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惜弯着唇角点点头,眸里纯净的如雪后初空。孺子可教,这个姐还没蠢笨到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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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长孙月回来的还有冯永祥。
老太监堆着满脸笑,喜庆的仿佛他是来送赐婚诏书的。
冯永祥将一支锦盒递给长孙瑾,说:“这是太子叫老奴给小姐的,说是您看了,就什么都懂了。”
冯永祥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他揣摩着主子的话,总觉得里面会是个定情信物什么的。东西交过去了,甚至眼巴巴期待着拿回去回礼。
长孙瑾会意错了,心道这老太监真是看错他了,招手叫来含霜,拿了一锭银子给他。
冯永祥唇角一抽,道:“小姐这是何意。”
“辛苦公公了,收着吧。”长孙瑾眉眼弯弯。
冯永祥怎么可能接,摆了手道:“小姐这是看不起老奴了。老奴为殿下跑腿,这锦盒里是殿下的一番心意,小姐只管收着便是。”
明里暗里摆上来的都是太子。
长孙瑾这回懂了,冯永祥这是在向她讨回礼呢!
不知道是不是邵明渊的主意,竟然叫个老人家做这种事情!
她面上笑意半分不减,对着他道:“那公公在此稍等片刻。”言毕,带着丫鬟径直离开。
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长孙瑾也取了一支锦盒过来,“劳烦公公带给殿下。”
冯永祥这回高兴了,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把锦盒接过,了却一桩心思,作揖过后,转身离开。
长孙瑾吐出一口气,唇角笑意渐淡了些。
她没回房,而是带着丫鬟重新去了容澈那儿。至于那支锦盒,自然也是搁在自个儿房里,没有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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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四岁可预见天机,淮安侯担心的代价一直未曾降临,如今晚了十四年,这份代价降临了。
容澈眼睛看不见了,四周模糊到只能人到他跟前,他才看见隐约的衣裳颜色。
他撑着床,靠在靠枕上,蘸了墨的笔尖在本子上留下一团黑墨。
看不见,所谓代价就是这样吗。
“公子您别写了。”喜四为难纠结的看着他,他虽不识字,可也看得出来他写在本子上的字迹虽说飘逸,但又十分工整。
看不见并不影响他写字,他得把脑子里记着的东西都记下来。
长孙瑾进来时就瞧见了容澈坐在床上,腿上盖着被子,他靠在靠枕上,一手执着本,一手拿着笔,正全神贯注的写着什么。
再走近了,就能瞧见,容澈的眼睛没了焦点。
“病了不好好休息,在这里写什么呢。”
顺着声音转过头,入目的是一片模模糊糊雪青色的衣衫,容澈面色憔悴,声虚体弱,眼里有笑,却也空洞,“没什么,我记点东西。”
她挥手叫喜四退下,从容澈手里抽走本子,随便翻了两页,见上面写的都是老熟人的名字,和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这写的字完全没有一点瞎的意思。
此刻还未至傍晚,天边滚着一层乌云,压得天色越发昏暗,屋里明着一只烛台,叫透窗而入的风吹的明灭。她这一路走来,猜着夜里怕是要下雨。
他身体不适,也老实了许多。
视线里那团花花的颜色,叫他心中安宁。
“我爹曾经说过,天上不会白掉馅饼,得到什么,就会付出什么代价。如果这代价是眼睛的话,倒也说的通,今儿一天看见的天机,估摸着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罚罚我了。”
容澈说的淡定,似乎一点都不伤心。
可哪有人真的会不伤心,瞎得可是眼睛。
“怪我,就不该同意你去。”她提着裙子坐在床沿,拿着本子,听他笑着回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指不定哪天我又好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他抬手摸到本子,拿了过来,又说:“其实后来我又想了想,我以前靠自己没能改变任何人的将来,还学会了缄口不言,是因为我娘说,每个人的宿命都是定好的,你动了这个人的,必会影响到其他人。你可以告诉她,你将来有财,但却不能详细说是哪天是因为什么得的钱财。”
“我给人算命,以前发生过的事情,算不得天机,是因为她知,我也知,说出来无妨,还会叫人更加信任我。我就是凭着自己一路下的江南。”
“我尝试改变将来,然后失败了,所以选择不再去继续尝试。我从家里跑出来,是因为看见和我口头定亲的那位姑娘,在婚后过的不好。倘若是我们婚后不和或者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这个亲干嘛要成,我当初脑子里就想我得跑,不能成亲。”
她问:“你就没有想着成亲之后好好过日子吗,你既然知道你们婚后会有问题,努力经营好了不就是。”
“因为我不喜欢她。”容澈语调轻缓,不紧不慢,“我第一眼看见就没有感觉,或许我和她成亲才是最大的错误。”
那只是一个口头的婚约,没有白纸黑字。
容澈许是因为经历了一场生死,此时闲适又淡定,又似乎参透了许多人生哲理,“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自己先踏出了一步。遇见你之后,我们又踏出了很多步,我不想低头,你也不想认输。”
“所有我看到的,不过是跃在一个画面上。这幅画并未完成,我们是可以涂改的。”想了一想,他又说:“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自然是懂,在马车她就曾说过,倘若非得嫁过去,她也要改变必死的未来。
不能知道自己要死,就等死吧!
