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该怎么办?”乾隆颇有些头疼之感,便直接把问题丢给了弘昼。
“废制。”弘昼却没有乾隆那么多顾虑,张口就嘎嘣利落脆的回答了两个字。
“你倒是说的轻巧。”乾隆瞪了弘昼一眼,气道:“这可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是你说废就能废的?”
“那又怎么样?”弘昼快言快语,在乾隆还没得及发货之前接着说道:“老祖中立下这个规矩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能改不能废,当初立此规矩的时候也是为了大清的公主格格们着想,如今既然只有弊不见利,为什么不能废止?”
弘昼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得乾隆跟多隆都有些愣怔,找遍整个大清国,怕是能又这种独特想法,说出这种破格言辞的人,就只有弘昼了,可偏偏他说的,似乎确实没有错,只是……
“废除祖制,谈何容易啊……”乾隆感到有些无力的扶了扶额头。
“皇兄,不是容易与否,而是您心中究竟作何想。”
乾隆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弘昼面上郑重的神色,微微愣怔,这种表情他已经多年未曾在自己这个弟弟脸上看到过了,嘴角不由得勾出抹微笑,嘴里喃喃说道:“说的对,说的对,你说的对啊……”
第二天早朝之上,乾隆突如其来的一道废除公主出嫁时教养嬷嬷制度的圣旨,几乎让礼部那些个迂腐派官员翻了天,一个个都是满脸沉痛的神色,纷纷出列慷慨陈词祖制不能废的种种理由,而坐在龙椅上的乾隆等到他们都说的差不多了后,直接就宣布了退朝,转身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朕不止是皇帝,还是一个父亲。”
不知道是不是乾隆在说这句话时候的背影显得实在是有些过于苍凉,那些个原本咬死了牙关拼命反对的大臣们突然间就沉寂了许多,就连随后上折子继续固执己见的人都寥寥无几,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的被解决掉了,让人有些始料未及。
许久之后,当和纯辗转从福康安的口中得知当日御书房发生的事情之后,很是感叹了一番,然后问福康安怎么会想到找弘昼回来说服自家皇帝老爹,福康安回答道:“要想让皇上废除礼制,就必须要找最不守礼制之人来说,而此人非和亲王莫属。”
至于那些个原本趾高气扬的教养嬷嬷们的下场就不用多赘述了,敢欺到大清国的公主格格们身上,后果当然是非常严重的。而乾隆“自此之后,公主与额驸可共居与公主府内”的后续旨意则让公主格格们表面容光焕发,内心欢呼雀跃。
有道是几人欢笑几人愁,如今身处将军府的克善愁得深刻怀疑自己恐怕没多久就会变成少白头了,究其原因当然是他那个叫做新月的姐姐。
自打知道福康安的赐婚旨意之后,新月的心情就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整日魂不守舍的,有时候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不喝不说话,还会痴痴的流泪,她这个样子可是急坏了将军府里的两个人——努达海和骥远。
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开始,骥远就在惊艳的、震动的情绪下,对新月意乱情迷起来①,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整日没事儿就往被他阿玛给命名为新月小筑的院落里跑,弄得府里几乎长了眼睛的人全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思。
努达海也是每天的往新月小筑去,只不过他去的比较低调,不像一样骥远经常大呼小叫着新月的名字,说的也不过是些日常的关心话,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但单独相处时看着新月眼里的那份热烈的情意,却是想掩盖都掩盖不住的,而克善在某个机缘巧合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这一点。
父子俩同时爱上了自己的姐姐,而她却因为另一个男人黯然神伤,这个认知让十岁出头的克善又是震惊又是愤怒,眼看着情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想了好久后终于做出了离开将军府的决定,可没料到在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却被将军府全体拒绝了。
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骥远,他甚至激动的忘记了自己与克善的身份跟年龄的差异,握着克善的肩膀就是一通狂摇,甚至想要冲到新月小筑去问问这是不是也是新月的意思。
努达海虽然还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但也十分坚定的回绝了克善的要求,连老太君、雁姬和骆琳也是满口的否定之词,还一叠声的问克善为什么想要离开,再在将军府住下去肯定会出大问题这个原因克善自然是不能说出口,他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也不会编什么瞎话,便有些支支吾吾,结果就导致努达海等人深刻怀疑是不是将军府的下人怠慢了他们姐弟二人之类的,害得他费了许多口水才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克善失败而返,可是他并不打算放弃,既然将军府这边没有什么指望了,那就只能把希望放在皇宫那边了,便想方设法想要进宫面圣,这主意七拐八绕就打到了福康安的身上,没办法,谁让他是克善除了努达海之外,认识的能进皇宫的唯一一人呢。
