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作为第一个被告知有刺客的人,靠的是安插在长孙瑾身边的暗卫,暗卫都未曾发觉刺客,他们是在那里埋伏了多久。将长孙瑾送回行宫后,他立即吩咐禁卫军排查整个猎场。
这次的刺杀,究竟是大规模的刺杀,还是仅仅针对长孙瑾的?
携右卫率府李锐再次返回事发地的太子,早已不复行宫前的温润,冷面霜眉的叫人看了都觉得害怕,他脸色格外的差,阴沉又凛冽。待回到出事的山谷,看见那一堆堆灰土时候,太子神情平静认真,偏偏又透着挥之不去的森森寒意,至于他蹲身低首时,眸里闪过的一丝狠戾,自是谁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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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女眷,杨贵妃在里头地位崇高,出了这种事,必然会告知她。杨贵妃作为女眷中的话语人,第一要做的安抚各家夫人小姐,第二就是过去萧有容那边,询问情况。
这事情确实蹊跷,饶是她暗喜承国公府遭劫,如今担心的还是刺客是怎么来的。作为一向安全,每次都会提前排查南行山隐患,从未出过任何意外的春狩,这些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
长孙瑾脚腕被尖利的岩石尖刮破的,虽然看着血淋淋的可怕,但伤的不重,好生清洗了,敷药包扎,再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她心里惦记含霜,包扎好,就扶着蓁蓁过去了。
含霜虽是个丫鬟,被姜禾抱来的时候,可是把随行的御医都叫了过来。事态严重,人命关天,御医自是诊治为先。只是这叫杨贵妃看在眼里,可就是另一番意思了,连个小丫鬟都紧张成这样,可见得太子有多重视承国公府了。
连院判同几位同僚对了对眼,差着医女先为其清理伤口,挤出毒血,暂且敷了药。这毒不是一般的毒,连院判再三肯定了,才对着萧有容道:“这毒,名叫雪上枝,属异邦之物。雪上枝毒性强,虽不会马上要人性命,但会使人陷入沉睡,最多十日便会吐血身亡……我暂且压制了毒性,可若调不出解约,这姑娘怕是……”
长孙瑾又惊又急,“怎么会这样?解药要怎么配?!各位都有办法?”
连院判摇着头,一声叹息,“雪上枝的解药,自前朝就属药师谷所有,从未传到外人手上……如今药师谷早已不在,解药自也是失传了。”
百年前药师谷一把火烧的精光,那些令世人垂涎的医书、稀世草药,连同整个门派都被一把火烧了,别说医书了,连人都没了。若是仔细说起来,就是另一桩令世人扼腕叹息的江湖之争了。
萧有容神色沉稳,“连院判,还请多尽尽力。”含霜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心中惋惜焦虑,面上沉稳端庄的一分不显。同时她也在庆幸,毒针没有射中阿瑾,她简直不敢去想,如果躺在床上的是女儿,她大概会发疯吧。
连院判同几位御医连连点头,可谁又会真的尽力呢,再怎么得夫人小姐喜欢,含霜到底是个丫鬟,命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
长孙瑾整个犹如傻了一样,连扶都不要扶,忍着疼跑去了床边。
含霜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她一动不动,就那样好好的躺着,却叫她莫名想起夜里的梦,梦里是阿月,现在是含霜……
她握紧含霜冰凉的手,双目含泪,小声道:“不,我一定要救你,我才不信什么解约失传……”颤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决心。
萧有容送走了御医,回来就见女儿红着眼眶,她心疼不已,刚想开口劝劝女儿,哪知她就握着拳头,说一定要救下含霜。
萧有容眉心皱起,心烦意乱,可她知道阿瑾必然不会接受这样一个诊断结果。连院判基本是宣了含霜无药可救了,现在的阿瑾情绪激动,又满腔伤心,会说出救她性命的话,也自是她无法接受含霜的将死罢了。
现在叫她费劲心神折腾一番,好过劝她接受现实。萧有容面沉如水,并未去阻止她,单单交代了蓁蓁,看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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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林梦芊神色郁郁,端的是一脸生无可恋。
邵崇雪找过来的时候,她就依在床头,郁郁寡欢,愁眉不展,平日里一双极为柔和的双眸黯淡下去,泫然欲泣。
经过了一晚的冷静,林梦芊平静了下来,却也因为水榭中事,耻辱的没了生的欲望。而邵崇雪作为秘密的发现者,满足了好奇有趣心后,如今为了昨夜那句话来履行承诺来了。
林梦芊稍稍侧过脸,看向里侧,留了半边眼眸低垂,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的娇柔模样。邵崇雪不吃这一套,在他看来,林梦芊好似满脸写着——你快来问我,你怎么还不问我!