容澈几番尝试开口,还是无法说出自己在太子一事上骗了她。
两人推心置腹的说了话,阿瑾也轻快了不少。
所谓的宿命是老天定好的,可他们已经改了将来之事了,若要继续改命,恐怕也不会继续走老天爷定好的路。
容澈算是想明白了,他是看不顺眼太子,两个人还是情敌。
可这个情敌有句话说的好——“路握在自己手里,走在自己脚下。”
虽然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是这个理。
他只不过是因为一开始的面子问题,后来又对阿瑾产生了好感,才一再阻拦她嫁人。
可阿瑾聪慧、理智,又岂会轻易被打倒。
除非那人是个手段肮脏的变态。
“阿瑾,”他唤她,“咱得用行动证明,那所谓的宿命先机,也不过是狗屁而已。”
她听得就笑,“我们现在不就已经证明了吗,就是狗屁先机!”
“嘘。”他竖起一指抵在嘴边,眯着眼睛,“女孩子家不能说这种话,难听。”
恰逢屋外大雨倾盆,狂风席卷灌入屋里,在轰雷一声巨响中,屋里仅点的那盏烛灯,湮灭在了风中。
“哎呀这倒霉天气!”含霜伴着风声推开门,喜四连忙进屋熟门熟路拉开抽屉找了新灯出来点上。
“呀!我的头!”
“阿瑾?”
“姑娘你怎么了?!”含霜跑进了内室,迎面就是呼啦啦的风,夹着雨水朝她扑过来,她连忙过去把窗子关了,喜四也护着烛灯进了来。
方才一声惊雷,窗子被吹开,夹着风雨砂砾一并吹进了屋里,长孙瑾慌里慌张起来要去关窗,没想到踩了垂下的床幔,直接又得跌回了床上。
容澈人还没扶起来,屋里面就重新亮了起来。
长孙瑾一头碰在了床柱上,容澈的手臂穿过她身前,虚揽着她的腰,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抓着他的手臂。
从含霜视线看过去,活像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姑娘你没事吧!”含霜跑过去扶起来她,容澈的手不着痕迹的退了。
“没事没事,稍微撞了一下。”她转眼去看容澈,“你没事吧。”
刚才她往下扑过来,虽然是在他身侧,也足以有一种她要抱过来的怦然感。但马上就被响在耳边砰的一声给拽回了现实。
“我没事,你是不是碰着头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待会吃了饭你早点歇着吧,外面下雨,你眼睛又不好,别再继续写了。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她松开了手,含霜瞧着没有红肿太严重,稍微松口气又心疼的紧。
女孩子的脸上一点疤都不能留。
末了又交代了喜四几句,这才扶着含霜,拿了伞离开了。
竟也不知这雨能下的这么大,她和含霜回到院里,俩人裙角衣衫都叫雨水打湿,守在门口的春燕连忙出来迎了过去。
“这雨说下就下,还下得这般大,含英姐姐你快帮姑娘换身衣裳擦擦头发,我去小厨房熬姜汤去。”春燕拦下含霜,“含霜姐姐你也去换身衣裳吧。”
含霜道:“我省得,你待会儿先去拿冰袋过来,姑娘撞着额头了。”
春燕哎呀一声,惊到:“怎么会,严重吗!”
含霜安抚她,指了指自己额头,“就在这儿,不算严重,你让春玲拿进来也行。”
“哎,我先去了。”春燕忙不迭撑伞出了门。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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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瑾脱下大袖衫,转眸就瞧见一脸心不在焉的含英。
“含英。”她唤了一声。
“诶!”谢婉一愣,看见长孙瑾投过来的疑惑目光,连忙几步走过去,“姑娘先把衣裳换了,我待会儿给你擦擦头发。”待走近了,才瞧见额头碰的红肿,眉头一皱,就道:“姑娘,你额头是怎么了?在哪儿撞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