然后在某天福康安回到自家府门前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极其眼熟的小男孩儿正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翘首企盼,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瞬间就明亮无比,而这个男孩儿正是克善无疑。
在福康安的帮助下克善顺利被乾隆接见了,虽然面对皇帝的时候他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但还是大着胆子提出了要离开将军府的要求,并且在乾隆问他原因为何的时候,说出了当初太后拒绝新月要去富察府的要求时候的理由——将军府中有尚未婚配的青年男子。
乾隆对于克善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很是欣赏,便很干脆的应下了他的请求,只是对于新月姐弟离开将军府后的去处有些踌躇,沉思半晌后,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等克善从宫内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吴书来直接宣读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查内大臣之子他他拉骥远,年逾束发,尚未婚配,多罗格格新月居将军府多有不便,着即日起携世子克善搬出,改入和亲王府,钦此。”
而此时在御书房内,乾隆正拍着弘昼的肩膀,满脸叵测的微笑,很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朕见你平日里无聊的紧,便特意给你找了点事儿做,端亲王的两个遗孤可都是不错的,你不妨好好调、教调、教。”
言罢乾隆哈哈大笑着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弘昼僵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给闲散王爷找点事情做什么的,不知道有爱不有爱。
PS:我以为JJ好了很多,原来一如既往的抽,不知道这章文啥时候能够发出去。
75第七十四章 秉烛夜谈乱商计
不管将军府愿意与否,皇帝的圣旨都是不可违背的,骥远虽然颇有些愤恨,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去老太君跟雁姬跟前哭闹了一番,直到雁姬答应下来,说是可以替他进宫去向太后求亲的时候,才彻底安分了下来,及至送新月姊弟出府的时候,脸上还带了些笑意,看的云娃直撇嘴,暗骂男人都薄情。
新月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来她还没有从黯然神伤中彻底回过神来,二来这些日子骥远总在她眼前晃悠让她很是不厌其烦,于是心里竟然是有些希望离开将军府的,但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只是沉默着不做声,倒让一直担心着的克善松了口气。
倒不是说努大海在新月的心里没了重量,只是有话说的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现如今对于新月来说福康安才是重中之重,况且这位又是个善能幻想的,不知怎地就认定了福康安是被逼无奈娶公主的,成亲后的生活肯定不会幸福,自己正是能拯救他于水火的人,只要能带给他幸福,哪怕是做妾自己也认了。
先不说新月那边心里在想什么,这里努大海看着她娇怯怯倚在云娃身上,低垂了眼睑闷不作声的样儿,便有些心疼,就觉得新月是舍不得离开将军府舍不得离开自己的,便打定了主意想着等骥远成亲之后将新月姊弟再接回来,免得佳人在外受委屈。
努达海现下将一颗心几乎全都挂在了新月身上,神色间不免就现了些端倪,眼睛直勾勾盯着新月的骥远并没有发现自家阿玛的不对劲,可站在努达海旁侧的雁姬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雁姬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跟努达海相濡以沫的生活了二十年,对他的了解几乎可以说是深到了骨子里,前些日子因着对努达海的信任,再加上他刻意的低调和隐瞒,因此上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可眼下看着努达海望着新月的眼神,让她既惊且疑,又有些无法置信,巨大的不安感将她层层围裹了起来。
当送走了新月姊弟,看着努达海整日心事重重、坐立不安的样子,雁姬就有些胆战心惊了,她所认识的努达海,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沉不住气。
雁姬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失望和心痛,她与努达海之间,也是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的,那时候她还是乌雅家敢爱敢恨的小姑奶奶,笑起来的模样比那天边的朝霞还要美丽几分,迷倒了不知道多少八旗的青年才俊,却偏偏看上了当时还未显山露水的他他拉努达海。他曾对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曾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于是心甘情愿的嫁了她,卸下了满身的骄傲,变成了端庄大方、贤良淑德的他他拉夫人,这么些年来,努达海征战南北,从未因家里的事情分过半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