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渊未曾抬眼,眉宇间冷漠阴沉,视她如无物。
林梦芊眯眼笑了,算是沉得住气,“上辈子我觉得她可怜,可怜她爱而不得像个傻子一样作践自己;这辈子我还是觉得她可怜,可怜她什么都不知道,被你操控在手里,依旧逃不掉入东宫的命。明渊,这世上要有后悔药的话,我们上辈子何必那么凄惨。”
虚假的伪装已没意义,她重生的目的就是和他同归于好,甚至就在前几天前,她还在想要如何同太子破镜重圆,相信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一味的自我猜测叫她不得安宁,她甚至开始觉得太子真的爱上了上辈子不爱的女人。最令她没想到的是,邵崇雪也喜欢长孙瑾!
怪不得她死后他那么容易的恩准了邵明渊要求,原来里面还含了这样一层关系,如此想来,说她说邵崇雪少时白月光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林梦芊更加看不起她了,同时却也隐隐在恨她!
邵明渊抬了眼来,毫无情绪,透着冷漠阴戾,看得她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一样,于是她直起了身子,脸上保持着平静,却听他不紧不慢开口,冷然,“从古至今,死人都是不会说话的。”
第66章
【赐婚圣旨】
林梦芊后退一步,未见慌张,挑了挑眉,“你用不着威胁我。”稍顿,又道:“你曾经那么爱我,爱到眼中容不下其他,与崇雪争斗不休,也全是为了我一人。如今,你待长孙瑾,是爱还是愧疚?”
这确是叫林梦芊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用情至深,说变就变?就算自己死了,也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邵明渊放下书,不动如山,“你知孤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何?”林梦芊盯着他。
“孤被粪屎蒙了眼,喜欢上了你,一叶障目看不见旁人,做了全天下最蠢最可笑的事情,孤的上辈子啼笑皆非,却也是应得的报应。”
他这话说的平淡,轻描淡写仿若与他无关。可林梦芊闻言,不受控制的感到了气愤,什么叫被粪屎蒙了眼?!贬他自己的同时,还骂她是粪屎不如!
“那你又是何时爱上她的?”林梦芊声线微提。
“与你何干。”邵明渊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爱的时候,爱到不顾一切;不爱的时候,冷冷淡淡多看一眼都嫌。
林梦芊脸色稍变,旋即又笑,“那你觉得长孙瑾这辈子会和你恩爱到老?”她无意再去纠缠他还爱不爱她这个话题,他既说的如此直白,再贴上去询问最后一丝可能性,那傻的和前世的长孙瑾一样了,“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吗?接受本来的你,或者……她会不会哪一天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世有多凄惨,你又怎知她不会恨你。”
她想刺激、激怒他,若他沉不住气,就暴露了他也在害怕着的事实。
但邵明渊神色未动,连眼睛都不曾抬一下,饶是林梦芊观察入微,都不曾见他一丝表情转变。毕竟前世他就心机阴沉,藏得深点确也不怪。
她咬了咬牙,马上思索了另外的应对法子,“不管是西凉奸细,还是万俟展言和岭南王,以及杨家打的什么鬼主意,我都是知道的。但这些东西,是她一无所知的,我估摸着你也不会叫她知道,明渊我们前世怎么说也有一段情,虽是落得那般结果,到底也是真心爱过,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邵明渊懒懒抬了眼,忽而唇角一勾,就笑道:“今世不同前日,你又有何资格与孤做交易。”
林梦芊上前一步,“就凭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
在邵崇雪无法依靠,又与邵明渊摊开说亮话的情况下,或许选择投靠邵明渊才是最明智的。她对邵崇雪只有恨和怨,尤其现在知道了他心里藏着长孙瑾后,恶感直线飙升。她这辈子目标之一,就是叫邵崇雪喜欢上长孙瑾,可如今,不知为何竟会感到丝丝不甘。
前世,她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引得兄弟阋墙,她都处于最瞩目的位置,可现在,这份令人羡慕的东西,似乎马上就要跑到长孙瑾身上去啦!
这种强大的心理落差,怎么都不能让林梦芊平衡。
她想翻盘,如果不能靠前世情意,那就靠利用协助来,总有她可以发挥到用处的地方!
