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暮成雪也渐渐与张兴熟络起来,正在这时台上的曲子突然变了。周围宾客突然鼓起掌来,他们三个也受到气氛的感染而兴奋。
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上了台中间,刚开嗓便又是掌声阵阵。
哟,这不是那个买胭脂的漂亮妹妹吗?
虽然脸上涂了厚重的脂粉,但暮成雪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原来她在这里讨生活,还真是不容易,也怪不得昨日对自己略带冷眼。看着楼里这么些人,整日接待这些客人肯定很累,暮成雪能理解。
“看,满江红出来了!”张兴指着台上的人叫嚷道,一张脸因为激动涨的通红。
“怎么今日都在说这个名字?”暮成雪好奇道,“满江红很出名吗?”
张兴看暮成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便好心科普说:“那是自然,这长安城里要数平康坊最热闹,平康坊里自然要数满江红的戏最出名。”
“原来如此…”暮成雪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阵,然后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来一个金锭子,拿在手里想了想又放回去换了个大个的,朝台上扔了出去,正中满江红脚边。
一时间不光是坐在身边的廖元青二人,就连台上的满江红都差点摔了个跟头。
“你…不会是看上这人了吧?”廖元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开口询问,得到的却是满江红一摸不知深意的笑容。
这时候你给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三心二意的老男人,亏得昨晚我妹问你,我还帮你说好话了啊!
老鸨不愧是历经风霜见过世面的主,傻眼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便摇着手里的小帕子一步一扭的冲着暮成雪这一桌走过来,等到了其身边后便问:“爷可是想要换首别的什么曲儿听?”
暮成雪还未答话,旁边的张兴便一个劲的点头,廖元青也在拼命眨巴眼睛。要知道能亲自点曲儿让满江红唱,那可是多少人想也想不到的!
但暮成雪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人家每日都那么累了,她便扔这个金子让满江红早些结束好好休息罢了,便自顾摇头道了句:“不必。”
老鸨显然摸不准暮成雪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来戏楼的哪有扔了钱却什么都不要的主?
但谁能想到,暮成雪还真就什么也不想要。
直到满江红一曲结束,这风花雪月今日所有的戏目都唱完了,几人便站起身来想要离开,毕竟明日都是要上早朝的人。
只是,暮成雪刚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暮成雪驻足回头,便见是一个浅红色衣裙的小丫头,直追到暮成雪身边喘了两口粗气这才缓过来开口道:“这位爷请留步,我家主子让我告诉您,他在楼上第一间等您。”
廖元青开口问道:“敢问,你家主子是哪位?”
小丫鬟拍拍胸脯,满脸尽是骄傲之色:“满江红!”
第6章
暮成雪本来还答应了自家弟弟早些回去的,但这脑袋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去。
紧接着下一秒,他便被小丫头给领着上了楼。
小丫头领着她到了楼上雅间的长廊便停下了脚步:“楼上都是雅间,我家主子便在第一个屋子里,他不喜被人打扰,我便不过去了,爷请便。”
暮成雪点头表示知晓,接着大步一迈气势汹汹的朝里面走,只可惜离得那扇门越近,暮成雪越虚。
“你好?”暮成雪伸手拽拽衣摆,随后又用手掌撩了撩头发,等着满江红给她开门。
只是半天不见屋里又动静,暮成雪只得伸出手轻叩了几下,问道:“有人么?”
“曹,在不在,不在老子踹门了!”这半天暮成雪怕满江红是不是在屋子里出现什么意外,说完直接抬脚作势要踹下去。
她都已经计算的明明白白了,眼前这门只是看着好看,但华而不实半点也不结实,根本经不起她这一脚。
而满江红刚开门,脸前便横着一只鞋底,要不是多年来楼里的生活将他性子磨得没了棱角,如今指不定也要指着鼻子骂人了。
如今他正巧十分需要钱,而且今晚这位他前两日好像在胭脂铺里见过,记得当时自己可没有好脸色给他看,便想着如今一曲结束要当面谢谢暮成雪,也是赔罪。
但是满江红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他,这样一个贵人要什么没有?所以才刚在屋子里,便是忙着翻找出了自己珍藏一直不舍得喝的普洱茶饼,敲碎沏茶,以示款待。
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了!
