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瑾顾不得还在晕乎的脑袋,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穿衣,待到一切做完。等不及的阿月早出了门,她带着含霜急匆匆跑去了容澈那里。
她扑了个空。
容澈不在。
留在院里的拂冬对她说,是长孙远至把容澈带出去骑马了,他目盲出不去门,来一趟南行山不能骑马打猎已是可惜,虽说看不见,但骑在马上散散心还是可以的。
长孙瑾略有失落,原本是想问问容澈有没有关于阿月的预言,既然人不在,只能稍收敛了些心思,又赶紧往外面去了。
昨日在朗坤殿的宴会,是一大家子的围坐在一起,在男女大防不严重的齐朝来说,这样的宴会适合相看合适的适龄男女。面薄守规矩重家教的贵女会老老实实展现自己淑女的一面,性格外放心思活络的自然是相看年轻儿郎,继而表现出自己的好来。
除了一开始就确实入宫选妃的贵女外,其他要相看未来相公的,自然可以把宴会说成战场。而如今,这个战场依旧在延续。
长孙瑾到行宫外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准备要出发了。跟过来送父兄的贵女们在穿着打扮上下了一番功夫,有的比昨日还要盛重娇艳些,昨天是第一眼印象,今天是第二眼惊艳,小算盘打得好着呢。
她匆匆扫了一眼,没找着哥哥和容澈,又见妹妹身边跟着玉羡临,连忙过去好生叮嘱了一番,才放他们两个去后山摘果子。
她带着含霜准备在外围转转,不往山里去了。给含霜挑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让侍卫牵着走,打算欣赏欣赏风景,中午就回去。
含霜一直忧心她做噩梦心绪不佳,凡是看见什么好景色,都要一脸惊喜的指给她看。再就是打到猎物后,捧场的含霜眼睛发亮,差不多把手掌拍红了。
杨婳一身宝石蓝骑装,驾马冲到她身边,看见侍卫手里拎的山鸡野兔,扬眉嗤笑,“阿瑾,都说你骑射了得,怎么半个时辰过去了,才打到这么点猎物。”示意侍卫展示她打来的狍子,“连我都打到了一只狍子,你这也太不行了吧。”
长孙瑾笑笑,“我就在外围逛逛,也是打算赏景的,志不在打猎。”
杨婳心情不错,“好不容易来一趟南行山,不打猎说不过去。”眼珠子乌溜溜一转,又说:“不如这样吧,我们来比一场,昨天你要带表妹,今天你表妹没来,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我们定个时间,正午就在这儿汇合,看看谁打到的猎物多。”
她刚要拒绝,杨婳就握着缰绳,留下一句“正午见”,纵马进了林子。她欢脱的像只兔子,跑的也比兔子快,真真正正一副心情好的模样。
含霜略有气愤,“姑娘我们不要理她,随她自己去吧。”
让杨婳自己去疯,然后正午过来,长孙瑾把她鸽了,会让杨婳气到冒烟吧。两个人关系不怎么好,杨婳想处处压她一头,这回打猎估计也是这样想的。长孙瑾无奈叹气,“罢了,我带你进林子转转,随便打点什么就是了。”
含霜惊愕,“啊?姑娘你答应跟她比。”
“现在再说答不答应也晚了,人都跑没了,她是欢天喜地的说走就走了,到正午过来一看没有我,反倒成了我不是。”她拽了拽缰绳,将方向调转,满不在乎。
“可姑娘你都没说话呀。”含霜在后头跟着,她是相信自家小姐骑射好,但一想到是那个杨婳,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回头朝着含霜扬了扬唇,“她高兴了,满足虚荣心,无非就是人前炫耀一番她赢了我。她不高兴了,满心生得都是恶意,人前还是要诋毁一番我不守约。无论那样,都逃不开杨婳的嘴,与其这样,不如叫她心服口服了。”
反正杨婳处处不服气,再赢她一回,无非就是再叫她继续不服气罢了。
含霜抿了抿唇,也是无话可说,只得低头叹气。
长孙瑾没有进深山,只在林子中穿过一处山谷,四处走了走。想要上山,要把马拴在下面,徒步上去,她看见了杨婳那匹小黑马,周围栓了四匹马,那行人是上山了。
深山之中,驾马不易,杨婳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居然弃马上山。也不知道她是三分钟热度,还是真喜欢狩猎。
“姑娘,你看那儿,有一只白鹿。”含霜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生怕惊了它。