他笑容清淡,也透着冷意,深入骨血,一晃就叫她想到了前世后期,往日温润如玉的储君冷漠阴戾,眸光沉暗,再也不见一丝如风春意。
他现在是收敛了,但也仅仅是对着她之外的人,就连邵崇雪可能都未曾见过这样的太子。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他重来这一趟,可不光是为了和长孙瑾谈恋爱的。
现在他待林梦芊无一丝情意,说起前世只会悔恨的犯恶心,恨不得当场要了她命,但她一旦死的不合理,就会惹人怀疑。
邵明渊一语不发,站起身,走到密道口,弯腰把入口掀开,“你可以选择死的悄无声息,也可以选择继续苟延残喘。”
林梦芊稍怔,知道这是谈判失败了,哼了一声,嘲讽道:“我也可以选择把知道的都告诉她。”
话音将落,得意不过一瞬,她就猛地睁大眼睛,脖子被一双冰冷冷的手缠上,狠狠掐住了。
邵明渊稍稍用力,就涨的林梦芊小脸涨红,窒息感令她头晕目眩,她本能的用双手去掰他的手指,恐慌中对上他阴鸷的犹如盯着猎物一般的眼神时,心下突地一片苍凉。
“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扣在她喉上的力道是她无法承受的重量,似他冷冽毫无感情的声音一样,会将她的脖子掐断,任何挣扎都是无用的。
男人爱你的时候会将你视为珍宝,为你不顾一切;不爱你的时候会把你随意抛弃,往日过眼云烟;恨你的时候,就会恨不得马上叫你消失在这个世上。
很显然,林梦芊就属于后者。
他想杀她的心从来就不是假的。
林梦芊红着眼,艰难张嘴,发出一声怪笑,瞪着他道:“……你果然在害怕……咳!”
猛地收紧的力道令她双眼泛白,无法呼吸。身体被重重抛出,啪的一声摔在密道陈旧的地板上,激起层层灰尘,林梦芊狼狈的趴在地上,捂着被掐痛的脖子咳嗽出了眼泪,盯着邵明渊厌弃的眼神,用沙哑的声音呵呵笑道:“明渊!我给过你机会了!你知道的她是不会原谅你上辈子做过的事情的,你上辈子犯得罪孽你这辈子也还不完——你把我推开了,还有谁能比我更理解——”
随着密道口封死的还有林梦芊的癫狂的声音。
邵明渊负手而立,久久盯着密道封口,直到里面再也听不见一丝半点儿恼人的声音,他才眉宇平静的重新回到了书案后。
正如林梦芊最后所言,他的罪孽是这辈子也还不完的。
他有多庆幸自己可以重新来过,就有多害怕阿瑾会想起过往。
在林梦芊同样重生,容澈可以预知先机的这辈子里,发生什么对他来言都不奇怪。且阿瑾知道自己会死,她认命进东宫来,有她无权违抗皇权一由,也有她自个儿想明白了的缘由。当然其中也包含着,他对她的一些小小的逼迫。
阿瑾不是真心的,他比谁都清楚。
但他还是要娶她,就算被说卑鄙无耻也无所谓。
如果感情这时候还未培养出来,她还未信任他、爱上他,那就一切等到婚后,让一切所谓的先机不攻自破。
邵明渊闭了闭目,不可抑止的想到了缠绕了他许久的梦境,他会频频梦到前世里发生的事情,梦到阿瑾悲伤绝望的眼神,待到画面一转,女孩凝着他的目光平静冷淡,毫无情绪,离他越来越远。
梦境似乎预兆着他的未来一样,不论多惊慌,跑的有多快,喊的声音有多大,心有多绝望,他也碰不到阿瑾一片衣角。
再说磕磕绊绊出了密道的林梦芊,脖子上深红的指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自然不可能把邵明渊说出去,何况在太子风评极好的当下里,她只会被当成疯子。
要躲避宫人不容易,但这个皇宫对她而言是很熟悉的。她挑了最近的路,回了瑶仙宫,待回到自己屋里,忙不迭拿出药膏来涂抹,准备了丝巾将脖子围上,准备以过敏为由,闭门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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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面叫杨贵妃操心的事不止一桩。
在宫选宴过去八天后,杨家还在办着杨婳的后事,宫里就下了赐婚圣旨。
别说世家百官在等着宫里面如何安置他们闺女,酒楼茶馆的百姓一天的谈资换了一波又一波,最关注的还在太子和四皇子的婚事。
宫选宴出了这么大一个意外,注定不会好好收场。而那么倒霉催的贵女,命运为何,不论是后宫嫔妃还是世家命妇,亦或是街头茶馆老百姓都要激烈的猜测一番。至于落选没去宫选宴的家庭,在听着笑话的同时庆幸自家闺女没遭难,其他人如何心塞的,自与他们无关。
就这样,事情在八天后有了定论。
承国公府嫡出大小姐长孙瑾,被封为太子妃,婚期就定在今年十月份。
未定侧妃,未定良娣,东宫只定了一位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