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心中微动，抬起头，果真看不见月亮。
被一层雾气遮盖住了。
“姐姐，我家就在那边。”喜妹指着一个低矮破旧的小房子，叫道。
“我看见了。”阮灵牵着驴子走过去。
所过之处，那迷雾随之分开，像是不敢沾染到她洁净的白色长裙上。
她把驴子随意系在门口，牵着喜妹走进柴门。
草屋破旧不堪，还弥漫着一股怪味。
屋里有哭声传来。
阮灵低头对喜妹说：“喜妹，你在这里等着我，可好？”
喜妹抬起乌黑的大眼睛：“姐姐，我想进去看看妹妹。姐姐来，我带你进去——”
不等阮灵阻止，她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去。
阮灵怔了下，随之跟上去。
“爷爷，我带了郎中回来，是个极好的姐姐……”喜妹高兴的大声叫道，冲进屋里，对着坐在床边的人。
然而，下一刻，她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不由得愣住。
床上躺着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是妹妹，另一个是谁？
第415章 我娘有点笨笨的
除了妹妹，另一个小姑娘的模样，瘦骨嶙峋，满脸疮痍，极为凄惨。
喜妹怔怔的看着她，一时间心思茫茫然。
阮灵走到喜妹身边，把手按在她的头顶上。
喜妹怯生生抬头看她：“姐姐，她是谁？我从未见过她。”
阮灵没有说话。
喜妹茫然的环顾屋中一圈。
爷爷，爹爹，娘亲，妹妹，弟弟。
他们都在。
那么床上的小姑娘……
喜妹想到了什么。
她后退一步，眼眶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她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姐姐，我已经死了吗？”
阮灵拍拍她的脑袋，低声说：“别怕，有姐姐在你身边。”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沉静和力量，让喜妹惶恐茫然无助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
难怪她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
死了，也不全是坏事吧。
“姐姐，你也死了吗？”喜妹小声问阮灵，“爷爷他们也没看见你。”
阮灵摇摇头，牵着她走到床前。
一张破旧的木板上，一头一尾躺着两个小女孩。
床头的是已经死去的喜妹。床尾那个，四五岁的模样，同样的瘦骨嶙峋，身上盖着颜色发黑的破棉絮被子。
小小的人儿满脸通红，脸上都是红色的疹子。
看见这孩子的模样，阮灵心中微沉。
床边围着一个脸色蜡黄的男人，看着三十几岁的模样，头发已经白了不少。
他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也很瘦，浑身脏兮兮的，睁着惊恐茫然的大眼睛，看着阮灵和喜妹。
孩童剔透的眼睛，有时候是可以看见她们的。
喜妹走过去，轻轻抚摸男孩的头，小大人一般的安慰：“平安，你乖。”
阮灵弹出一点神力，让他睡着。
除了这几个人，在屋子的角落，还蹲着一个女人，看起来身材矮小，头发蓬乱，呆呆的看着床上的小女孩。
喜妹注意到阮灵的视线，有点害羞的说道：“她是我娘亲。”
“你娘亲……”阮灵犹豫了下，“她是不是？”
喜妹垂下眼帘，小声说：“我娘有点笨笨的。”
阮灵摸摸她的头，神情悲悯。
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妇人的面相有点怪异，应该是智商有点障碍的那种人。
难为没有遗传给几个孩子。
这时床边的男人发现怀里的孩子睡着了，便站起身，想要把孩子放下来。
他走路趔趄了下，阮灵才发现，这男人竟是个跛子。
看模样，应该是年幼时得了小儿麻痹症留下的后遗症。
这么一家子……
男人是残疾，女人智障，难怪穷成这样。
“姐姐，我妹妹欢妹得了和我一样的病，她也会死吗？”喜妹怯怯的问。
“放心，欢妹不会死的。”阮灵蹲下身子，摸摸欢妹的额头，滚烫。
再看她脸上的疹子，这，分明的天花！
要命的天花啊。
阮灵虽然是医生，却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病症。
天花曾经是让整个大清朝笼罩在乌云里的可怕病毒，有不少皇帝皇子，都是因得了天花而死。
