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鬟分明就是故意的,哪家的婢女敢这般莽撞,不分青红皂白就信口污蔑的?
得了丫鬟的话,那些护卫却是有一半迟疑不动,另一半上前围住两人。
冬亦气得鼻子都歪了,朝围过来想抓凉烟的护卫径直一脚踹出。
凉烟怕冬亦吃亏,随即跟着动手。
站在那儿不动的护卫唰地拔剑,有些着急。
“你们几个冲动什么,源伯早就吩咐下来,府里来了贵客,再不住手,别怪我们出手阻拦!”
围过来的护卫有八个,凉烟丝毫无惧,对付他们,她尚且游刃有余,只片刻钟,便将人给尽数打趴下了。
“快住手。”
凉烟正准备领着冬亦离开,便听到一声轻柔娇喝,扭头望过去,便见一位披着银白狐裘的女子款款而来。
那张脸美而柔,属于看一眼,绝不会轻易忘记的美貌。
凉烟脑子里有些许印象,稍作回忆,便想起在彝城的闇月楼见过,是司靳十多个女人里的其中之一。
那女子莲步轻移,行到凉烟跟前,展颜一笑如枝头梨花盛开。
“当真误会一场,我这婢女性子鲁莽,冲撞了贵人,是依儿管教不周,先赔个不是,马上便叫她去领罚,妹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女子说着福了一礼,面上带着歉意,眸子轻转,潋滟流光,端的是无辜模样。
凉烟不冷不淡地平视着,这女子在她把人都打趴下了才姗姗出现,哪有这般巧的事?
且来的护卫,有一半知晓她是客人,还有一半问都不问就直接冲上来,说是没人授意,她信都不会信。
但这是别人的地盘,也并未出什么事,凉烟便接了她的话,算是给分面子不予追究。
“姑娘说得对,不过误会一场,我自不会放在心里。”
女子又上前两步,轻轻执起凉烟的手:“妹妹大度,依儿喜欢得紧,既然遇上,也是缘分,干脆到我屋里坐坐吧。”
凉烟不动声色将手抽出来,后退半步,还不待她想好拒绝的说辞,背后便传来森冷应答,替她接了话。
“柳静依,你是否当本王死了?”
柳静依忙转头望过去,面上掩不住的惊喜,提起裙角跑过去,仰头轻柔唤着:“云九哥哥,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妾身好想你。”
她伸了手,满面欢喜又娇羞的模样,想扎进司靳怀里,后者却是抬手轻推。
柳静依被推得向后退了两步,面上的笑一点点消散,疑惑地望着:“云九哥哥?”
司靳不看柳静依,目光在那些护卫身上一扫,气势凌然,护卫们吓得面色煞白,扑通跪了一地。
“对她动手了?”
凉烟没想到司靳会过来,不想生事,便轻描淡想将事情盖过去:“他们没动手,倒是我一紧张,将人给打了。”
司靳置若罔闻,朝着跪成一排的护卫行过去。
先前并未动手的几个护卫扛不住威压,忙出声辩解。
“动手的是阿江他们几个。”
“我们几人还开口劝了,他们若有冒犯,我们便要出手阻拦。”
那动手的几个护卫霎时面无人色,却没谁敢开口求饶。
司靳也不吩咐旁的人,修长的手指凌空跃动,一团团血雾肉沫唰地横飞,吓得柳静依轻呼一声,捂住嘴瞪大了眼。她身旁那一开始叫嚣着的丫鬟更甚,浑身发抖,站都站不住地跪伏下去。
动手的那几个护卫死了,司靳却并未停手。
濒临死亡,有护卫忍不住厉声求饶,已怕到变了声。
“求皇子殿下饶命,我们并未动手啊!”
司靳轻笑,有如魔鬼的冷戾残忍:“但你们也没有保护我的烟儿。”
随着一滩滩血沫横飞,凉烟不适地别过眼。这人的弑杀残忍,她在彝城便见识过,但没想到他在自己的府邸,依然如此。
十多个护卫死光了,司靳又一把提起那跪在地上的丫鬟。
“若不是我安排人时刻关注着烟儿,还不知她竟会在我眼皮子底下受欺负。”
柳静依看着司靳,自他推开她时,眼里的惊诧便愈发浓厚,亲见着他动手杀人,还一把揪住她的贴身婢女,她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的云九哥哥,以前从不会这般待她的。
柳静依去拉司靳的衣袖,颤着声轻轻唤着:“云九哥哥,求你放了巧儿,这一切皆是误会,没有人想欺负妹妹的。”
司靳抬袖一震,震开拉扯他衣袖的手,随之一把掐住那丫鬟的脖颈,掐得她翻着白眼蹬腿挣扎,只片刻,骨头清脆声响下,一切挣扎骤然一松。
柳静依满眼的不可置信,她在这府里,日日夜夜等候着,翘首以盼下终于等到他回来的消息,却仍等不到人,去见他,又被护卫挡下,一面都未能得见,思念紧锣密鼓,她一刻也不想再等。
但除了等待,她没有任何法子,没有人可以要求司靳。
她又听说府里来了位姑娘,不是嘉城皇朝的人,格外得宠,接来府时被护得密不透风,生怕她受了冷,晚间还陪她一起用饭。
府里十多个女人,哪个不是嘉盛皇朝有身份有才情的女子?她们爱他心切,所以甘愿忍耐一切,但这么个异国小姑娘,也配同她们争抢?
