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腹落在她额头狠狠一戳。
“愚蠢。”
嬴晏垂下眼眸,声音小而轻,“二爷,我的确怨陈公公在我汤药里加了乌芝草,可是我不想与他血刃相向,反目成仇。”
谢昀不搭腔。
正如陈文遇所言,嬴晏的确心软,念旧情。
在她十六载光阴里,得到的关怀与温暖太少了,陈文遇无疑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陈文遇失策了,嬴晏远比他心中想的更懂得及时止损。
若是反目成仇,横眉怒瞪,或许还更痛快些。
这样心神疏远,昔日亲密无间之人转眼便成了点头之交的路人,反而如钝刀一般割人心肉。
谢昀瞥她一眼,敲敲指尖:“后来。”
嬴晏见人阴沉的神色稍缓,心中松了一口气,继续说:“素秋在陈府待了一个多时辰,回来时说陈公公晕倒了。”
晕倒?
陈文遇腹部受了刀伤不假,如今虽未痊愈,但哪里虚弱到晕倒的地步?
谢昀舌尖抵了抵后牙,眼神阴森,陈文遇真是连廉耻都不要了,以为自己是弱柳扶风的病美人么?竟编出这等荒唐事情来骗小姑娘!
说到后面,嬴晏声音愈小,“我……”
谢昀勾唇嗤嘲,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问:“陈文遇在陈府和你说了什么?”
嬴晏不明所以,茫然抬眼:“啊?”
谢昀垂眸看她,又重复了一遍,“陈文遇还和你说了什么?”
两人间的谈话,虽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情,但若向别人转述,十分不妥当。
嬴晏抿了唇,不想说。
谢昀幽凉语气不耐,“说话。”
嬴晏蹙眉,难不成这位爷以为陈文遇同她说了什么小话?
嬴晏无语凝噎,她又不是父皇,岂能被人三言两语拐了神智,便朱唇微启,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说了幽州难民和海边的一些趣事儿。”
谢昀语气夹讽,“平日里读书时见的趣事儿还不多么?”
嬴晏:“……”
谢昀嗤笑一声,他深长睫羽盖下,落在嬴晏腰肢上的手轻轻摩挲,神色莫测。
陈文遇此人心狠手辣,说些趣事儿哄人开心倒是他作风,怎么好端端会提难民?
谢昀偏头,凝嬴晏眉眼,却瞧不出什么异样。
“没了?”谢昀问。
嬴晏摇摇头,“就这些。”
谢昀神色阴晴不定,而后蓦地手掌用力,握了她腰一把,声音幽沉,“以后不许再见陈文遇。”
嬴晏两手去掰他手,“你别捏我,痒……”
本以为得费一番力气,不想轻而易举掰开了,不等心中一喜,嬴晏忽然觉得脖子上一疼,只见谢昀那厮埋在她颈间,咬了一口。
牙齿尖锐,轻磨慢咬,又麻又疼。
“……”嬴晏总算体会了一次顾下不顾上的滋味。
谢昀意犹未尽松口,瞧见她白皙脖颈留下印记,神色稍显满意,先前的阴沉戾气总算散了些。
“记住了?”
嬴晏知道谢昀问的是陈文遇,她乖巧点了点头。
纵然他不提,她也会避免与陈文遇相见,两人间如今隔了一层过不去的坎,倒不如不见。
两人说话的功夫,窗外的的风似乎又大了一些,如寒冬北风一般呼啸嘶吼,院内树枝轻摇,树叶簌簌作响,屋内愈发昏暗了。
嬴晏不若谢昀眼神儿好,天色一暗,便有些看不清眼前人了。
“我去点灯。”
话音落下,一道闪电划过了天际,将昏暗的屋室照亮了一瞬,紧接着便是一道惊雷,而后便有雨点砸下,雨势很大,劈里啪啦斜打在窗户上。
嬴晏从谢昀怀中起身,小腿刚搭到床沿,却被谢昀伸手一勾,跌了回去,脸蛋砸在他大腿上。
嬴晏揉了揉脸,不明所以委屈看他,“你做什么呀?”
谢昀“唔”了一声。
他话音简洁:“下雨了,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嬴晏:我吃我自己的醋。
#除了三哥,十哥最帅#
#除了三哥,二爷无人能及#
第49章
外面狂风暴雨, 屋内昏暗寂悄, 虽已到了傍晚十分,但离就寝歇息的时辰尚早。
嬴晏抬眼, 十分意外谢昀竟要如此早安置。
“你在我这睡?”她惊讶问。
谢昀垂眸睨向伏趴在他腿上的女子,指尖拨开她头发, 轻飘飘问,“不行么?”
