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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我是天子白月光 [金推] (绮里眠)


  又按住了容晚初的肩,阻止了她站起来的动作,温声道:“外头天寒,你不要送了。”
  帘栊摇动着,细碎的珠结很快就模糊了他的背影。
  房中只余下容晚初一人,她微微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虚空中失去了焦点。
  ※
  李盈打发走了报信的干儿子蔡福,轻手轻脚地走回了暖间的落地罩底下。
  皇帝从太庙回来之后,又一头扎进了书房里,这半晌都没有出来过了。
  他悄无声息地又立了许久。雪没有停,外头的天色已经沉得看不见光。他看着自鸣钟上的刻度,踟蹰了片刻,才壮着胆子向内间开口,轻声道:“大家,时辰已经酉初了。”
  “嗯。”屋中传来沉沉的一声,皇帝放下了手里厚厚的簿册,从书桌后踱出来。
  殷长阑面上微微有些疲倦之色。
  这个年轻的皇帝虽然与他同名,并且还十分的年少,但身体素质与他十八岁时相比却相去甚远,不过是经历了这一日的忙碌,就有些支撑不住的疲惫之感。
  他捏了捏眉心,随口问道:“往德妃和贤妃宫中送的东西都送到了?”
  李盈恭恭敬敬地道:“两位娘娘都十分的感念陛下的恩德。”
  殷长阑微微颔首。
  李盈偷眼觑了觑他的面色,斗胆问道:“大家可要去探视贵妃娘娘?时候不早,您的晚膳摆在哪里?”
  殷长阑听懂了内侍的暗示。
  他微微失笑,道:“朕不过是去看看,仍旧摆在这里。”
  李盈想到蔡福回来时说的凤池宫的冷淡态度,一时也不敢多嘴,应了声喏,就小跑着退出去安排车驾。
  殷长阑靠在辇车松软的座椅里,微微仰头闭着眼,一整日里所见所闻的时局拼成一张网,在他心里来回地翻滚。
  三位皇妃当中,最特殊也最棘手的,莫过于这位容氏贵妃了。
  霍氏的祖父霍遂年已老迈,与先帝曾有师徒之谊,是凭借这段旧情和多年累积的人望被先帝托孤。他掌国子监数十年,桃李遍布天下,门生故旧如一张网织在大齐朝中。
  甄氏的大伯父甄恪甄闵夷,是先帝朝的内政能臣,善于治吏,也善于玩弄人心。但这样的臣子,倘若没有皇帝的倚重和放权,所能翻起的风浪终归有限。
  容氏却不同。
  容氏女的父亲容玄明,从少年时就是个“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将才,后来为官宰执一方,又能治稼穑、抚人心。
  更重要的是,因为先帝那些年的放纵,此人在军中已经成了气候。大位交替之间的变动,又给了他难以抑制的权柄。
  殷长阑沉吟。
  容氏的勃勃野心或许在旁人眼中看不分明,但在他面前,却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只是不知道,被送进宫来的这位容氏女,知不知道家族的野望和自己的处境。
  容氏倘若果有不臣之心,宫中的容氏女便是一粒弃子。
  男人的争权夺势,却要牺牲女子的性命来成全。
  他微微冷哂。
  漫天飞雪里,宫室檐下的宫灯暖光融融,阿敏和阿讷领着宫人立在阶前向圣驾行礼。
  婀娜的身影伏了成行,唯独没有该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位。
  李盈忍不住问道:“贵妃娘娘不在宫中么?”
  阿敏的神色有些微的尴尬,低声道:“娘娘在后殿的净室中祈福,恐怕不便于来迎接陛下。”
  李盈面上一时都有些不好。
  殷长阑却并不以为忤,他温声道:“朕来探望贵妃一眼,并不多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钢铁直男殷七:我觉得可以合作一下。


第11章 终身误(2)
  “贵妃娘娘就在后殿的净室里。”
  阿敏微微垂着头,略侧着身子,姿态恭顺地在前面引路。
  殷长阑“嗯”了一声,道:“贵妃有心了。”并不多说话,阿敏悄悄偷眼觑他的面色,只觉得温和又平静,丝毫不见异色。
  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觉得皇帝这一刻的神情有些许熟稔。
  她恍惚了些时候,才意识到这样的神态,她时常在自家的主子面上见到。
  不过走了个神的工夫,人已经到了净室的门口。
  门扉虚虚地掩着,室内并不昏暗。佛台上点了暖杏色的莲灯,晕光和檀香柔缓而微苦的气味一起,从缝隙里漏溢出来。
  浅橘色的帷幔分割了光影,釉色丰润的瓷像盘坐在佛龛里,红陶的香炉中插着黯紫色的线香,炷头的火光微明微灭,少女跪坐在蒲团上,牙白色的衫子,雪青的襕裙,姿态温存而沉静,教人不忍心打破。
  阿敏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踟蹰着回过身来,声音放得极低,像是怕打扰了身后的宁谧:“陛下,娘娘便在这里。”
  女官的抗拒之意表现得过于明显,殷长阑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眉梢都没有动一下,问道:“贵妃跪了多久,可曾用过了膳?”
