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珍听到最后一句,那脸色才苍白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赵世禛骑马先去了北镇抚司,华珍乘坐车驾自回公主府。
车行半路,不知是因为銮驾摇晃还是怎么,华珍隐隐地觉着胸口不舒服,皱着眉想吐。
采蘋忙给她捶背,道:“是不是这两天在宫内伺候娘娘太过操劳的缘故?”
华珍皱眉:“不知道。”
采蘋道:“这些日子殿下饭都少吃,回府后不如让太医来诊一诊。”
华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片刻突然问道:“最近驸马真的只是在工部……没有去别的地方?”
采蘋道:“这是当然。前些日子不才问过跟随驸马的那些人么?”
华珍皱眉:“我的心总是有些不安,那……那个什么芙蓉那里呢?”
采蘋笑道:“那芙蓉早成了老黄历了,驸马本就不喜欢那种娼门女子,只是当初、如今驸马一心一意奔着仕途,哪里会去做这种会戳首辅大人眼珠子的事呢?爱惜羽毛还来不及呢。”
华珍这才又笑了:“说的是,我差点忘了。”
才说到这里,有个随车的小太监面色有些紧张地跑了来,悄声说道:“殿下,跟着驸马的人来说……”
车行之中华珍有些没听清楚:“什么?”
采蘋一惊之下有些迟疑,不敢就大声重复,便靠近几分,低低道:“说驸马、今日去了西坊。”
“西坊?谁哪里?”华珍惊问。
采蘋道:“是舒阑珊没去工部,又好像他家里小孩子病了,所以才去……”
“他家的小孩子,”华珍一阵晕眩,“驸马是去看那孩子的?!”
她目瞪口呆,怔了半晌垂着车壁道:“混账,混账混账!”也不知是骂温益卿还是别人,华珍连叫了几声,突然间一阵心悸。
公主眼前一黑,猛地往前栽倒。
华珍重新醒来之时,天已经微黑。
身边空荡荡的,华珍惶然叫道:“人呢?”才有宫女循声忙靠前,纷纷道:“公主醒了!”
采蘋也忙过来:“殿下总算醒了。”却是满脸的喜色。
华珍盯着她,也想起白天得到的消息:“驸马,驸马呢?”
采蘋道:“殿下不要着急,驸马先前回来过,才出府去。”
华珍情急,猛地坐了起来:“混账,怎么没叫他留下?”又看采蘋笑的灿烂,越发怒不可遏:“你还敢笑!”
采蘋忙道:“殿下快别生气,也不能这么急的起身了,如今可不比先前,毕竟是两重的身子了。”
华珍满心惦记着温益卿去西坊的事情,恨不得快找他问问,听他走了更加生气,一时没回过这意思。
过了会儿才呆道:“你说什么?”
采蘋笑道:“之前太医给殿下诊脉,殿下已经有了身孕了。”说话间,面前的宫女太监们齐齐地都跪了下去:“恭喜殿下!”
华珍睁大双眼,看着众人跪在跟前儿,又是一阵晕眩,半天才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哪里敢拿这种大喜事开玩笑。”
华珍终于反应过来,一时欣喜如狂:“我有了?驸马呢?驸马知不知道?”
采蘋道:“驸马已经知道了,只是太医说殿下情形稳定,没有大碍,驸马才又回了工部。”
华珍微微一愣,觉着温益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居然没有留在身边……有些怪,但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旋即有给自己终于怀孕的喜悦冲昏了头。
一时之间,就连温益卿去西坊探望言哥儿的事情都不当回事儿了!她觉着温益卿去探言哥儿,自然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子嗣,如今自己有了身孕,等生下一子半女,温益卿自然不把那外头的放在眼里。华珍喜上眉梢,只觉着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了!
