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文县令箕踞而坐,脸上泛着酒色,他看向站在一旁伺候的曹凭,笑着质问:“自从狄仁柏担任代理县丞一职后,你心里一直不痛快。”
“什么都瞒不过义父,我心中确有失落。”
文县令喝又了一口酒,醉眼惺忪的问:“你想当代理县丞吗?”
“我担任主簿已有四年,自问担得起县丞一职。而他狄仁柏只当了三年县尉,资历远不如我,却处处都压我一头。说句实话,我不服气。”
文县令笑了笑,因为喝得太醉,口齿有些含糊,“原来你是想把那个代字去掉!”
曹凭道:“他哪里都不比我强,不过是投了个好人家罢了。”
“傻瓜。在这世道,出身好便是高人一等,所以你才要千方百计的弄个琅琊王氏的族谱攥在手心里。”文县令又问:“对了,你那套宅子是怎么回事?”
“我是琅琊王氏的后人,不能一直住在客栈里!他们在背后议论我很久了,我只有买下一套延庆坊的宅子,才能堵得住他们的嘴。”
文县令声调忽高:“所以你才动了税银?”
“您不必担心,税银我已经还回去了!顺便还找到了那个逃走的替罪羊。”
“你这么做就不怕狄仁柏查出来?”文县令冷冷的看着他。“狄仁柏那个岳父,也是你杀死的吧!”
曹凭见文县令杯中酒已空,立即躬身蓄满,“就算他查出来,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我的人已经出城,天亮时便会将狄仁柏的头给带回来。”
文县令还是有些担心,“你居然真敢杀狄仁柏?长安城那头的人不会放过你,到那时你可别连累了我。”
曹凭心中冷笑,当初他决定杀死狄仁柏的时候,请示过文县令,文县令分明是点头应许过的。到了这会儿,他派出去的人已经撤不回来了,文县令却又开始推卸责任。
“您请放心,我听长安那头传来的消息,说是狄相爷自去岁冬季后向圣人告了假,已经卧病在床两个月。他家三位郎君,与这素未谋面的小叔父,似乎并无多少感情。”
“你出身微寒 ,对世家大族的规矩还不甚了解。狄仁柏十四岁明经及第,有资格刻入祠堂,光宗耀祖,令后世铭记瞻仰。可这狄仁柏,他似乎并不愿认祖归宗,我听说当年他和他父亲是被狄家赶出来的,还被逐出族谱。你可不知道,狄家现在是悔得不得了,一直千方百计想劝他回去呢!”
曹凭笑道:“狄家想不想认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到时候狄仁柏都已经死了,而且他是被路上的山贼杀死的,同行的还有前来参加乡饮酒礼的长者们。”
“什么?你还打算把那些长者给杀了?”文县令口齿比刚才更加含糊,“这可万万不能!”
“不过是几个乡下老头罢了,有什么不能杀呢?留他们活着,反而对我们不利。”曹凭关切的问,“义父,您已经喝醉了,我让人送您回去吧!”
“胡说,我还没醉!这种小坛子装的酒,我年轻的时候喝上二三十坛都不成问题,我现在才喝了四坛,我还能再喝!酒呢?再去给我拿酒来,我还要再喝!”文县令用杯子敲着案几大声嚷嚷。
曹凭只好命下人拿酒上来。
“别以为我喝多了,就能被你糊弄过去。你把那几个前来参加乡饮酒礼的老头给杀了,我怎么办?我都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快十年了,吏部那边的人一直压着不让我升迁!你再弄出这个事,吏部的人更加有理由刁难我。”文县令越说越激动,哆嗦着手将杯中残余的酒泼到曹凭脸上,“难道你也想看我倒霉,想让我跟上一任陈县令似的,一辈子老死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吗?”
下人将酒端了上来。
曹凭顾不上抹脸上的酒,麻利的拆开酒坛子将酒水满上,贴心地将酒杯塞到文县令手中,“您怎么将自己与陈县令比呢?陈县令是寒门士子出身,他能在县令之职荣养到老,已经是朝廷格外施恩。您可不同,您是郑大人妹婿,郑大人如今在长安城炙手可热,他迟早能把你调回去。吏部那些个糟老头子,碍不了您的前程。”
文县令喝完了手中的酒,还想再说什么,曹凭马上夸他酒量好,又将他杯中倒满了酒。
“义父......我这儿还有一件喜事,穀禾帮那边,又抓到了新的麻雀。”
“新、新麻雀?”文县令颤着舌头问,一双混浊的眼睛泛着贪婪的光泽。
“都怪那狗拿耗子的狄仁柏碍事,这段时间一直没办法找到合适的新麻雀。往昔咱们逮麻雀,也只能趁狄仁柏外出巡视农桑时,才能偷偷摸摸的去。若是除去了狄仁柏,没有人再盯着咱们,我一定会选更多麻雀来孝敬义父!”
