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眼神又齐齐落在姜晴身上,形形色色。
姜宝青把手搭在姜晴放在椅子上的手背上,示意她别怕。
姜晴神色缓了缓,挺起了胸。
她没有做过亏心事,为什么要怕?
尚氏皱着眉头,看着那方帕子,姜晴确实送过一方这等质地的帕子给她。
这宫论,是去偷了一方帕子?
翟老夫人却开了口:“月翠,把那帕子给我拿过来我看看。”
月翠从宫论手里接过那帕子,递到了翟老夫人手里。
翟老夫人摸着那帕子,又凑近了看了下,皱着眉头:“我记得之前有一方同样的……”
月翠知道翟老夫人说的是哪一方,之前姜晴过来拜访的时候,因着礼数, 也曾经送上自己做的绣活,其中便有那么一块帕子。翟老夫人看不上姜宝青,自然也看不上姜晴送的帕子,哪怕是极好的料子极好的绣工。翟老夫人一收到就厌恶的让月翠给丢出去,还是月翠婉言劝说这样不好, 把那帕子收到了箱笼里。
这会儿倒是弄用上了。
月翠将之前将姜晴送来的帕子拿了过来,翟老夫人将两块帕子并在一起,脸色越发阴沉了:“这是同一种布料。”
唐氏声音越发尖锐了,一双眼睛讥讽的看向尚大夫人:“大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尚氏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呦!都这样了还不能说明什么!”唐氏声音尖锐,冷笑道,“大嫂这心果然都偏到天边去了!算了,你说也没用,让老夫人老侯爷裁决,这事,总要给个说法的!”
宫老侯爷只听说了姜宝青的妹妹勾引宫论未遂的事,并不知道太多细节,听到这儿,脸色越发难看了,冷冷道:“姜氏,你怎么说?”
众人的眼神又落到了姜宝青身上。
卢氏这才发现,姜宝青好半天没开过口了。
这是发现自己无力回天,索性不开口装哑巴了?
卢氏冷笑一声,总觉得有些扬眉吐气。
既然被老侯爷点了名,姜宝青这才沉稳的开了口,很多干脆利落:“我觉得我娘说得没错,这不能说明什么。”
唐氏一挥帕子,笑声尖锐:“ 大侄媳妇这话,好笑了!难道真要把人抓在床上才能说明什么?”
姜宝青淡淡的看了一眼唐氏:“大着肚子都不能说明什么,区区两块帕子又能说明什么?”
唐氏的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宫婧的身子微微僵了僵。
厅堂里诡异的静了静。
就连宫老侯爷都被姜宝青这话给说得脸色难看极了偏偏又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
他们自诩为礼仪传家的钟鸣鼎食之族,却偏偏出了宫婧未婚先孕的打脸之事。
可只是因为宫婧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储,所以她这一胎不仅不是耻辱,反而还是一个隐隐的荣耀。
当然,这些,都不能放在明面上被讨论。
她们还要脸,当姜宝青戳破这层遮羞布时,人人自然是恼羞成怒了。
翟老夫人脸色难看得紧,喝道:“放肆!这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
姜宝青露出一个缓缓的笑来:“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的妹妹,怎么可能跟宫婧一样?
姜宝青看向宫论:“……我再跟你确定一下,你说这块帕子是阿晴给你的定情信物?”
宫论眯着眼笑了笑:“那是自然。”
“好!”姜宝青冷冷笑了下,又看向翟老夫人,“老夫人可否能将那帕子让我看一下?”
翟老夫人阴着个脸,也冷笑道:“好,就让你心服口服。”
宫论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阻止。
但他回过神,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姜宝青总不能把那帕子毁尸灭迹吧?
那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
第八百一十一章 南字
宫论稍稍放下了心,没有出声阻止,看着月翠将那帕子捧着递到了姜宝青手上。
姜宝青将那帕子展开,以手心托着,仔细的看了起来。
唐氏在一旁,声音有些尖酸刻薄:“怎么着,这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别说是假的吧?……这料子老夫人那也有,绣工一对比就能看得出来,确确实实是你那好妹妹的手艺。姜氏你不会连这个也想耍赖吧,笑话了,你若当真豁出脸面去硬要说这不是你妹妹的绣活,那我们就去外头绣坊找个绣工大家好好来比比看,看这块帕子是不是出自姜晴之手!”
