧的房间沙发上抽烟。“一会儿见着嘉蕊,别招惹她。就是搭一下肩膀也不行。”
“我对她没兴趣。”罗密欧梳好了油头,开始系领结。“不过她挺可爱的,你喜欢,不是吗?”
“跟你那种喜欢不一样。”刘易斯抽了口烟,一副要跟罗密欧划清界限的语气。“还有,我知道你有些看不上章家,嘉岩又像是有事要求你,但你也别压人太过。他们老章家的脾气一向不好。”
“我怕他?而且,他是有事求我爹。不是我。”罗密欧系好那个黑领结以后有些不满意,又拆了,他回头,问刘易斯,“你说赵姐姐喜欢什么款的领结?”
刘易斯弹了弹烟灰,嘲弄道:“你就是化了妆去,她也不看你。看不出来她对Eden死心塌地吗。别想了。”
罗密欧拿着两个看上去差不多的黑领结仔细比了比,说的话却吊儿郎当,“你就是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敢做。去年在檀香山你不还遇到了个喜欢的,结果呢,不了了之。我早说了,女人喜欢被追求,哪怕她们有丈夫了。”他说着开始系另外一个,“对嘉蕊这种小姑娘,直接点就行。相信我。再说了,你我两家,都是嘉岩巴不得的亲家。”
“就你懂。”刘易斯怼了一句,马上又道,“我也没说要娶啊?”
罗密欧系好领带转过身,戏谑笑着问:“那你的喜欢跟我的又有什么区别?”
刘易斯被说的一愣。掐了烟,起身骂道,“去你妈的。就是不一样。”
罗密欧也不生气,最后照了照镜子。镜中男人,纤细修长,唇红齿白,凤眼微挑。
“还照,还照……你那赵姐姐估计也没你喜欢照镜子。”刘易斯在女人的事情上说不过罗密欧,只能在别处找补,“行了,你够美了,走吧,不然要让你赵姐姐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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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罗密欧拿出怀表看了看, 六点一刻。时候是不早了, 他不喜欢迟到,尤其跟女人约会。虽然这算不上约会。
刘易斯一边开门一边还在数落罗密欧:“你说你,好不容易回趟国, 正好赶上过年, 你不待在南京就算了, 反正你上海外婆家那头也热闹, 多少人等着见你……你倒好, 偏跟我一起来哈尔滨。来就来了, 可你这来了一天了,几个著名大教堂一个没去……就想着你的赵姐姐和打扮自己。”
罗密欧一只耳朵进, 一只耳朵出。私下里, 刘易斯放得开一些,不用戴那张沉稳魏公子的面具, 有时竟十分啰嗦, 比如现在。但在人前, 总是刘易斯话少反应慢,说好听点自是谨言慎行些, 罗密欧自己口无遮拦。
罗密欧走至门前自言自语了句,“赵姐姐会不会不喜欢皮肤太白的男人?早知道夏天的时候就在檀香山多待一阵, 晒黑些……”
刘易斯听了指着罗密欧笑,“没用。知道吗?你两个月就白回来了。我就没见过几个比你白的。”
二人出了门,往楼下走。
“赵姐姐是artist,不会那么俗。”罗密欧还是自己说自己的, “白有白的好,黑有黑的好。”
“对,如果赵姐姐就是不理你,肯定是因为她嫌你白,她太俗。”刘易斯顺着罗密欧的话锲而不舍嘲笑他。
“你不要叫赵姐姐。”罗密欧突然转头严肃道,“只有我叫得。她才不俗。”又低声嘀咕,“最美冰城,当然得是有洛神陪着看才有趣,她不同我一起,我哪里都不想去了。”
“不是朱丽叶吗?曹子建。”
“都行。”罗密欧嘴上这么说,心里想了想,觉得赵姐姐还是更像洛神,而非朱丽叶。
他们已快走到一楼,就听见外面传来汽车声。
刘易斯撞了罗密欧一下,正要再跟罗密欧叮嘱一遍对待章家兄妹的态度,不料罗密欧先勾住他的脖子说道:“你跟玛丽,还有嘉蕊,坐一辆车,我有些事想单独问问嘉岩。”
刘易斯狐疑看向罗密欧那小白脸,罗密欧却是一脸正色,容不得玩笑的模样。“行。”刘易斯刚答应,就听到了章嘉岩的声音。这人总是,不闻其人,先闻其声。他祖父,章帅章陵顺生前就是这般人物。
这也是罗密欧瞧不上章家的缘由,章嘉岩算什么世家公子?他祖父早年不过是占山为王的土匪罢了,一天书都没读过。
*