皇室尚且如此，遑论民间。
人人谈天花色变。
幸而后来发明了种痘预防法。
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国内最后一个天花病人痊愈出院，宣告了天花病毒在国内的消失。
后来日天花病毒在全世界内也彻底消失，只有在几个实验室才保留着天花病毒，用作研究使用。
阮灵没想到，她回到了明朝，竟能够亲眼看见天花病毒。
第416章 丫头片子，看病也是浪费钱！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种痘法。
病毒的传播速度极快。
喜妹，就是因此而死。
她的妹妹欢妹，也染了天花病毒，看样子已经很严重了。
自从上次那小青梅事件过后，以免惹麻烦，阮灵就不再用神力治病救人了。
但凡遇到病人，她就用自己的医术。
这样，不管能不能救得活病人，地府都不能因此找她的麻烦。
她转头对喜妹说：“喜妹放心，你妹妹会没事的。不过，我要回去找一些药材，你在这里等姐姐回来，行吗？”
她记得有一个方子，但其中需要的几味药材比较少见，需要她自己去找。
“喜妹，等着我。”
阮灵骑着驴子回到九秋山，把随夏，枝蔓，品儿纯儿都召集来，让她们在山上寻找这几种药材。
随夏枝蔓对这座九秋山很熟悉。
很快就帮她凑齐了需要的九种药材。
但其中一种最珍贵的红芍，却只剩下最后一株了。
枝蔓有点愧疚的说：“主人，因为已经过了季了，这是山上能找到的最后一株红芍。”
“一株也够了。辛苦你们了，我先去救人。”
阮灵带着草药，先回家跟裴殊说了情况，换了宿体后，这才再次骑着驴子去出云村。
她的本体是仙体，凡人瞧不见，只能用宿体去给欢妹看病。
喜妹正翘首以盼，看见她回来，不由得呆住。
阮灵朝她眨眨眼，喜妹捂住小嘴：“你就是那个郎中姐姐？你怎么变了？”
“我不这样，怎么给欢妹看病？”阮灵轻声笑道，“我不能跟你说话啦，会吓着你家人。”
喜妹懂事的点点头，跟在她身边，走到屋里。
欢妹已经烧的迷糊了。
阮灵进去，看见屋里多了个老头，愁苦着脸，正吆喝着让儿子把喜妹的尸体带出去扔掉。
喜妹的爹垂着头，喏喏说道：“怎么也得把她好好埋了。”
“埋什么埋，赶紧扔后山去，搁家里晦气！”老头皱眉道。
“必须要埋。”阮灵走进去，冷声说道，“你家两个女儿这是出花了，你们不知道吗？会传染人的！”
老头和跛子这对父子俩，一脸惊愕的看向她。
这么个破烂肮脏的家，什么时候踏入过这么一个白净清秀的小姑娘？
“你是谁？”老头皱眉问道。
“我是郎中。”阮灵说道，“你家里有病人，我来看看。”
父子俩相互看看。
“爹，你找郎中的吗？”
“我有那个闲钱？”老头摇头，对阮灵说，“你走错门了，我们没找郎中。”
“可你家有病人，不是吗？”阮灵看向床上的两个小姑娘。
“对对，我女儿病了，求郎中你来给瞧瞧。”跛子急忙说道。
“看什么看？”老头喝止他，“咱家哪有那个钱请郎中？这两个丫头活不了了，看了也是浪费钱。”
阮灵道：“依我看，小一点的那个还有救。”
“爹，让郎中看看吧？”跛子祈求的看着老头。
老头眉头紧锁，闷声问道：“得多少银钱？”
第417章 男瘸女傻
“如果你们拿不出来，就不要钱，没关系。孩子的命要紧。”阮灵说道。
“真的？”跛子眼睛微亮，“您真是个活菩萨，若救了我欢妹，我一定报答您。”
老头却一脸狐疑。
他道：“你有这么好心，白给娃儿治病？莫不是要贪图什么？”
喜妹连忙上去拉他的袖子，叫道：“爷爷，真的，这个姐姐是神仙，她一定能救欢妹！”
只可惜，没有人能看得见她，听得见她。
老头神色冷辣，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
阮灵没理他，看向跛子：“你大女儿已经没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小女儿也丧命？让开！”
跛子伸手去拉老头：“爹，就让她给欢妹看看吧！咱们还有什么值得人家贪图的？”
阮灵看着他。
老头最终还是让开了。
阮灵过去给欢妹检查诊治，处理她的高烧，然后取出药，说道：“这是药，给她熬了喝下去，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小郎中。”跛子感激万分的接过草药，“这些给我吧，我去煎药。”
阮灵又道：“喜妹已经没了，你要尽快把她安葬了，家里的老人孩子也要尽量跟欢妹隔离开，以免被染上。”
跛子连声应下。
阮灵环顾这破败贫穷的一家，朝喜妹招招手，轻声说：“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