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开视线,抬着笏板对着龙墀拱手,“到那时,臣必不会为甘尚书求情,但求重罚!”
“丞相!”甘彬华白了脸色。
可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抬眼瞧了瞧坐于高位上的女帝与太皇太后,意识到,即便自己再为国,再向太皇太后表现出诚意,早在自己拨不出那笔寿辰款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太皇太后。
先前没有寻他算账,因着她初初掌政,需要这些人为她稳固朝堂。
而如今,她觉得妥当了,便开始来寻由头了。
“我甘彬华一生为大燕,为武帝,任劳任怨两袖清风,不曾有半点异心!户部的每一笔账目,清清楚楚!”
他理直气壮地表述着自己对大燕对武帝的一生忠诚,却换来了女帝的一声嗤笑,“忠诚?朕不曾瞧见。倒是账目,可以交来给朕细查。今日先行退朝,甘尚书带着账册到紫德宫里来,让朕好好地查一查。”
她看向太皇太后,似是在征求后者的意见。
太皇太后缓缓起身,不曾给司马惊雷眼神,“都听到陛下的话了?还不去照办?”
音落,便一手拄着拐仗,由红酥搀扶着缓缓行了出去。
行到延寿宫里,着人把卓钱唤了进来,“你去紫德宫里,听一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红酥不解,“太皇太后若是想要知道陛下查了之后的结果如何,何不去旁听?此事关系到太皇太后的寿辰,极为紧要。”
太皇太后似是累了,软靠着椅背,让红酥来给她揉肩,“你当她当真是要为哀家办寿辰?”
她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刚到金殿的时候,她也是这般以为。
可是一路回来,她意识到了不对。
“不过几日,便是马上就准备,也太过仓促。是以,那不过是那丫头想要查国库的噱头。”
红酥听得心头一惊,“既是这般,那太皇太后为何还要应下这事?”
太皇太后起身去软榻上歪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哀家也想查一查国库,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理由罢了。那丫头一直以来太过乖顺,哀家心里头总觉得不对劲。如今挑起事来,才像是她该有的性子。到底是在哀家的手里掌握着,翻不出浪来。倒是让哀家借着她的手,去做一些哀家不方便做的事。”
要人为自己办事,不给她一点甜头如何能成?
第55章 库银去向
司马惊雷把账册随意地翻了翻, 便丢到一旁,由着白云景翻看着, “你简要地把这些年国库的收支说予朕听。”
这么多的账本, 搬进来便占了几间房,光是查账,便得查上半个月去了。
甘彬华脸上没有生气。
他一路思量来思量去, 觉得大抵是因着自己支持太皇太后掌权而在女帝这里落了不是,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来得早晚罢了。
不过,自己到今日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在太皇太后那里遭了记恨, 着实是自以为自己身居要职,太过自信地以为太皇太后不敢动自己的缘故。
心里憋着气, 于半道上拦着柴昀想要寻个法子,听得他淡淡的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 “武帝还活着呢。”
甘彬华一直到进门的这一刻, 才猛然间反应过来,柴昀话里的意思。
定了定心神,开口道:“臣这一生, 效忠于太上皇。太上皇在时的账目,都呈给他瞧过,并无半点不妥之处。陛下若是要看,只从陛下登基那日看起便好。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户部并无贪墨国库的人与事。”
司马惊雷瞧着他,“你既说你是忠于太上皇的, 当知太上皇这几年休养生息,国库充盈,不可能会到这般捉襟见肘的。”
若是国库有麻烦,她也不会得那么多的好东西来填充自己的私库了。
甘彬华默了默,“陛下登基的时候,那套礼服便占了大半个国库。”
将这话说出来之后,他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话匣子一打开,便什么都往外倒了。
原来,早在司马惊雷十六岁生辰前一个月,司马琰便让甘彬华将国库里的大部分金银之物取出来为爱女打造礼物。
甘彬华是个铁公鸡,可是在司马琰面前,同样是唯命是听的。
左右现在朝局稳定,朝中无大事,边境安定,那些金银很快都会再回到国库里来。却没想到,临到司马惊雷十六岁生辰的那一天,突然被告知女帝登基之事……
接下来的一切猝不及防,那一天里,他受的冲击大太,又带着被武帝抛弃了的悲愤,被几名同僚一撺掇,又得太皇太后许了些未来,便决定支持了太皇太后。
可是事与愿违,入账渐少,开销反增。丰州索要的那么多的粮饷,直叫他差点愁秃了头。幸好太皇太后一怒之下压下了粮饷之事,才叫他国库里不至于空空如也。
司马惊雷听得目瞪口呆。
恰在这时,白云景也找到了账册里的那份支出,翻开摆到了司马惊雷面前。
司马惊雷沉默了好一会儿,觉得心里头疲累,再也听不进去一句话。
甘彬华杵在那里等着审判。
他自问自己是抠门了些,但也是因着忠于武帝忠于大燕的缘故。若因此惹了太皇太后或是新帝的不快,大不了求上一死,也全了他对武帝的忠诚。
他由最初的惊慌到无助到被质疑的愤怒,再到此时,全然冷静了下来。
迟迟听不到答案,他垂眸恳请,“事到如今,陛下总要给太皇太后一个交待,臣自请服罪,求陛下饶恕臣的家人。”
司马惊雷听得生恼,“你无罪,为何要服罪?”