第157章
华珍公主喜从天降,也顾不得去计较温益卿去过西坊的事情了,只顾请太医诊脉,去宫内报喜,认真保养起身子来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是温益卿当夜竟没有回府,但一想到他工部事忙,将来升了侍郎就好了,到时候岂不是双喜临门?因此竟也罢了。
更有温府那边儿,戚老夫人因听说消息,也忙过来道贺。
华珍其实不喜自己的婆婆,只看在温益卿的面儿上而已,但今儿添了这大喜的事情,便也格外的和颜悦色,一时看起来倒像是满堂齐欢的光景了。
是夜,西坊之中,王俊跟几个营缮所同僚亲自来探望之后,江为功跟姚升两人也一块儿来了。
先前自打温益卿去后,阑珊又看了言哥儿半晌,实在撑不住,便回了房。
这一倒下就有些起不来了。
阿沅起初还以为她是给温益卿那些话气伤着了,给她换衣裳的时候,无意中却发现了颈间的痕迹。
阑珊原本只是身体撑不住,精神还是好的,但温益卿那几句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加上因为言哥儿的病而自责,顿时内忧外患,一起发作起来。
就连阿沅替她把衣裳解开了都没有察觉。
阿沅自然瞧见了阑珊身上的那些痕迹,腰间尤其重一些,有几处可见乌青的手指印。
赵世禛毕竟也是初次,忘情的时候力道上有些失控,而且他的手劲奇大,只稍稍地用半分力,对阑珊而言却如同三四分,何况他用的不止半分。
阿沅不敢再往下看,只是又悄悄地将她的衣裳系好。
看着阑珊双眼合着倦累之极的神情,阿沅眼眶有些湿润,喃喃道:“若荣王殿下是真心待你的,纵然……不要我跟言哥儿了,又有什么关系。”
阑珊睡了一个下午,到黄昏工部休衙,大家一涌而来探“病”。
果然见阑珊脸色苍白,满面憔悴,一看就知道气虚病弱之中,如此倒也歪打正着了。
王俊等不敢多加叨扰,说了几句便告退了。
此后江为功跟姚升来到,阑珊强撑起身要招呼他们,却给江为功一把摁倒:“别动!我们又不是外人,你只管躺着。”
阿沅亲自倒了茶过来请他们喝,说道:“又劳两位大人亲自来探望,且不要嫌弃喝口粗茶。”
两人忙站起来道谢。姚升早看出阑珊眼圈微红的,阿沅的眼睛更是肿着,怀疑他们之间口角过,便笑说道:“阿沅娘子不必客套,我跟江大人同小舒一向交好,本该早来探望的。”
江为功却直接问道:“娘子是哭过吗?可是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阿沅一愣,苦笑低头道:“并没有别的,只是夫君病了,连孩子也有些染了风寒,不过如今已经好转了。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江为功道:“言哥儿也病了?怪不得我看小舒脸色这样差,这如何了得,可请了好大夫了?”
“已经没事儿了,之前才起来,葛公子在那边陪着他喝粥,等喝过了再叫他过来行礼。”
等阿沅退了,姚升赞道:“阿沅娘子真是贤惠啊。”
江为功也说道:“又贤惠,又能干,跟小舒正是天造地设,生的孩子也是那么伶俐可爱,唉,我若有个儿子,也是这般就好了。”
姚升嗤地笑了:“你的老婆还没地方找呢,就盼儿子了。”又看着江为功胖头大耳的样子,还有一句促狭的调戏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江为功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舒,有一件事,之前那个方家小公子……你记得吧,昨儿他突然去工部找我,竟规规矩矩的向着我赔礼道歉呢,你说怪不怪?”
阑珊正听着他们两个玩笑,听了这句心中一愣:“是吗?他、怎么赔礼的?没有胡闹吧?”
“没有,”江为功摇头,满脸的不可思议,“规矩的了不得,言辞又恳切,弄的我反而都不好意思了。”
阑珊听到这几句,便知道去道歉的不是方秀伊,而是她哥哥。
当下一笑:“是不是跟先前胡闹的那位判若两人呢?”
江为功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吗!我看着他那张脸,几乎不敢认之前曾揪过他的衣领呢。”
姚升听到这里,摸着下颌不语。
三人说了会儿,果然那边阿沅跟葛梅溪陪着言哥儿进了门。
那小孩子已经好很多了,眼睛乌溜溜地,上前叫道:“爹爹!”
阑珊忙起身握住他的手,目光涌动,又道:“见过你姚叔叔跟江叔叔。”
言哥儿又乖乖地躬身行礼,姚升忙制止了:“快别,孩子病着呢,不用讲究这些。”
江为功道:“言哥儿,叔叔也不知道你病了,改天再买好吃的给你啊。”
言哥儿又答应了,走到阑珊身边,仍是靠着她。
姚升笑道:“小孩子病一病不要紧的,不是都有那句老话吗,病一病,长心眼呢。”
说到这里,江为功又想起来:“还有一件小事儿。小舒你知不知道,下午的时候,工部里有人说……公主殿下有了身孕了。”
阑珊意外:“是吗?”
旁边的阿沅也微微色变。
江为功笑道:“是啊,可是更奇怪的是,原本说公主晕倒了,温郎中才回府去的,可不多会儿又回来了,竟好像没事儿人一样,仍是处理一些公务之类的,丁点儿喜色都无,这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指不定多高兴呢,又或者总该在府内陪着公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