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画一如记忆中那般娴静,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淡淡站在花丛间,若非宋蓉桢知晓她的将来,怎知这样的女子会有那么大野心。
“正好,你也过来罢。”
二老爷看着白锦画毫无血气的脸色,叹气。
让他的兄长也看看锦画遭的罪,兴许处事能更公正些,不再过分的护犊子。
白锦画轻轻应了一声,跟着二老爷走入厅中。
她眉眼清秀,确是不如宋蓉桢娇艳,但举手投足间总是透出一股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雅韵,若再细看,便可发现白锦画眸底似是还蕴着一种不输给宋蓉桢的傲气。
宋蓉桢见白锦画从自己面前施施然走过,瞳眸深处不自觉燃起一丝憎恨。
这是上辈子与她有灭门之仇的仇人。
若是照足了她原先的脾气,现在就该冲过去,撕了白锦画那张故作清高的脸。
宋蓉桢闭了闭眼,慢慢将瞳中那点恨意敛去。
再睁开眼时,依然是那张令人讨厌不起来的明媚笑颜:“锦画呀,看你的模样该是康复得差不多了,想必过几天就能健壮如牛,我也就安心了。”
二老爷差点崴脚打了一个趔趄。
等等,锦画如今这模样跟健壮如牛能扯得上一个字的关系?
大侄女,你的良心呢??
白锦画先给镇国公、崔氏请了安,随后淡淡看向宋蓉桢,浅笑道:“托大姑娘的福,锦画的身子确已好多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多少带了些讥讽。
宋蓉桢却怡然受之:“没事就行,省得我自个儿摔了一跤还要天天被别人指责。”
“大姑娘不过是一时失手,锦画也以为没有必要太怪罪于你。”
宋蓉桢挑眉。
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白锦画这么会说话呢?
宋蓉桢说的是自己摔了一跤,白锦画却偏要用“失手”一词,恍若有意无意的提醒着别人,她是被人硬生生推落水的。
果不其然,二老爷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镇国公缓声道:“行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现在总归是一家人,小姑娘家打打闹闹不必互相记恨,蓉儿向锦画好好道个歉,回去抄书悔过,这事就算翻篇。”
“谁该向谁道歉,尚且说不一定呢。”宋蓉桢凉凉道,“父亲不必太早下结论。”
二老爷见宋蓉桢屡教不改,正在气头上,闻言便怒极反笑:“你可知那桥栏高二丈有余,脚底打滑从桥上落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人故意行凶,推人落桥。”
“二叔说得有理,所以便是我故意装成脚滑摔跤,用力将锦画推下去,然后自个儿又闲着没事做,也跳下去陪她冬泳?这样的害人法子,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就怕别人要怀疑国公府的人都没有脑子了。”
宋蓉桢停了停,笑笑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那几个丫头为什么要诬陷我,或许是嫉妒我长得好看,又或许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呢。”
二老爷听宋蓉桢越说越离谱,气得不轻。
这个无恶不作的好侄女竟然还敢反过来质疑锦画。
当真是被娇惯得过了头,眼里已经没有大是大非了!
白锦画看着宋蓉桢死不认错的模样,眸底反倒现出笑意。转过身,柔声对义父道:“女儿方才已经说过了,大姑娘是一时失手,并非有意要加害于我,她被人指责为行凶,心中不平亦是理所当然。”
“依女儿看,道歉就不必了,至于抄书么,女儿家多习几遍女则总是好的,大姑娘也无需介怀。”
二老爷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斜睨了兄长一眼,心里涌起淡淡的欣慰和自豪——
瞧瞧,他收养的义女多么识大体!如此度量,只怕大哥家的女儿送到学堂再教养十年也比不上。
宋蓉桢却没有打算让这件事翻篇。
她稍回眸,望见厅外已有一人影徐徐走近,便笑道:“说起来,锦画身上可有外伤?那池塘里尖锐石头甚多,若是不小心磕伤碰伤,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白锦画一怔,摇头:“谢过大姑娘关心,锦画身上没有伤。”
话刚说完,白锦画心底蓦然涌起一种不自在。
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但明显感到自己似乎冥冥中犯了什么错,不由自主地以衣袖暗暗掩住了手。
宋蓉桢似是颇有些遗憾:“是吗,我还特地请来了宋太医,想让他一并给你看看呢。”
二老爷听闻宋蓉桢这番话,总算怒容稍缓,心想这侄女还算有救——嘴巴虽不饶人,却懂得用行动来表达歉意。
宋太医名为宋逸,是从太医院里退下来的太医正,和镇国公府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故而长住府中,平时只给宋家直系血脉看诊,旁人休想请得动他。
宋太医走入厅中,先向国公爷等人作揖行礼,彼此寒暄几句,这才转过来看宋蓉桢:“大姑娘,敢问把老夫请到此处所为何事?”
