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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之恃宠而娇 (道玄)


  晏迟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是什么情况了。他倒是觉得徐泽只是吓对方的,这个人心思缜密、诡计多端,哪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于是也不阻拦,静静地看着两人。
  徐泽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折扇慢慢展开,露出背面的白鹭青天图,指间捏住折扇的上方棱角,几乎一使力就能撕碎。
  司徒衾完全被吓住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抬臂去夺,没想到轻易便将折扇抢了回来。他稍稍一怔,见到徐泽冷淡如冰的神情。
  两人对视片刻,徐泽见到他眼底的泪光,轻轻一叹,转而向晏迟道:“你看,果然无可救药。”
  晏迟微笑点头:“那要怎么办,徐长使赐教?”
  徐泽坐回远处,伸手捏着眉心,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总之,不能让他人知道,其次,得想办法让陛下同意。”
  晏迟怔了一下:“你……你说什么呢,这种事情,有哪个女人会甘心同意。更有性情暴戾顽劣一些的,即便是让侍君死在脚边,也不会将之送给其他人。”
  徐泽抬眸看了他一眼:“我倒觉得,只要不是你,送谁出去,陛下不会在意的。”
  “……什么?”晏迟第一次表现出有点茫然的状态,没能跟得上徐泽的谈话节奏。
  “我是说,只要陛下肯私下运作,宫中死了一个御子,根本不是什么惊天大事。”
  晏迟心中一紧,随后迅速领悟了对方的语意,他犹豫了片刻,道:“这件事,我慢慢跟陛下说。”
  “不光是你。”徐泽道,“还有青莲女使。”
  ————
  风朗天晴,盛春的芬芳在枝蔓之间冒出来,绽开清远香气。
  除了新册封的江常侍留在延禧宫外,再没有其他人拨向此处。其他的侍子尚且还未举行典礼,独独江情一个,先放在了居所之中。
  东吾在主殿里学棋谱,正自己玩到关键时刻,从院外忽地传来零碎的琵琶之声,响声断断续续地响彻整个延禧宫,他动作一断,思路也跟着完全断了。
  “弹弹弹,天天弹。”东吾砸了一下棋盘,眼前的黑白棋子错了位。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嘀咕道:“我怎么听不出好听来?琵琶这东西,该弹战场上的肃杀金戈之音,怎么到他手里就跟哭似的。”
  东吾嘀咕完,院外又猛地传来一声琵琶音,的确是如怨如诉、催人泪下。
  他浑身一僵,也记不得晏迟嘱咐他的那些话,气势汹汹地撩开帘子,在门前还不够,在二门旁边往另一侧的院子那儿望了一眼,喊道:“别弹了!”
  琵琶声戛然而止。
  东吾顿时觉得有效,字正腔圆、一字一顿地喊了一句:“难!听!死!了!”
  那边儿顿时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了。正当东吾心气平和,准备清清静静地回去看棋谱时,江情的初晓阁那边猛地又响起一阵弹奏声。
  东吾步伐一停,脸色彻底黑下来:“……都别拦我,我要打他!”


第47章 脉脉春雨
  司徒衾之事还未有进展, 晏迟仍在思虑如何跟殷璇慢慢透露。另一边的延禧宫却是一片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彼时晏迟正在看新的缎面儿,还没决定好绸缎拿来做什么东西时,延禧宫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耳朵里。
  静成虽然话少, 但却叙述得清楚明白, 说东吾良卿与江情不知何故起了争执, 良卿千岁打了他一巴掌,随后江常侍去了太极宫, 也不知道跟陛下说了什么, 反倒罚了良卿千岁。
  晏迟抚摸绸缎的手停顿了一下, 圆润通透的指甲上模糊地映出底下形制精美、色泽鲜亮的绣图。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问道:“东吾怎么样?罚了什么?”
  “罚千岁他……给江常侍赔礼。”
  晏迟轻轻地蹙了一下眉:“他必然不肯, 然后呢?”