白色的鹿并不常见,在齐朝,白鹿更是作为祥瑞存在的。它的脑袋上长着一对树杈形的白色鹿角,在斑驳的树影下,日光似乎穿过了角,晶莹剔透。水灵灵的眼睛里盛满了安详与静怡,通身雪白的身体藏匿在一大片芦苇叶里,耳边是缓缓流水的声音,入目的是白鹿饮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猎到它,白鹿寓意祥瑞,带着活的回去,宣帝一定会龙心大悦,亦可保佑长孙家平平安安。紧了紧手上的弓,她没有下去手。在林间自由自在奔跑的白鹿,与被圈养在皇宫中,供人欣赏的白鹿,第二种宿命何其悲哀。
白鹿抬首,动了动耳朵,似乎与长孙瑾对视了一眼,又似乎是察觉到了林间异样。
有风卷起,枝叶簌簌,刚才还透着点点日光的林间骤然沉下,飞沙眯了含霜眼睛,几乎是她一个闭眼的时间,白鹿闻声踏水而去,长孙瑾大喊了一声,“快跑——”
黑衣人像是从地里草间凭空出现的一样,手持弯刀,直逼而来。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亦是同一时间现身,有两人护在长孙瑾身边,剩余四人身形快到肉眼捕捉不到,手起刀落间血都不见一滴,直取黑衣人性命。
含霜只听后面刀剑铮锵,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害怕紧张到手心冒汗,驾着马紧紧跟在长孙瑾后面,如此危机时刻,她想好了,若是后面撑不住,她就出来替小姐挡刀。
为什么会有黑衣人出现?为什么暗卫都未发现异常?好端端的皇家春狩,为何会混进来黑衣人?长孙瑾逃跑的路上都在满脑子问号,她扭头确认了含霜有好好的跟在她后面,又看了眼左边的暗卫,忍不住道:“为何你们一开始没有发现异常。”
夹在风里的声音带着少女的愠怒,白峰不免心下惊讶。若是别家姑娘在这样的情况下估计不是吓得走不动路,就是哭哭啼啼,没想到长孙瑾这般镇静,还能头脑清晰的发现黑衣人来的异常。
“大小姐,这伙刺客一开始便埋伏在了谷里。”所以,便是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都未能发现。
长孙瑾咬了咬牙,她同样的紧张害怕,只是她又异常的冷静,头脑也意外的清晰,表面上看着丝毫不乱。埋伏在谷间的黑衣人,这事果真有蹊跷,只是还未等她思考,就又有一伙黑衣人从林子里蹿了出来,同样的弯刀,不同的是也有人持着锋利的匕首,反射的阳光恨不得晃瞎人的眼睛。
“怎么还有?”长孙瑾惊了,后面的暗卫没有跟上来,说明陷入了缠斗。本就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没想到又出来一批。
杨婳一行人的马依旧拴在山下,也就是说他们还在山上,那么他们受到袭击了吗?还是说,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白峰迎面杀了一个黑衣人,吩咐在前的侍卫,“你快带大小姐走!剩下的跟我留下!”
他是准备在这里拦住黑衣人了,刚才跟他一起的乔一早在逃的路上去通知太子,搬救兵去了。
“小心,所有人都小心!”
这林子里似乎还隐藏着射手,她话刚落,就听见含霜“呀”了一身,极短的一声痛呼,她调马回头,终于感觉有惊惧爬了上来。
含霜手臂上中了一根银针,从马上翻落了下来。
“含霜!”她翻身下马,要扶了含霜一块走,侍卫急到脸红脖子粗,“大小姐,使不得!我们快走!”
“姑娘,你快走——是我不中用,你快点离开。”含霜推拒着长孙瑾,顾不得肩上疼痛,眼里蓄着泪水,坚定不移,她绝对不能成为累赘。
第50章
【同乘一骑】
长孙瑾哪里肯,拉扶含霜的手都是抖的,她们逃了这一路,眼看马上要冲出外围了,怎么可能把从小一起长大的含霜扔在这里。
含霜手臂上的银针分明有毒,流出的血都是黑的,再耽误片刻,怕是命都救不回来。
谁都知道不能再这里耽误,含霜还是让长孙瑾扶了起来。侍卫挥着手里的刀,护着她们上了马。
放毒针的人似乎是见侍卫身手不错,便弃了毒针,从树上飞下时,也有黑衣人从后面冲了上来。
前有狼,后有虎,长孙瑾因为含霜开始慌乱的心,这会子委实镇定不下来。先前从谷间灌木丛冲出来,不慎划破了脚腕,直到现在才感觉到了疼。
利刃破空,直指黑衣人后背,转瞬间,几支长箭接连射中了几个黑衣人。
被圈在长孙瑾身前坐着的含霜昏昏欲睡,眼睛都睁不开,长孙瑾吓坏了,直到黑衣人中箭倒地,侍卫一声惊呼,“太子殿下!”
邵明渊被护在禁卫军中间,眉目间难掩郁色,更多的是担忧与心惊。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见阿瑾额发凌乱,神情慌张,怀里还圈着昏昏欲睡的含霜,她这一路逃过来受了多少惊吓和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