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今日死无葬身之地 完结+番外 (莲子百合糖)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莲子百合糖
- 入库:04.11
越是这样想,越枝便觉得越心慌,什么真真假假的,现在手腕上的疼痛是真真切切的,身后赵佗腰间的秦剑也是实打实的黑铁精钢,死亡这件事情,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意识到“真实”倒底是什么!
赵佗的裨将快步下山,穿过长弓战阵,箭矢一样在黑甲之间穿梭,一会儿便不见其半点身影。穿过那战阵,山下,便是越族的弯刀弓箭,越枝半步都不想走。
不知她的真阿爸,越木越教授,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她师兄杨旭,有没有带人去将容坤师兄救出来?不知道那个骑田岭下的汉墓,倒底是不是赵佗的?
若能回去,越枝想第一个进墓室,想第一个开赵佗的棺!
丰子岭西侧,越族呼啸声又起。山下的秦兵跑上来,报告说越族人停在了山脚密林处,并没有攻上来的意思,高地狙击低地,易守难攻。再问,却说口信是传到了越裳部,越裳侯却没有半个字回话,传信的兵士原路跑回来,也没有越人中途拦截击杀。
越枝听着其中几个词,缓缓回过神来。越裳侯没有正面攻打赵佗的意思,却也连出面谈判都没答应。越枝心中一喜,莫不是她这个“阿爸”也明白,让赵佗带她出来,一上战场,她将必死无疑。这个越族阿爸,是在给她保命?
衣领越来越紧,越枝扭头看向赵佗,一见他面上神色,当即便猜出他与她想到了一块儿去。越木一刻不动,赵佗便一刻不能把她怎么样,不能杀越木,也做不到让其他越人首领来杀越枝。
越枝深吸一口气,此刻,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
忽地,丰子岭南侧,阵阵鸣金收兵之声传来,赵佗眉心一拧,抬眼看向身侧近卫。近卫当即会意,转身往丰子岭另一侧跑去勘测情况。
越枝也懵了,到岭南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她也算近距离接触过古越民族了,这样原始的部族,还用着口哨、呼啸这样的古老的报信方式,鸣金击鼓这样的,只有秦人在用。
收兵?秦军怎么会主动收兵?若是秦军和安阳王蜀泮所带领的瓯雒国军队开战,也不该这么快就打完了。
秦军在岭南,是没有碾压性的武器和战法的,水陆山地混合作战,并不是出身平原地带的秦军所能轻易适应的作战方式,否则越枝也不会说,赵佗带兵南下,九年还未曾有什么成果。
若是,瓯雒国呢?
越枝双目一亮,秦军没有的武器和战法,瓯雒国却是有!
正当此时,方才去勘探的那个近卫匆匆跑回来,躬身朝赵佗低声报告:“任簇将军所带三万军队,半数战船,半数步行,水路军队先与瓯雒军队正面交锋,瓯雒不知有什么强弩,竟一连击沉我军十数艘战船,水陆齐发,箭雨连绵不断。士气大减,任簇将军下令退兵。”
赵佗咬牙切齿,将越枝攥得更紧,“两军形式如何?”
“任簇将军带兵退守丰子岭下,沿灵山县拦河防守。瓯雒据守封山,战船军队横列在钦江上。”
越枝忽地低低笑出声,惹得赵佗更加恼怒,斥责出口,“笑什么!”
越枝抬头,看向赵佗,“我越人蛮夷,不配为民,如今,为敌,不知赵县令还满意吗?”
赵佗微微眯起眼,右手按上腰间剑鞘,啪嗒一声已经解开剑扣,只消一动,秦剑便可出鞘。
越枝双眼却无半分畏惧神色,昂起头颅贴向赵佗,“赵县令,那强弩是什么?你知道吗?那叫灵弩,连发强弩,水陆皆备。”
历史上的灵弩,可比什么诸葛连弩要传奇得多,年代久远,早不可考,以讹传讹,到后来竟然被传到可以“一发三万人”的地步,三万人的杀伤力当然是谣传,可往古去追溯,这灵弩倒是真真切切地让秦军地步伐停滞了三四年之久。后来,也是秦军设法破坏了灵弩,才能在与雒越国的决战之中占了上风,最终荡平南越。
这一回,越枝的腰板终于能硬挺两分。
“赵县令,越族人,可以不是你一个人的敌人,放我回越裳,雒越人自然会打瓯雒国,你秦军坐收渔翁之利,有什么不好的吗?”
“我说过了,我想活,你帮我,我也帮你!”