  “东吾良卿的确不肯,现下去跪佛堂了, 要抄三十遍修身养性的经文。”
  晏迟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阿青原是刚刚将保养身体的药膳拿上来,便见他要出门,忍不住劝道:“哥哥过一会儿再去, 不然该凉了。”
  “回来再用也是一样的。”晏迟稍稍有些着急。东吾心性剔透如水晶,是一个纯然赤子,此番殷璇这么处置,他必然要伤心了。
  过了晌午, 断断续续地下起小雨。阿青撑了一把十八骨的青竹伞,伞面上绘着一只水间嬉戏的锦鲤,随着伞骨转动, 慢慢地在雨中游弋到发顶之上。
  佛堂位于靖安宫东北方,离摘星楼相距不远。内中常常有专人洒扫打理,曾经周剑星在的时候,他还常去佛堂参拜诵经,如今物是人非,只剩下一片寂寥空旷。
  因晏迟走得急了一些,雨丝沾衣,袍角稍稍有些潮湿,但他浑然不觉,等一直到了佛堂外面,才稍理衣袖,掀开外头的垂帘。
  内中散发着浓重的旃檀佛香,中央是几位佛陀菩萨的金身塑像。下方是燃着线香的供炉和祭食。
  东吾跪在正中央,背影有些单薄。他年纪小,身上穿着一件银白的纱罩长袍,里面是苏绣的花样。微微卷曲的棕色长发有些散乱,在鬓边垂落。
  他没有回头,似乎也没有看着佛像,而是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即便是听到了门口的响声,也以为是佛堂的仆从前来添置灯烛,没有什么反应。
  晏迟走近了几步,在他身后停步,垂下手抚上了他的肩膀,低声道:“可是受委屈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东吾茫然一愣,旋即转头看向晏迟,眼眶顿时红了一片,眸中水光发润,声音不似平常清越脆亮。
  “晏哥哥……”
  他才叫了一句,眼泪忽地就掉下来了,噼里啪啦地落满衣襟。随后又转过身,抬手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的菩萨道:“哥哥快回去吧。原是我自找的,陛下又不……又不喜欢我。”
  他抿了下唇,续道:“倘若是有情意的人,就是娇纵行事、以下犯上,陛下也会……也会心存怜惜。我……我算什么呢。”
  晏迟虽然知道殷璇的目的,但却不好安慰对方,便撩袍跪在他身畔,道:“那些经文,你抄了多少?我帮你一些,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东吾一听更难过了,道:“抄什么经,我宁愿多跪几天。”说着便把那些经文纸张递给晏迟。
  晏迟接过来看了一眼,见到上面的字迹拙劣零碎,乱七八糟地捣成一团,几乎认不出是个囫囵个的字儿来。他半晌无语,想着自己无论怎么写,恐怕也无法跟东吾字迹相像了。
  门外雨声沙沙,落在春日里青碧的草叶与花枝上。晏迟将他写过的东西一一翻看,实在不能说这是个交得上去的东西,便轻声道:“我慢慢地跟你写,不着急。你先同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吾闷了一会儿,眼睛还是红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他那双淡琉璃色的眼睛特别透亮,这时候含着微微的泪意,更显得神态楚楚。
  “那个、那个江什么,非要在宫里弹琵琶,弹得可难听,还不让我说。”东吾捏了一会儿手上的经文,“我气不顺,过去打了他,他转眼就跟陛下说去了。要说一个宫里,我是主位,就是罚他也是应该的。他就是……有人护着……”
  东吾的声音越说越低,还未等晏迟回复他时,忽地从门口又进来一个人,帘子掀起又落,雨声有一瞬的响亮,随后又慢慢地降低声音。
  一个人影站在佛堂的门口,遥遥地跟晏迟行礼:“请晏公子安。”
  一旁的阿青伸手将晏迟扶起来。他转过身,复又重新见到这位江常侍。
  江情的眉目发冷,是那种在冰窟里浸透过的冰冷,但偏偏又硬是要柔和下来,神态中确有几分像他。墨眸薄唇,唇瓣的形状倒更像徐泽,色泽浅淡。
  他身边跟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小郎,目光跟江情十分相似。
  “奉命,”江情盯着他道,“来看良卿千岁抄经。陛下说中原文字,千岁总要学会的。”
  晏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按住了东吾的肩膀,微微用力,让他稍安勿躁,随后道:“那么,有劳你了。”
  江情点了点头,他脸上还有一点微红的痕迹,但已经消退下去不少,看起来并没有多狰狞,反而像是一丝令人垂怜的点缀。
  晏迟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一直近到面前。
  江情的目光很冰冷,是那种伪装柔和下的冷意,比徐泽还要更甚。他伸出手,隔着几层布料,忽地触上晏迟平坦的小腹。
  “公子,保重身体。”他慢慢地道,“我听说晏公子的身世十分坎坷,不如同我讲一讲?在佛陀菩萨面前诉说,可以将煎熬苦楚,上达神佛。”
  晏迟退后半步:“不必如此。世间不幸之人,何止千万。即便神佛处处倾听,也不能处处相救。”
  “我倒是很想听。”江情很淡地笑了一下,他的语气跟晏迟很像,可又有一丝微妙的不同,“我母亲同我说,天下女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您以为呢?”
  晏迟眉峰不动,连眼神都没有变化,语气平静地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此事无论男女,人人不可免之,不知道江常侍说的,是哪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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