真是麻烦。
邵崇雪觉得烦,失了点耐心,往日还觉得她人淡如菊,怎么这会子作了起来。
他站起来,语调低下,“倘若你不说,我也不会逼你。那件事你也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林梦芊咬了咬唇,“多谢四殿下。”
“不必。”邵崇雪一脸无所谓。
林梦芊美目盈泪,要哭,“有四殿下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和她说话比和宣帝说话都费劲,“我既说了为你讨个公道,就不会狂你。你若想说就说,不说的话,我就回去。”
她咬着唇,下睫毛挂着一滴泪,楚楚可怜又委屈巴巴,两手抓住棉被道:“……临出来前,我喝了大堂姐给的一杯茶。”
邵崇雪挑了挑眉。
“我孤身一人上京,本就弱势。这里毕竟不是我家,和气也不过表面,私里到底隔着心,大堂姐一贯排斥我,我本以为昨夜大堂姐那杯茶,是接纳了我……谁知……”她又叹着气低头垂眼,泪滴落下,打在手背。
“那你想叫我怎么教训你大堂姐。”邵崇雪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林梦芊惊得抬头,直直摇头,“殿下使不得!大堂姐虽讨厌我,但也……并未要我性命,我并不想让叔父叔母伤心为难。大堂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万万不可出事。”
他哼笑一声,眯着眼,居高临下,“毁了你闺誉,何不是要你性命。”
“毁我闺誉,无非就是嫁给那人,我的命还是在的……何况大堂姐并未要我性命,殿下言重了。”她柔软挤出一丝笑,看起来还是在安抚他。
这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不可避免的还会觉得林梦芊性格软和,怪不得受欺负。
“那你的意思是说,不让我教训你大堂姐。”
她笑笑,“我只希望大堂姐,平平安安出嫁。”
可真没意思。
邵崇雪心底轻啧。
和杨贵妃在外面的温和贤良端庄、实际心机深且毒,逞强好胜不同,林梦芊的柔弱娇善由内而外,仿佛天生就如此,往后也会如此一般。
林梦芊一副受了委屈,又通情达理,心地善良,不愿惩置恶人,以牺牲自己,和谐大家的模样。谁看了不会道一句人美心善,真真正正心地善良纯洁柔软,未叫世俗恶意侵染的一颗白莲心。
委实世间难求。
以最弱最柔的姿态,不是为了套牢邵崇雪,她也不会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爱情,仅仅是几分同情就足以。她的模样,若是其他男人看了未必把持的住,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也要哄逗美人一笑。
但身世可怜,独身在京还被欺负的林梦芊,在邵崇雪眼里,除了可怜就是傻。
这辈子她没和太子扯上关系,没有利用价值。
而长孙瑾就不同,她同太子流言蜚语,昨日又在一起骑马,太子看起来很喜欢她。
邵崇雪不禁想到大方自然的长孙瑾,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谨小慎微,平常的仿若已经认识许久。他在宫里待惯了,兄弟姐妹表面和气,宫人奉承又避他,杨贵妃一心夺嫡,却又因为对宣帝的情爱无法狠心做掉太子,而宣帝……眼里基本看不见他这个糟心的儿子。
第52章
【暴怒无比】
邵崇雪看似过得舒坦,谁人都让他三分,顶着霸王名头作天作地的四皇子,其实并不认为自己过得舒坦。
长孙瑾身为第一个对着他不卑不亢,既不会让他也没有敬他,平常自然的相处让他感到了舒适的人。除了太子喜欢她之外,也多了另一个让他观察注意的点。
是以,在出了门,听到福全来报刺客一事,及长孙瑾受了伤的时候,他少见的出现了些紧张。
容澈被长孙远至带着在外围转了一圈,没有往林子山谷里去。他虽是眼睛看不见,但太阳照在身上,闻着鸟语花香,坐在马上溜达了一圈,亦是格外舒适。
长孙远至健谈,两人说笑一路。
待回到行宫,容澈本要回去休息,刺客一事就立即入了耳。
听闻长孙瑾伤着了,容澈心头一跳,忙道:“什么伤,严不严重。”
小厮回到:“不严重,是脚腕被划破了,要休养些时日。严重的是含霜,中了毒,无药可解。”
长孙远至听闻妹妹没事,不免松了口气,又心疼她脚腕子伤了,“不严重就好,含霜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刺客,你倒是说的仔细些。”
小厮是承国公府的家仆,奉命在这儿接人,有另外一些侍卫出去找了在外的公子小姐,看样子是没找着长孙远至他们,这才自己回来了。小厮闻言又哪里说的清,一脸为难,“大公子这事又哪里是我能知道的,俩位还是跟着小的一道过去吧,夫人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