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论自然也听到了。
郑南?
他心下一动,想起帕子上隐藏着的那个“南”字。
难道这帕子,是给他的?
不管给谁的,正好也可以验证姜晴就是个品行不端放浪形骸的,到时候他这边再推波助澜下,保证姜晴名声扫地,最后只能嫁给卢氏那个痴傻的弟弟,日后还不是由他为所欲为?
宫论脸上看不出什么,眼里却映着一片疯狂的光。
然而等他再抬头时,却发现姜宝青的贴身大丫鬟觅柳正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肩窄腰细身姿挺拔有型的女子。
宫论脑子空了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听的那女子款款下拜,声音清越:“郑南见过老侯爷,老夫人。”她顿了顿,又从尚大夫人开始,一一给宫家众人见了礼。
宫论心念电转,原来郑南是名女子。
翟老夫人看着郑南,眯着眼打量起来:“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郑南朝着翟老夫人拱拳笑道:“老夫人好记性,郑南是大爷的护卫,也曾经在内宅中见过老夫人。”
翟老夫人见郑南虽是女儿身,动作之间却自有飒爽姿态,隐隐约约倒像是个男子。她皱着眉头,似是在回想什么。
宫老侯爷却很是不悦:“护卫?……你分明是个女子,计儿也当真胡闹。”
郑南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尚大夫人却笑着同翟老夫人道:“娘,既然郑南过来了,你把那帕子拿过来让她看看吧。”
翟老夫人看了月翠一眼,月翠便又捧着那块帕子递给了郑南。
郑南只一看便愣了下,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这不是晴小姐送我的帕子吗?……可前些日子这帕子就不小心丢了啊,怎么会在这里。”
郑南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宫论脸色大变。
就连一直明显偏向宫论的老侯爷神色都忍不住难看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尚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看向宫论一眼:“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想知道。”
“这是她们串通好的,想要故意给孙儿挖坑,污蔑孙儿!”宫论急急出声辩解,这话却是对着宫老侯爷解释的。
宫老侯爷没说话,脸色却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唐氏一听宫论着急之下竟然当着翟老夫人的面,跟宫老侯爷自称“孙儿”,心下就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看向翟老夫人。
果不其然,翟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在此时,翟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月容却突然低声的“啊”了一声。
见众人把视线都投向了她,月容满脸通红,忙跟翟老夫人告罪:“是奴婢失态了……只是,奴婢终于想了起来,老夫人为何会看到这位郑侍卫觉得眼熟了……确实是见过的。”
翟老夫人顾不得追究方才月容的失态,“嗯?”了一声:“在哪见过?”
月容忽略掉文二夫人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浅浅笑道:“老夫人可记得前些日子二夫人举办了一场夏日宴,那几日好似老天爷也赏脸,天气好得很,奴婢便跟月画扶着您在院子里走一走,您可还记得,当时遇到了个穿着侍卫服的男子?……就在临园亭附近的走廊上,您还记得吗?”
月容说得极为详细,在她的引导之下,哪怕是年纪大了记性并不算怎么好的翟老夫人也隐隐约约似是而非的想了起来,她略略点了点头:“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
月容双手轻轻一合:“是啦,这位郑姑娘,就是当时那位侍卫吧?”
郑南笑道:“姑娘好记性,我确实曾经在那边见过老夫人。”
月容抿唇浅浅笑:“主要是当时突然碰见了一个穿着侍卫服的陌生人,奴婢还吓了一跳,当时郑姑娘穿着男装,奴婢还生怕是坏人,盘问了许久呢。奴婢记得,当时郑姑娘便在找什么东西……似乎就是在找帕子?”
翟老夫人缓缓的露出个笑:“没错,这事我也有些印象。”
这话一出,宫论的脸色彻底白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偏心
这事翟老夫人一开口,几乎就等于是彻底证实这帕子就是当时丢的那块。
文二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月容一眼。
她早就怀疑了,月容是宫计放在翟老夫人身边的钉子。
眼下看来,果真是宫计的一条好狗。
不过,幸好她们这边也有月翠,月翠比月容还更得翟老夫人的心,寿安居这边有月翠盯着,倒也不会失去控制。
文二夫人收回了视线,垂眸不语。
局势已经定了。
她眼下再偏向唐氏说话的话,反而会太明显。
算了,三房那群蠢货……反正有宫婧肚子里的那块肉,她们也不会伤筋动骨。
唐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会儿哪怕败局已定,她也很是镇定,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紧紧咬着牙不想说话的模样。
宫老侯爷有些失望的看向宫论:“……你真是……”
这叫做的什么事!