“……”自然不能不行。
嬴晏笑笑, “行的。”
俩人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 嬴晏习以为常,如今天气渐热,晚上被谢昀抱在怀里, 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她从他腿上爬起来, 撑着胳膊坐好。
因为先前女扮男装的缘故,她的头发长度与男子一般无二,比女子的头发长度要短多,此时一头青丝垂落,刚刚过了肩头两拳。
即便不再修理头发,若想如女子一般及腰,也要两三年时间。
望着眼前人娇美温软的小脸,像极了等人采撷的一朵水灵灵花儿,谢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后伸手一扯,又把嬴晏勾了过来,抱在怀里。
她的身子温暖, 如火炉一般。
因为阴雨天而起的烦躁又因怀中女子逐渐消散了。
谢昀垂着眼睫,神色莫测不定,上辈子,嬴晏就死在这样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
他不喜欢阴雨天。
等敛了情绪,谢昀一手抱着嬴晏,另只手拎着方才放在床角的木箱子,递到她怀里。
箱子很重,沉甸甸的压在身上。
因为光线稍暗的缘故,嬴晏瞧不轻匣子的模样,只隐隐约约看见几分金光描绘纹路,摸上去时触感光滑,似乎精巧华贵,也甚是眼熟。
先前去天云楼,谢昀手里就拎着这个这个匣子吧?
“这是?”嬴晏不解其意。
谢昀轻描淡写,“拿去打首饰。”
嬴晏惊讶不已,她低头诧异看了眼木箱,忽然明悟它为何这般沉了,只是这位爷好端端的送她东西做什么?
莫非是因为陈文遇送的十六箱贺礼?
谢昀手指勾了露在箱子外面的环儿,先露出一匣子圆润晶莹的珍珠,中间放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皎洁圆明,原本昏暗的内室一下子被柔和的光线打亮。
再拉在两匣子,里面放满了剔透的宝石,诸如祖母绿、猫儿石、碧玺珠一类的各色宝石,谢昀握着了一把,缓缓松开砸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响声。
那声音听的嬴晏心间一颤。
这么名贵的宝石,落在他手里,仿佛是毫不值钱的破石头似的。
嬴晏忽然觉得箱子烫手的很,差点扬手丢出去,只是箱子太沉,抱在怀里还容易,丢出去却有些费劲儿。
而且这箱子太贵重,她也不敢丢。
嬴晏慢慢把箱子往回推,“二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谢昀危险地眯了眼眸,“陈文遇送的便收下是么?”
“……”这是哪儿跟哪儿。
她与陈公公之间那是礼尚往来而已,吴管家人把礼抬来了,她还能原封不动让人搬回去不成?日后陈公公升迁,她自会遣人备一份更丰厚的贺礼送过去。
眼瞧着这位爷又要秋后算账,嬴晏想了想,随手抓了一把漂亮的宝石捧在手里,弯眸一笑,“二爷,这些就够打一套首饰了。”
谢昀轻瞥她一眼,嗤声笑了,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怕她还不起。
谢昀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几块石头而已,放在库房里落灰,你且拿去。”
别看嬴晏平日瞧着穿戴素雅,似是不挑不拣,但因为女扮男装数年,那些小女儿的心思压抑久了,其实很喜欢这些漂亮首饰衣衫。
上辈子人人皆知,十四公主嬴晏,最爱灵烟阁的首饰,每逢出新,必会前去捧场。
谢昀指尖绕了一绺柔软青丝,捏着发梢在她脖颈上留下的暧昧红痕处打转,轻缓的声音蛊惑,“你我早晚为夫妻,我的就是你的,不必计较。”
嬴晏微愣,心脏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她忍不住抬头朝谢昀看去。
夜明珠柔和的光辉虚虚地笼着男人俊美眉眼,他凉薄的唇瓣暧昧,眼底神色真挚而缱绻,带着初遇时,她曾见过的那种奇怪而又不知由来的珍视。
嬴晏垂下了眼睫,盖住了眼底嘲笑怜悯情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只是恰好与他意中人相像而已。
嬴晏轻叹一声,掩了心思,语调温软而轻,“二爷,你越来越会说好听的话了呢。”
她理好情绪,缓缓把箱子放在一旁,伸手抱他,白皙小巧的下巴搭在男人胸膛,扬着小脸看他,眉眼弯弯,“再多说两句听听。”
谢昀挑眉,觉得这个小东西越来越胆大了,“是么?”
他手掌扶上她腰,忽然捏了一下,带着惩戒意味,力道不轻。
嬴晏猝不及防,娇呼出声,轻软的声音与窗外淋淋沥沥雨声相衬,往日厌烦的雨落之声,竟在方才的一瞬,交缠出点点诱人深入的欲想。
谢昀眸色渐深,喉咙微微滚了下。
他“唔”了一声,压下欲想,只在唇角扯了一个弧度,半支着下巴看她,饶有兴致道:“晏晏声音好听,再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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