赵慈行靠着衣柜蓦地笑了出来。“这么说,如果你没碰上祁二爷,很有可能去了章帅手下。我知道他们这一派系的军阀元老,多是绿林出身。”当然了,绿林出身是个好听的说法。大部分土匪,从来不劫富济贫,而是逮谁都抢。
不过,赵慈行口中的章帅却不是曾在东北风光一时的章陵顺,而是章陵顺的次子,也就是章嘉岩和章嘉蕊的父亲,章成威。章陵顺死后,权力交到次子章成威手上时,手下的兵已不多,地盘也比章老爷子当年小了不少。未尝没有嘲笑章陵顺生的两个儿子都是无用之辈的,长子留洋去了美国竟一去不回,次子继承家业无奈能力有限。到了最敏感的那一年,章家“兵权”悉数上交不说,章成威还大病了一场。第二代章帅自此在哈尔滨销声匿迹,也有传死了的,这就不得而知了。玛丽在火车上说的那句章嘉岩能保住家产靠的是章老爷子生前的关系没问题,章陵顺毕竟还有些过命的混的不赖的兄弟还活着。
这些,赵慈行之前都知之甚少,她都是今天下午听艾登说的。他们今天下午一起去了哈尔滨工业大学,寻当年那对参加过叶莲娜十八岁生日派对的教师夫妇。打听到的结果是这对夫妇在日本人实际掌权后离开了哈尔滨,不知去向。之后他们去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酒馆,期间来了一个人。赵慈行不知道艾登是怎么联系到这个人的,看着像个地头蛇。在那人口中他们得知了那个山口先生的全名,叫山口谷和。而要打探山口谷和回日本后的下落就不是这一个下午的功夫了。他们最后去了哈尔滨市立医院。艾登检查了伤口,他的伤口愈合情况良好。换过药,二人回到了宾馆。
此时,艾登正在镜前解衬衫纽扣。刚才给他换药的护士是个新手,沾了些污渍在他衬衫上。他听得赵慈行的话,眉眼仍是垂着,嘴角却弯了弯。“慈行的意思是我像个悍匪,还是……反正我当时不识字混进他们兵营也合适?”
赵慈行听他语气知他是开玩笑,但她还是拿眼细致观察他的表情,目光稍稍下落,又落到他的胸口。他在解倒数第二粒纽扣。指节分明,闲适慵懒。她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他面前。
艾登顿了下,她已经伸手去帮他了。他拿开自己的手,瞥了一眼镜中她的侧影。她低着头垂着眼眸,有些尖翘的下巴泛着绯色,那绯色向下向后延伸到修长的脖颈和小巧的耳朵。她今天没穿旗袍,穿的是她上火车时穿的那套青蓝格子袄裙,有点像女学生装也有点像西式的女士常服。不像旗袍那么张扬,但还是妖娆。尤其,他已经知道是怎样的妖娆。
“你倒是知道自己有时候像个悍匪。”赵慈行的动作也不快,她声音不大,说的还轻柔,可就是带着点不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大概是因着他一整天都跟她保持距离。她解完一粒,抬眼看了看他,他也看着她,她即刻又低下头去解最后一粒。“我的意思是,你的际遇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可能也不会认识。不过……”她解好了,昂起头,调戏的跟他说:“你穿制服应该很好……”她好看二字没说出口,他捏着她的脸在她唇上点了点。
“你还好这口是吧?”艾登戏弄了回去,手没松,眼底有点妒色,“是在巴黎还是在北平街上看上过哪个军官?”
赵慈行立刻结巴了,又有些想笑。“我……不,不是……我是说你。”
艾登任她结巴,她不说了,他低头吻了她。不再是点一下,也没有深入,在她搂住他之前,他放开了她。“你换衣服么?”他边问边脱掉了衬衫,拿了件新的。
赵慈行盯着艾登后背上的疤痕有点发愣,想起自己第一回见到时无法控制的泪水,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可又像很久以前了。他当时说有些是祁二爷抽的,还有些想必是在教堂时留下的。他那时候还那么小,世界在他眼里,也许就是《圣经》里描述的地狱。
艾登转过身来时,赵慈行已经移开了目光。“我换晚礼服。玛丽给我准备了好几条裙子。”她试着开玩笑,“我是不是太无耻了?就这样骗了人大小姐一堆新衣服。”她说着打开了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