“好好好,麻雀,我就喜欢小麻雀......你说过,狄仁柏是活不过天明对吧!行,那你明天......明天就给我弄只麻雀来玩玩。大过节的,怎么能没有新鲜的小麻雀!嘿嘿,我喜欢活蹦乱跳的小麻雀。”
喝得差不多,该说的事也都说完,文县令想起明天还有值得高兴的事,终于愿意启程回家。
养鸽赵虽不知文县令和曹凭口中的“麻雀”是什么,但凭他们不敢当着狄仁柏的面去做这件事,便足以证明,他们一定在偷偷酝酿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养鸽赵心想,倒不如一次就将文县令和曹凭给干掉,免得他们明天一早,又要去祸害别人。
可是,他没有料到,那文县令身边竟然有高手在保护。文县令年轻的时候,便是一方恶霸,早年也曾被江湖豪杰收拾过,他从那时起便更加谨慎,身边高手不离。
养鸽赵从梁上跳下来后,立刻便有一位老仆领着众位府兵赶到。因对方人多势众,养鸽赵自保已是勉力,最后,他只能放弃刺杀曹凭,匆匆逃回来。走之前,还被那老仆射中了一箭。
养鸽赵将刚才的事情向狄仁柏交代一遍,大家一起聊自己对案情的新发现。
养鸽赵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麻雀指的是什么,不过听起来让人很担心。”
胡七七却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她问狄仁柏,“穀禾帮的人准备在路上对前来参加乡饮酒礼的长者们动手,你打算怎么办?”
狄仁柏轻松一笑:“无妨,我只怕他们不动手。”
他话说一半便止住,令胡七七摸不着头脑。
“倒是‘麻雀’的事情,必须先调查清楚!”狄仁柏看向养鸽赵,“江湖中传闻您有一位朋友,外号百事通,或许他能给我们一些帮助?”
养鸽赵点点头,“行,我这就写信问他。”
正说到贺兰腾的时候,狄家的仆人前来禀报:“有只灰色的鸽子,飞到咱们家不肯走了。我看鸽子腿上还绑了个竹筒,可是来找赵先生的?”
“是我的鸽子!”
仆人将鸽子送上来,养鸽赵打开竹筒,看上面的纸条。
胡七七不经意的盯着信件看,一脸紧张:“信上写了什么?”
养鸽赵回答:“别担心,没有坏消息!”
第29章 女主人
狄仁柏看胡七七一脸紧张的表情, 神情凝重。
直到狄仁柏拍了拍她的肩膀, 胡七七才想起什么似的讪笑,她故意装作没看懂狄仁柏眼睛里的询问。
养鸽赵将信递给狄仁柏:“我这边已经有了曹凭劫走税银,制造冤家错案的证据和证人。这是我那个擅于搜集情报的朋友送来的信。”说完,他对胡七七笑了笑, 暗示她贺兰腾现在很安全。
狄仁柏打开信,看完之后也笑了, 然后他把信递给胡七七:“你义兄有救了。接下来, 只剩下麻雀的事情尚未解决。此案能这么顺利的解决, 真是多谢赵叔父和您那位朋友。”
“狄大人莫要太过谦虚, 就算没有我们哥俩, 您也能查出真相。”养鸽赵道:“我这就写信,让他去查!”
胡七七担忧他肩膀上的箭伤, “还是得先给你治伤!”
“这点小伤, 不碍事!”
养鸽赵坚持先写信,再让阿初帮他包扎伤口,还好箭上没有淬毒, 只要拔出箭头, 简单的止血就成。
等阿初给养鸽赵治完了伤, 窗外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狄仁柏道:“赵叔父也辛苦了了一整夜,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胡七七也吩咐阿初, 今晚让她去养鸽赵家里帮一下忙,万一他渴了也没个人帮他烧水。
众人各自散去。
胡七七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睡觉, 忽然看见狄仁柏正在收拾刚才给养鸽赵疗伤后,落在地的一些碎布条。
胡七七忍不住微笑,真是个心细如发的男人。
狄仁柏起身侧眸,便看见胡七七正痴痴的看着自己。
胡七七偷窥被发现,多少有些难为情,她清了清嗓子,问:“我睡哪间房?”
狄仁柏走近,盯着胡七七看。
胡七七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两个人相互看了半盏茶的时间,胡七七终于撑不住,率先开口:“你、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赵叔父要找的那个人?”
“什么人?”胡七七打了个哈欠,困得双眼都睁不开了,“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早说过,四岁前的事情,通通都不记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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