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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我是天子白月光 [金推] (绮里眠)


  容晚初这一夜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只是依稀地记得昨夜做了个美梦,却连那梦的一鳞半爪也记不清晰了,坐在妆台前,对着水精妆镜里头容色鲜妍的一张脸,目光还有些微的茫然。
  她起得有些迟了,外头的天色还是灰灰的,云层压到了城楼的屋脊上,她心里觉得时候还早,看钟上却已经近辰初了。
  阿讷抱着两束梅枝进了门,拿立在墙角的粉瓷花觚装了,一面笑着道:“昨夜好大的风,听说御花园里的树都刮倒了一棵。梅园里花吹了满地,好容易才在背风的墙角底下折了这两枝没有尽谢的。”
  一面抄着剪子修剪那一觚花。
  风吹树倒原本不是什么吉兆,但侍女神色十分的明媚,和那一瓶子梅花似的艳煞人,也让容晚初说不出斥责的话来。
  倒是替她梳头的阿敏回头瞪了阿讷一眼,说了声“满口胡吣”。
  容晚初就忍不住笑了笑。
  大约还是那个未名之梦的遗泽,她今日总有些额外的宽容和喜悦。
  尚宫廉姑姑回话的态度也显出些轻松来,道:“宋尚宫和崔掌事已经到了厅中了。”
  侍女在她鬓边压了最后一枚珐琅花钿,容晚初就站起了身来。
  宋尚宫在凤池宫休憩了一夜,仿佛就真的把自己当做了贵妃的役使,笑盈盈地屈膝叫了声“娘娘”,神态十分的亲昵。
  尚宫局的掌事崔氏容长的脸儿,神色有些积年的冷肃,要笑的时候眉间却露出了浅浅的川字纹来,行礼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的,十分的规矩。
  容晚初在上首落了座,就笑着压了压手,道:“两位姑姑都坐。”
  小宫女端了茶盘上来。
  宋尚宫就顺手接了过来,含笑上前替容晚初斟茶。
  她做得自然又流畅,丝毫不显得殷切,斟好了茶水之后,就又重新退了开去,表情也十分的坦然。
  崔掌事的眼皮就微微地动了动。
  容晚初没有想到宋尚宫会做到这一步,却也没有制止、或是惶恐地道谢,就笑着点了点头。
  宋尚宫和崔掌事都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她却没有多纠结寒暄,单刀直入地道:“两位姑姑也知道,本宫进宫来不过月余,资浅德薄,倘若不是陛下和太后娘娘两位圣人的错信,原本沾不上这些事务。”
  宋尚宫笑道:“娘娘太过自谦了。”
  “但既然接了这个差使,”容晚初看着宋尚宫,语态温和,笑微微地说了下去:“咱们就把这件事妥帖地做好了,到时候本宫在太后娘娘跟前有个交代,宋姑姑和崔姑姑都是宫里的老人,想必懂得这个道理。”
  宋尚宫面上还是笑盈盈的。
  崔掌事略略地低了头。
  容晚初也没有迫着宋尚宫和崔掌事表态。
  她两只纤纤的手交握在腹前,姿态也是娴雅温柔的,和声道:“两位姑姑消息灵通,宫里宫外的大事,姑姑们没有不清楚的,必定也知道本宫这里是个什么情形。”
  自来都没有主子做错事的道理,只是许多贵主新入宫时多半也是惶恐的,远不足以把这个道理看得明白。
  便是想明白了,也不能似容贵妃这样的有底气。
  容贵妃有个权势滔天的生父,便是办砸了这件事,顶多在口头上受几句教导。倘若她又不求皇帝的恩眷,那在这宫里简直称得上八风不动、无欲则刚。
  贵妃低着头慢慢地啜了一口茶。
  宋尚宫和崔掌事不由得暗暗地相视了一眼。
  宫闱内的主仆之间,往往也是彼此博弈,此强则彼弱的关系。
  容晚初的表现这样强硬,一副软硬都肯接招,自有一番规矩的模样,两位尚宫女官就不得不收敛了前头的许多念头,重新打叠起精神来。
  崔掌事眉间的川字纹仿佛更重了些,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尽舒展开了,重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容晚初行礼:“臣但凭娘娘的吩咐。”
  容晚初就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崔姑姑这话说得过了。不知往年对账都是怎样一个章程?还望姑姑不吝赐教才是。”
  她抬手指了指厅堂左右的空室,温声道:“我这里尽有地方,就有劳司计司的姑姑们先把旧年里的账簿盘清楚了,后头的事也好处置。”
  ※
  乱云低垂,天色郁郁,围场边靠近宫苑的方向上间植着翠柏和梧桐,这时节柏树还有些沉沉的绿色,梧桐却早就过了落叶的季节,一点秋天没有吹尽的黄叶在风里打着旋儿,一头撞在滑动着的圆木靶子上,被这稍稍阻了一阻的工夫,就有支白羽的长杆箭穿透了风声,狠狠地钉了上来。
  有侍卫策着马小跑着凑了过来。那支箭尾翎还在嗡嗡地颤动,但那片黄叶竟没有碎,他伸出手去将它拨/弄开了,露出靶子上描漆的环心。