甘彬华愣住,瞧着女帝的怒容,似乎见着喜怒无常的武帝,竟生出几分亲切之感来。
“陛下……”他动了动唇,还未得及说些什么,便被白云景制止,“陛下让你出去等着,不曾听到?”
甘彬华疑惑地看过去,觉得自己不曾听到这话。但瞧着白云景笃定的神色和女帝的反应,又仿佛女帝方才当真说了这话一般,告退行出。
霜霜撇了撇嘴,推着霜玉也去出了。
霜玉不解,到了门外终是没忍住发问,“我出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出来了?陛下这会儿正是要人安慰的时候。你不留在里面劝陛下几句?给她出出主意?”
霜霜瞅她一眼,“白太傅不是在里头?我若是还在里头杵着,便是个碍眼的。才不去讨这样的无趣呢!”
霜霜思量着,以霜玉的脑袋瓜子,能发现陛下这会儿需要人宽慰已经很难得了,怕是没注意到每每白太傅与陛下在一处时,不喜欢他们这些下人随身伺候着,亦没有注意到陛下总是在与他单独说完话之后心情特别好。
她发现了,暗自欢喜的同时也有些发愁。
自己如今在陛下面前,越来越没有价值了。
屋里的人一阵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惊雷才道:“你把他们都支了出去,可是觉想要为着那件朝服埋汰我一番?”
“非也。”
白云景刚吐出这两字,便被司马惊雷把话接了过去,“我知你不过安慰我。以你那愤世嫉俗的性子,当初能把我说得那般不堪,如今又怎么能容忍帝君倾国库为自己造一件礼服之事?”
便是她自己,也容忍不得。
“陛下……”白云景哭笑不得地道,“臣从来不曾亲口说过那些不堪的言语。”
司马惊雷睨他一眼,“你虽不曾说,心里却是那般想的。你身边的温即楼、雷际舟、星落,哪一个不是受你的影响?”
“……”白云景有苦难言,只道,“如今,他们不都成为你身边的人了?”
怎么不记他们的仇,反倒只记他的?
司马惊雷瞧着他委屈的样子,心情突然好了起来,“那倒也是。如今便是连你也是朕的爱妃,不能不帮着朕了。你若是再说朕的不是,与朕作对,朕往后便不放你自由,将你绑在身边折磨着。”
她有些得逞的得意,却在笑过之后又敛着眉,“只是如今要如何是好?”
白云景暗思绑在身边是顶好的主意,折磨……从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听得她发问,收了心神。
“无甚紧要的。不过是太皇太后那里不好回复罢了。依臣看,你便胡闹一番,表现得看不懂那些账目便是。”
司马惊雷疑惑,“这样岂不是显得我着实无用,还不老实?”
白云景看向她,“陛下信臣吗?”
司马惊雷瞧了他片刻,笑了一笑,“就按你说的办吧。”
甘彬华没想到女帝这里重拿轻放,回到家还是迷迷糊糊的,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夜赶去丞相家死缠烂打地赖了进去,将事情与丞相说了一遍,缠着丞相非得给他分析个子丑寅卯出来,待到后半夜,才终于如了愿,喝了个大醉回府。
太皇太后得到这个消息,笑出声来。
她越笑越大声,红酥与卓钱皆发现了古怪,不安地看向她。
几乎笑了一刻钟,太皇太后的笑声才勉强停了下来,对红酥与卓钱道:“你们瞧,武帝英雄一世,却教出了这么一个无用的皇帝来。便是哀家放手放权,由着她去胡闹,她也成不了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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