柳静依本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吓唬一下,顺便摸清楚底细罢了,反正只要她不承认,在司靳面前装装无辜,最多认个错,这事便也就过去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司靳会亲自动手杀人,杀光她的人。
司靳高大的身影覆过来,好似自来到这园子,直至这时才正眼去瞧她。
“罚你禁闭两个月,再敢有下次,本王府里容不下你。”
柳静依眼里霎时雾起,泪眼朦胧下如雨中清荷:“再有下次,容不下我?云九哥哥,依儿是家中嫡女,当初不顾父亲母亲的劝阻,执意要给您做妾,您同我说容不下?可依儿离开这里,除了去死,还能去哪儿?”
司靳伸手拉过凉烟,眸子里浸着冷寒瞧着柳静依:“不想死,日后便敬着她。”
他这番杀人及威慑之举,虽是为着凉烟,但她心中却无半分愉悦,恼然地一把甩开司靳的手。
第九十章
凉烟心头微恼, 那些人虽说别有用心, 但远不至于为此丢掉性命, 动手的是司靳, 但说到底起因还是她。
“云九, 有必要如此大开杀戒吗?你这番举动,我不会有丝毫感动,反而厌恶。”
凉烟甩开司靳拉着她的手, 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转身就走。
“厌恶?”司靳面色冷沉, 径直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独剩柳静依还站在原地,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她望着背道而驰的两人,心头酸涩难耐。
凉烟回去没多久,源伯便过来了。
“方才的事,老奴听说了,凉小姐可是在怪小九过于嗜杀?”
凉烟自来了府里, 源伯便将吃穿用度皆安排妥当,每日里还过来问询一次, 极为用心, 对其便也还算客气。
“源伯多虑了,他性子本就如此,今日之事要怪,那也是怪我四处走动惹出来的。”
源伯躬着身, 轻叹口气:“小九方才回去便将自己关进房里,老奴想多嘴说上几句,凉小姐可能不大爱听。”
“小九是有十几房妾室,但皆只为流露于表的喜爱,就像喜欢一件衣裳,一把剑,一朵花,这样清浅的喜欢,不会投注太多心思。这还是老奴第一次见他因为一个姑娘,动怒、难受,从实质上来说,凉小姐是他第一个真正动心之人。”
凉烟蹙眉,她并不想听这些:“我同云九至多算是好友,来府上暂住,并非是为了他,也从未想过成为他的女人,所以源伯若是没旁的事,还是请回吧。”
源伯将身子伏得更低,语态带着恳求:“老奴知凉小姐无意,也不喜他嗜杀成性,在嘉盛皇朝,许多人都不喜的,大多数人皆惧怕小九,将他当成闻风丧胆的阎罗王看待。”
凉烟不接话,心头冷嗤,彝城在他的掌控下,不就如同一座鬼城吗,说他是阎罗王一点都不冤。
“小九嗜杀成性,是有源头的。他虽出生皇室,身份尊贵,但相应也经受着更多的残酷。小九的母亲是前朝公主,也是老奴最初的主子。她相中了边远境地的监察御史,后来先帝骤然病逝驾崩,宫里各方势力纷纷拥护自立,乱成一团。”
“那小小的监察御史带了兵马,在公主的里应外合下,趁乱浑水摸鱼,先行入宫黄袍加身,连夜拟了圣旨昭告天下。为了帮他站稳脚跟,公主几乎是拼了半条命去周旋那些不服的皇子及亲王。”
“嘉盛皇朝的内乱,使得霁月王朝虎视眈眈,为了稳住人心,新帝亲自挂帅出征,用胜仗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在新帝大盛归来时,我的主子被加封为后,前朝的皇室贵胄,也在主子的请求下,全都加封进爵,给了领地。一切似乎都向主子期望的方向发展,但在皇朝稳固两年后,王上开始大肆扩充后宫。”
“而主子在当初帮忙争夺帝位时,受过重伤,留下了病根,难有子嗣。王上对主子说,她贵为皇后,要有气度凤仪,皇室需要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