  见他没有强要开门,阿敏微微松了口气,恭声道:“回陛下,宫中已经传过膳了。”
  殷长阑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尔等须尽心竭力服侍贵妃,朕自有赏赐。”
  门口的交谈声音量不高,但蒲团上垂首跪坐的少女却已经姗姗地站起身来。
  殷长阑看着她低眉抬手的动作,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紧。
  他的手仿佛自有主张地探了出去,微微用力,门就在他掌下轻易地推开了。
  镔铁的户枢转动时发出微哑的吱嘎声响。
  他从下车进门就始终是温和的,阿敏被他突如其来的冒昧举动吓了一跳,小声叫了一句“娘娘”。
  门内的容晚初微微地蹙了蹙眉。
  她静静地看了面前的皇帝一眼,略退了一步,屈膝道:“臣妾见过陛下。”
  秀气而修长的颈子微微弯了下去,少女肤色如白瓷一般腻而光洁,颈后圆润的骨节因为动作而稍稍凸显,东珠般流进衣领里。屋内的佛灯和门口的宫灯两重暖光洒下来,颈根的碎发蒙着光晕微微发颤,像乳鸦蓬松又可爱的绒羽。
  她福着身子,姿态平稳而落落大方,声音甘冽,以至于殷长阑几乎要以为那一刹那里她的不悦神色只是他的错觉。
  他微微苦笑。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何以会下意识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向来不是一个孟浪的人,何况面对的还是这位少年天子留下来的后宫。
  或许是那一瞬间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想起那个会在他出征的时候,一个人跪在佛前捡佛豆替他祈福的小姑娘。
  她少年时吃了许多苦,容貌只能算是清秀,即使眉眼间有两、三分的相似,却也没有容氏女这样,炊金馔玉养出来的好颜色。
  他微微敛了思绪,和声道:“贵妃请起,是朕冒犯了。”
  容晚初微微挑了挑眉。
  听宫人说他把秦氏逐出门外时,她还不敢相信,倘若不是亲耳听到,她至今也不知道皇帝竟然真的转了性子,竟会对她说出这样客气的话来了。
  但倘若是真心的客气尊重,想必也做不出贸然闯门这样的事来!
  她也跟着客客气气地笑了笑,道:“臣妾无状,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她这样说着话,明明面上的神态和说话的语调都十分的温和,但就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呼之欲出,听在耳中是“有失远迎”,品在心里却是“我不欢迎”。
  像根刺扎在人的嗓子里,咽不下去又咳不上来,微妙而明白地彰显着拒绝的态度。
  殷长阑微怔。
  ——来的路上,他设想过关于容氏女的几般性情。
  赵王说她在家时“娴静”,加上她方才礼佛时的沉谧姿态——又或许寻根究底,仅仅是她与阿晚莫名的一点相似,让他下意识地认为她也是一个性子柔和的女郎。
  原来不是。
  而且看起来,她似乎也不是多么想见到这位皇帝。
  是因为昨夜皇帝在侍寝上的安排让她伤了面子,还是她……
  他沉吟良久,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容晚初不知道他的来意,见他这样徘徊不定,微微侧过头去,将目光向阿敏身上一扫。
  侍女站在皇帝背后的地方,同样有些犹疑地摇了摇头。
  容晚初眉梢一蹙。
  前一世里,升平皇帝只往凤池宫来过手指数得过的几回。
  每一次都是因为秦氏,又每一次都以颐指气使为始,冷言冷语作结。
  难道这一次又是因为秦碧华?
  是他终于醒过神来,愧疚于自己欺负了心上人,或者索性是只有他自己做得,别人做不得,要为秦氏找一回场子?
  她索性开口道:“陛下圣驾屈尊到此,不知有何吩咐?”
  以容晚初的判断,皇帝受了她这样直白的一问,少不得就要耐不住抖出来意来了。
  男人却仿佛是从恍惚中方才被她惊醒一般,先是怔了怔,才哑声道:“朕听闻贵妃为国祈福。贵妃意诚心挚,当昭日月,也务要珍重自身才是。”
  容晚初就微微地笑了笑。
  这话说得有趣!
  她道:“臣妾惭愧,不过是一点微薄之念,偏劳陛下牵挂,臣妾心中实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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