冷着脸将人带进屋子里,满江红便径直走到屏风后面坐定,完全不顾及暮成雪该去哪。
暮成雪犹自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跟着满江红进了屋,知道自己又惹人家不高兴了,但这一次的确是自己无礼在先。
看满江红根本不理她只管自己往前走,暮成雪便小心翼翼的走在后面,进屋后还不忘贴心的将门给关好。
进到屋子里,暮成雪本想问问他自己应该坐在哪,但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她不好意思想开口。侧头便见中间桌子上有一壶还冒着热气的茶,想来应该是给自己泡的吧?
坐定,屏风后传出一阵宛转悠扬的古琴声,知道是满江红在里面弹奏。但暮成雪一介武夫,对琴棋书画是样样不精,只单纯的觉得好听。
若非要评价,那只能是说,这声音比自己手下一小将士吹的树叶子好听百倍,千倍!
声音一起,霎时暮成雪心里头觉得舒坦极了,那一丝的不自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不用人说,拿起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放到鼻尖仔细闻了闻,品了一口。
淡淡陈香,回味无穷,当真是一壶上好的普洱!
高兴之余又暮成雪又低头瞅了一眼手中的茶,心中暗想:看来这人好像不是很缺钱啊,随便招待个客人都给这么好的茶水,当真是有品位!
可惜暮成雪不知道。
对于满江红来说,她是第一个扔了银子没把他像猴子一样调戏要求再唱一曲儿的客人,也是第一个进到这二楼一号雅间里的客人。
当然,这也是满江红头一次泡茶给别人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暮成雪终于把这一整壶的茶都品进了肚子里,满江红的琴声随之也停住了。
看着外头时候不早,暮成雪站起身来刚想要说告辞,门便被一开始那个小丫头给推打开了。
“请。”小丫头行礼送客。
暮成雪余光又瞟了一眼那个屏风,却只隐约看见一丝人影端坐在琴前,纹丝不动,难不成这人临了都不愿意再见自己一面吗?
也罢,不送便不送了,老子自己走!
等到暮成雪走的远了,小丫头送人回来,却依旧没瞧见满江红从屏风后走出来,赶忙问道:“主子?主子你没事吧?”
屏风后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过了好半天才听见满江红叹了口气,颇为无奈说:“过来扶我一下,腿麻了…”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子时,夜里有宵禁府外大门紧闭,暮成雪只能翻墙进去。只是她刚爬到墙头,便听见墙角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提高了警觉,手摸向腰间的剑柄,冲着下面大喝:“小贼,滚出来!”
不一会,又是一阵窸窣声,接着下面便燃起微弱的烛光,暮成雪借着光亮也看清了底下站着的究竟是谁。
“姐,你不守信用,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暮成成高举着灯笼,冲暮成雪说。
暮成雪晃晃身子跳了下来,顺手摸摸暮成成的头:“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暮城城对这个极为敷衍的借口表示并不受用,扭头躲开了暮成雪的手:“这回一身的脂粉味,可当真是在楼里沾上的了,赶快去洗洗吧,我命人备了热水。”虽是关心的话,但暮成雪听出来了语气里的不高兴,十分明显。
无奈她不会哄人,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暮成雪突然感觉自己堂堂一大将军,回到长安后却活的如此憋屈。
虽是夏天,但夜里还是有风,暮成雪便将外套脱下,披在暮成成身上。也不管暮成成是否还在生气,嘴里止不住的念叨他:“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跑出来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暮成成终于听到了姐姐为自己操心的话,嘴角挂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但天太黑了暮成雪没看见。
“我一个男孩还没有那么娇贵,更何况白日里都睡了,晚上反倒是睡不着了。”暮成成解释着,心头却想着:更主要的是,我想等你回来,为你点灯。
…
第二日早晨,暮成雪头痛欲裂差点没醒过来。还好下人起的早,见这屋子迟迟没有动静,怕耽误她上早朝,便壮着胆子进屋将人唤醒。
太极宫大殿里,暮成雪整个人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差不点便练就了站着睡觉的神功,只可惜刚要睡着便被身旁的廖元青给捅咕醒了。
“你干什么!”暮成雪压低声音埋怨着,廖元青没回答,只是扭头示意她看向外面。
只见谏议大夫走上前去作揖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何事?”
御史大夫瞅了一眼站在旁侧的暮成雪,冷哼一声愤恨着道:“暮将军前日刚刚回京,昨日便前去勾栏瓦舍寻欢作乐,据说还在那处待到了今晨。如今这风流之事一夜之间席卷了半个长安城,街头巷尾无不在讨论此等下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