既然想要设局去构造一个谎言,那最起码要把这个局给圆好了!
他这个孙子,真是太过自大了,吃这点亏也是件好事……就是,实在太丢人了!
宫论这会儿脸色极为难看,他看向姜晴,姜晴这次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大大方方的同他对视了一下,眼里写满了对宫论的不屑,甚至嘴角轻翘,还露出几分嘲笑的意味来。
宫论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你们故意设局害我的?!”
宫论霍得抬头,同宫老侯爷十分急切道:“祖父,孙儿是无辜的,是她们故意害我的……”
“够了。”姜宝青冷冷的打断了宫论的说辞,“分明就是你捡了这块帕子,偷偷藏了起来,眼下才拿出来,却非得说是阿晴硬塞给你的!我们这边人证物证都有,证明你口中所说的硬塞给你的定情信物,是早就遗失的一方帕子,被你捡到来陷害阿晴!”
“胡说!”宫论情绪波动剧烈之下导致双眼凸出,看上去面容十分可怖,“分明是你们故意陷害我!这帕子就是姜晴塞给我的!”
“你说这帕子是阿晴塞给你的,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姜宝青嘴角带了一丝蔑笑,“人证呢?物证呢?……你都没有,就靠着一张嘴,空口白牙的在那说这是阿晴塞给你的,就是衙门办案还讲究一个是人证物证呢!我们这边倒是已经证明得清清楚楚了,就是你在那故意陷害阿晴,拿着女孩子的名声来故意污蔑人,用心之歹毒,真是令人发指!”
姜宝青顿了顿,又看向卢氏,眼中凌厉之色让卢氏差点不敢与之对视,“所以,三弟妹所说的,你娘家弟弟为了给你讨回公道找阿晴说理一事,也全然都是谎言!把阿晴逼到二楼窗外,危险重重,酒楼掌柜,不少过路行人都可以作证,看看阿晴当时是不是在呼救!……这些,三弟妹你放心,都会如实的呈到公堂之上,还我妹妹一个清白公道!”
卢氏脸色极为难看,青红交加,看着骇人极了。
姜宝青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看向默然不语的宫老侯爷:“所以,老侯爷,您对于这些,是不是要给我家阿晴一个交代?”
宫老侯爷被姜宝青这般追问,脸上满是难堪,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氏,”宫老侯爷沉声道,“论儿起了歪心,我便让他当面给你妹妹道歉。至于卢氏的娘家弟弟,到底说也是亲戚,到明儿让人把他喊来府上,一并给你妹妹道歉——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姜宝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嘴角弧度慢慢的放大起来:“老侯爷,您,开什么玩笑呢!女子清誉何等重要,他们两个一环套着一环,就为了毁了我妹妹的清誉,这是要毁了她整个人!这样,您轻描淡写的一句‘道歉’,就放过去了?……那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算什么玩意?我们稀罕他们一句道歉?”
听得姜宝青语带讽刺的骂宫论“禽兽不如”,宫老侯爷显然很是恼怒:“姜氏!放肆!当着长辈这般口吐污言,像什么样子!”
尚大夫人在一旁冷笑三声:“爹,真有意思,宫论做这种禽兽之事,您没有半句指责,我儿媳妇不过是说了他一句,您便左一句‘放肆’,右一句‘像什么样子’……您这偏心,也偏心得太过了吧?”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淡淡的怅惘,“我夫君还在世时,偶尔会提到,说是三弟才是爹最疼爱的儿子,我当时还觉得夫君是在说笑。眼下看来,倒也确实是这样。”
翟老夫人原本还在看热闹,听到这,神色瞬间变了,原本松松垮垮满是皱纹的脸,几乎是一瞬间,皱得紧紧的。
“您看看,我夫君膝下不过计儿一个,计儿媳妇的家人,我们自然也要护着。”尚大夫人淡淡的,“可您眼下为了护着宫论,连遮掩都懒得做了,直接为着宫论骂起计儿媳妇来。我现在这心里啊,终于明白过来了,当年风哥说得您最偏疼三弟的事,原不是他酒后乱说,而是心中惆怅酸楚呢!”
“尚氏!”宫老侯爷显得愤怒非常,“你胡说些什么——”
然而他这副模样,落在翟老夫人眼里,那就是被人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