  他高高地举起手臂,做了个“靶心”的手势,就将那木靶子提了起来,夹动马腹回到了校场的边缘。
  阔大空场的这一边,马上的年轻男人已经放出了另一支箭。
  那箭离了弦,他就没有再去留意它的准头,瞄准时微微眯起的眼也恢复了平常的沉静,他没有再上弦,只是用带着扳指的拇指在熟牛筋的弓弦上随意地拨了拨,就回手把它递给了跟在身后的侍卫。
  天子真是武勇神异。
  于存擦了把汗,双手接过那柄弓,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已经空荡荡的箭囊。
  这弓是墨司的人得了旨意,完全按照皇帝的意愿打造出来的。弓体并不算重,满弦也并不十分耗力——但也因为这些缘故,这柄弓在射程和准头上都稍稍有些欠缺。
  可是刚才皇帝已经射空了一囊箭,除了前两支多少偏了一点,后头每一支都中在靶心上。
  更不要说到后来用的还是动靶。
  龙禁卫的武技在禁军中并不十分出色,至少以于存自己来看,他就绝没有这样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的箭术。
  殷长阑也并没有心血来/潮考教亲兵的意思,他练了小半日的弓,这个年轻皇帝的身体并不十分强壮,这时额上也冒了些汗。
  他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却正亢奋,跨在马上轻轻夹着马腹,雄骏的白马仿佛能体会主人的心情,发出了咴咴的低鸣,不停地小步跑动着。
  另一个随侍的侍卫见状,看了于存一眼,见他只是低着头跟在皇帝的身边,轻轻地嗤了一声,催马前趋了几步,道:“陛下,臣听说林子里前些时候豢了新的野物,您可要去散散心?”
  围场在禁宫北部,再往北就是一片山林,御兽监的人会定期投放检查过没有威胁的野物投放进来,供天子、王孙们狩猎之用。
  殷长阑许久没有这样有活动开筋骨的感觉。
  他不由得朗朗一笑,在马臀上轻巧地敲了一鞭,道:“走!”
  什么准备都没有做,也没有带上足够多的人手,于存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好,刚要开口阻拦,又觉得有些冒失,这样片刻的工夫,君王的白马已经风一样地驰远了。
  他有些焦急地随手在场边拉过了一名内侍,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跟着纵马追了上去。
  ——皇帝突如其来任性的结果,就是等到李盈带着大批的侍卫跟着散进林子里,循着哨音找到了前头进来的皇帝和两个龙禁卫的时候,殷长阑正背倚着一棵大树微微地喘息。
  李盈顺着他脚边明晃晃的正黄色流苏穗子,看见了丢在一旁的鲨鱼皮剑鞘。
  那个叫费胜的龙禁卫半边身子都糊了些血迹,一侧手臂软趴趴地吊着,瞧着是断了,垂着头不远不近地跪在皇帝的身侧,像是犯了错的模样。
  倒是于存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犹能有余力地扶着皇帝的身子站着。
  大太监的脸都白了。
  他急慌慌地道:“大家,您可还好?”
  殷长阑却不像他想得惨烈,还能有些笑意,道:“朕并无碍。”
  他只是脱了力,倚着树缓了一回,就恢复了些许力气,重新直起了身。
  禁卫们很快就分散开来,仔细地排查附近是不是还存在着其他的危险。殷长阑迈动脚步,这时节林中枯枝满地,因为前些日子那场雪的缘故,踩上去有些腐朽的闷响。
  他向李盈的方向露了背影,就听到大太监声音有些尖锐地道:“您受伤了,您背上在流血……”
  殷长阑知道自己受了一点伤。
  他马上打的江山,一向身先士卒,那些年里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知凡几,并不大在意这回这一点,只是道:“朕知道,不打紧。”
  他走到斜对面不远处的另一棵树边上,从树干上握住了自己的剑柄,抖了抖,很用了些力气,才将佩剑从树中拔了出来。
  之前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李盈顺着他的动作,才看到那柄剑是穿过了一条大蛇的七寸,才钉进了树干里的。
  那蛇鳞皮雪白,眼睑血红,通身足足有成/人大/腿粗细,被殷长阑全不在意地抬脚踢开,僵直的蛇躯仆在枯枝败叶之间,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太监不由得紧紧地捂住了嘴,眼白一翻,悄无声息地栽倒在地上。
  ※
  皇帝受了伤的消息并没有立刻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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