姜宝青把帕子收在掌心中,抬头朝唐氏微微一笑:“三夫人别急,我没说这帕子不是阿晴绣的啊。”
姜宝青这话一出,唐氏心里就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好。
翟老夫人却是没想太多,她蹙着眉头,冷哼道:“既然你自个儿都承认了,那你妹妹这种伤风……”
“老夫人!”姜宝青倏地抬高了声调,打断了翟老夫人的话。
翟老夫人在宫家向来说一不二惯了,被打断了非常不悦,再加上她本就不喜姜宝青,这会儿更是怒不可遏:“到底是乡下出身的!一点家教都没有!”
姜宝青冷冷道:“老夫人哪里话!您德高望重,这般草草就给人下了定语,这种轻浮的事,作为孙媳妇哪里能袖手旁观!孙媳妇这都是为了您!”
翟老夫人再一次被姜宝青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胸口瞪着姜宝青:“你竟敢说我……说我轻浮?!”
月翠轻车熟路的上前给翟老夫人顺着胸口,低声劝着翟老夫人消消气。
翟老夫人这回是气得狠了,挥手拂开了月翠的手,青着脸,怒声道:“姜氏,我看是平日定国侯府对你太过纵容!让你生出了这等忤逆不孝的心思,竟然敢这般说长辈!”
姜宝青不卑不亢的沉沉笑了下:“老夫人,孙媳妇没说您轻浮啊,只是说这事有些轻浮,孙媳妇也是为了阻止您犯下这等不雅的错误。”
翟老夫人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为了阻止我犯下错误!你倒是说说看,这帕子连你自己也说是你妹妹亲手所绣了,怎么就翻脸不承认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丝帕,是很私密的东西,除了孝敬长辈,只有感情到了一定程度,才会赠予这等亲手所做的私密之物,也因此,小女儿在闺中时感情极好的朋友也叫手帕交。由此可见,亲手所绣的丝帕是寄予了一种情感寄托的东西。
也难怪翟老夫人在姜宝青说这是姜晴亲手所绣的时候,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姜宝青这是承认了姜晴的私相授受。
姜宝青不慌不忙,举起手心里的那方帕子:“老夫人是说这个吗?我确实说这个是阿晴亲手所绣,可我没说这是阿晴送给三弟的啊。”
唐氏尖酸道:“老侯爷老夫人您看,就这会儿她还在死撑着狡辩呢,这亲手所绣的帕子,不是姜晴送给我家论儿的,难不成还是我家论儿偷的不成?”
宫论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不自在,稍纵即逝,谁也没发现。
姜宝青看了唐氏一眼,慢条斯理笑道:“三夫人说得其实也并非全无可能。”
唐氏骤然变了脸色,恨不得不顾身份上来撕了姜宝青的嘴。
文二夫人在一旁直叹气,婉言道:“宝青,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但这帕子就摆在你跟前,你也不能为了给你妹妹开脱,就给论儿头上扣这种帽子——好端端的,论儿偷你妹妹帕子做什么?这么做对他来说除了惹一身脏水,还能有什么好处?”
唐氏有些感激的看了文二夫人一眼:“二嫂说得对!我看姜氏这是为了给自家妹子开脱,不惜拉无辜的人下水了!……老侯爷,老夫人,两位都是明察秋毫的长辈,可要替论儿做主啊!”
说着,唐氏还捏着帕子装腔作势的哭了起来。
“三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可真是令人动容,只是,您先别忙着哭,听我说完呢。”姜宝青笑了下,直接两根手指撑开了那帕子的一角,“大家可以尽管看看,这帕子上是个什么字。”
唐三夫人顾不得哭了,瞪大了眼睛望了过去,但那字是巧妙的化在了绣样中,唐三夫人看了半晌,才隐隐约约看出似是有个字来。
至于隔得远的翟老夫人跟宫老侯爷,那更是看不见了。
文二夫人扶着梨花雕木椅的扶手,虽然也看不清帕子上面的字,但她却从很明显的从姜宝青那气定神闲的镇定中,得到了一个讯息。
姜宝青这不是在故弄玄虚,她是真的有了翻盘的东西!
文二夫人藏在袖子下的手,死死的抓住了椅子扶手。
三房那群废物!
“那么远,我可看不见!”翟老夫人很是不悦的冷哼了一声,示意月翠给她拿上来。
姜宝青也没藏着掖着,将帕子递给了月翠。
月翠便这般展着帕子一角,呈到了翟老夫人跟宫老侯爷面前。
翟老夫人凑近了细细的看。
说起来,姜晴是个蕙质兰心的,绣工或许不是顶级的,但这心思,却是自有一种拓朴的巧妙。
一个小小的“南”字,巧妙的隐藏在了那绣样的绣线纹理之中。
若无人指出,哪怕细细的看,若不是怀着一颗先知道答案的心,怕也是发现不了,还以为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