宋蓉桢一噘嘴,大喇喇挽起衣袖给宋太医看:“太医爷爷,您看我手上这淤痕是怎么回事?今天刚醒来的时候发现的,疼痛得很,吩咐丫鬟用活血膏擦了也没用。”
众人一瞧,宋蓉桢右手上果真有一道黑紫色的淤痕。
白锦画的脸色当即变了。
宋太医捧起宋蓉桢的手,仔细查看,道:“哦,你这淤痕乃是被人用力抓拽所致,恐怕伤及了关节造成错位,寻常活血膏擦了没用,回头我再给你处理。”
话音落后,脸色大变的可就不仅是白锦画了。
镇国公立马黑了脸,猛地站起来走向宋太医,沉声问:“宋逸,你这话可当真?”
宋太医不乐意了,“国公爷,难道您还信不过老夫的行医经验吗。”
众人皆知,宋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排得上号的,当初还是老太太凭着一层亲戚关系把他请到国公府来。以他的性子,既不可能误诊,也绝无必要拿人好处说谎。
宋蓉桢转了转墨黑眼瞳,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我脚滑,是有人趁机把我用力拽下了桥啊。”
“……”
宋太医纳闷,这关节错位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怎么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如此凝重?
镇国公冷厉的目光在宋子溪、崔氏和白锦画之间扫了一圈。
三人表情各有精彩。
崔氏懊悔真真不该趟这浑水,得罪了宋蓉桢和国公爷,凭她卑微的出身,以后在国公府只怕难以度日了。
宋子溪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一脸惊愕与难以置信。
至于白锦画,此刻她脸上早已没有方才的从容大度,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慌乱。
“义父,我……”
白锦画一时想不到对策,只能红着杏眸看向宋子溪,眼里写满了求助。
这二老爷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瞪了白锦画一眼,随即匆匆走到镇国公身前,低声道:“大哥,先借一步说话。”
“还有什么好说的。”镇国公冷声道。
二老爷急了:“锦画她……总之,我们不能处置她。”
宋蓉桢笑了声。
她当然知道,以白锦画的身份,二叔说什么也不敢胡乱处罚的。
第5章 坠地(修)
前世,宋蓉桢手上也有这道淤痕。
只不过那时候她气急攻心,光顾着在国公爷夫妇面前吵闹,完全忽略了手臂上的淤痕。等伤好以后,过了几年偶然间一琢磨,这才反应过来。
难得第一次让白锦画栽跟头,宋蓉桢决定回头就让杜香去市集买几个窜天炮,晚上放了庆祝。
当下在众人面前,宋蓉桢也没有掩饰自己扬眉吐气的心情:“二叔,我这个人教养好,大度,处置嘛就不用了,但她总得诚心诚意向我道个歉。”
二老爷:“……”
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老脸上辣辣的疼。
幸好他适才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完全表现出来,否则,以后只怕是不敢抬头见兄长了。
白锦画手指节微微弯起,含泪上前向宋蓉桢深拜:“锦画错了,请大姑娘原谅。”
“锦画,你……唉。”
二老爷想不明白,白锦画明明是个知书达理的,她性情温和,绝不像宋蓉桢那般张扬跋扈,又怎会干出这种糊涂事来。
接下来,便听得白锦画说道:“那天我带着信物登门拜访,大姑娘误以为我是想要来攀附国公府的不知好歹的人,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我心里不好受,前几天过桥的时候方会一时冲动铸下大错……”
二老爷恍然,原来是这个缘故。
那大侄女说话,有时候确实是不怎么顺听,容易让人一口气堵着透不过来,这也怪不得锦画。
宋蓉桢却凉凉笑了:“倘若人人都因为几句不中听的话便行凶诬陷,只怕每地多设十个八个府衙公堂也不够用。”
白锦画一时语塞。
二老爷亦是老脸微红,想到自己还默默在心里为白锦画的行为作出辩解,不禁感到好生惭愧。
“方才你自己也说了,姑娘家多读读女则总是好事,有那些跟别人计较长短的工夫,不如多抄几遍书,修养心性。”宋蓉桢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讥嘲,转头再对父亲露出甜甜的笑,“爹,咱们去看看老太太吧,我想快些让她知道乖孙女没有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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