“赵……”
未等越枝说完,山侧又有脚步声传来,一个黑甲秦兵停在赵佗身侧,拱手行礼,“主帅,蜀泮使节乘船,已入灵山县府,求和。”
第11章
越枝愣住了。那黑甲兵士声音清晰,每个字都在越枝耳旁回荡。求和?安阳王蜀泮为什么要求和?哪个王侯将相不是要乘胜追击,不是要一统江山,不是要称霸一方的。胜者向败者求和?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越枝看向赵佗,也只见他亦皱着眉头,面色沉沉,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越枝不敢说话,方才大喊大叫时,喉咙此刻生发出丝丝痛痒来,她只静默站在赵佗身边,由得他拎着自己的衣领,不反抗,甚至不动弹。
赵佗垂下眼,乜了乜越枝乌黑的头顶,冷冷一嗤,腹诽不止。一个越女,尚不满十六,小小年纪,鬼怪肚肠却像这岭南山水一样九曲十八绕。机灵是机灵,却不免诡谲,叫他讨厌。
如此想着,赵佗五指松开,将越枝往前一推。越枝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勉勉强强站稳了,回头去看赵佗,他却吝啬目光,半分也不肯看她。
山腰下的几个裨将近卫如五指收拢,纷纷回到赵佗身边。
赵佗看向身侧最近的那个裨将,下令道:“你带兵守在此处,但有敌军越线,格杀勿论。沿山脚江边遣派斥候,但有变动,立即回灵山县衙报告。”
越枝屏息凝神,低着头,侧耳听着赵佗的安排。裨将诺声领命之后,越枝身后半晌没有响动,惹得她都想回头去看赵佗倒底在做什么,脖颈略微一动,腰后当即有剑柄抵上来。
裨将领命退散,近卫半数前方举着火把开路,往山下灵山县府衙而去,其余半数退到赵佗身后,颔首待命。
越枝轻轻吞咽一声,只觉得身后压迫靠近,赵佗声音平稳,威严难散,让她本能地缩了缩肩膀。
“想活,就乖乖地闭嘴,耳朵,我尚且给你留着。”话音一落,腰后的剑柄往前一抵,赵佗冷声斥道:“走。”
越枝身子随着剑柄往前撞去,双手被捆在身后,脚下艰难稳定住平衡,咬着牙回头瞪了赵佗一眼,却见他双眼如蛇,目光要比她的冷冽上千百倍,一瞬又心中咯噔一跳,撇着嘴,扭头回来,认命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
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时,赵佗扛着越枝,似乎没有费力气一般,可到了越枝自己走下去,双手被束缚住,夜里路也难走,虽是有火光照明,可她走着走着就要往旁边倒去,赵佗在后头却没有半点要扶她的意思,看她要摔了,才用剑柄勾着她手腕绳子,松松带着三分力,不让她滚下山去。
一路走得越枝满肚子都是气,只恨不得扭头将赵佗的鼻子咬下来,可却是人在屋檐下,压着不能够发出来,只能闷头下山。
上丰子岭时,夜幕初至,正是昏暗一片,回到灵山县府时,村寨火把齐亮,没有一户人家入睡,火光蔓延,将赵佗与越枝身前的路尽数照亮,顺着赵佗的近卫军队,一路引到灵川县县令府衙前头。
院门空地上,兵分两派,一面是黑甲黑盔的秦军,一面是犀甲赤膊的瓯雒人。
赵佗刚刚走到府衙前头,里头院中便跑出来一个黑衣小厮,快趋到赵佗身前停下,拱手道:“赵县令,任县令在后头休息,瓯雒丞相在前厅,赵副将正在等您。”
越枝一听这话,当即反应过来是任簇负伤了,下意识扭头去看赵佗,见他嘴角动了动,冷冷目光一扫过来,吓得她将话咽了回去,低下头去,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赵佗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一手扶着腰间长剑,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勾住越枝手腕的绳索。越枝身子一颤,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得手上松了,脚边两圈绳索散开。
他,要放了她吗?
越枝刚要抬头,却听到赵佗声音冷淡,“闭好你的嘴,管好你的脚,生死,你自己选。”
这是什么意思?越枝原本还以为,一旦回到灵山县,赵佗会将她又丢回后院那个小房子里头关死。可这一刻,赵佗的手落在她后腰上,往前一压,推着她往里走去。刚刚那个报信的小厮不是说,瓯雒丞相在里头等着吗?怎么着?还得带她见客?
难不成,这眼高于顶的龙川赵县令,是要借她摆低姿态了吗?
或是,要借瓯雒人的手干掉她,挑拨瓯雒跟越裳?
越枝脑中乱作一团,一瞬猜不透赵佗倒底是什么想法,只被推着往前厅走去。
内里灯火更亮,一迈过门槛,便看见正中西侧的木案后,坐着那身穿刺绣蓝布广袖袍衫、头绑黑布纹绣的瓯雒丞相。瓯雒丞相看见赵佗带着越枝进来,也不急着起身,手中还捏着一枚茶碗,悠闲自在,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将碗中茶喝了个见底,方才将茶碗放下,理了理衣袖。
赵仲始原本站在木案边上,见赵佗来了,三两步走到赵佗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