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没有停下手腕的动作,笔毫在白纸上轻轻划动,写出工整的一横一捺:“怎去了那么久?莫要太贪吃,给其他各宫留着些,否则便是让张尚膳难做。”
“我才不是因为吃太多才回来得晚呢!”宋蓉桢撇嘴,“是途中碰到了郑嫔娘娘在刁难别人,挡了我的路,这才耽误了时间。”
太后蹙了蹙眉,摇头道:“郑嫔的确是个眼皮子浅的,当初她以为自己生了皇子就能母凭子贵,在宫中处处招摇,殊不知皇上不喜欢她,连着她的儿子也不受待见,本以为近年她已收敛了些,没想到还是那般愚钝。”
宋蓉桢拿了墨条坐下帮忙研墨,嘴上连连附和:“就是说嘛,我一看到郑嫔故作姿态的模样就不喜欢,皇上圣明,当然更不可能宠爱她了。谁要是有那种婆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嗯,除了白锦画。她记得郑嫔和白锦画可投缘了,整天约着一起赏花看戏,婆媳关系十分融洽。
更显出了她在梁璟面前是多么多余。
太后无奈,放下毛笔,伸手就要去点宋蓉桢的鼻头:“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小姑娘家家,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蓉桢赶紧躲开:“姨婆,您又想在我脸上点墨,害我出丑!”
“哎呀,被发现了。”太后展颜一笑,脸上的皱纹亦是无比优雅,“哪个不知趣的提醒了你?要不然,你还能顶着一张小花猫脸回府。”
宋蓉桢气嘟嘟:“您这样欺负我,佛祖看了也会不高兴的。”
“天下那么多恶人尚未渡完,佛祖哪来的闲工夫管你这丫头是不是变成了花脸猫。”
太后笑了一会儿,望向窗外说道:“你该回去了,再过半个时辰,只怕天色该晚了。”
“噢。”
宋蓉桢起身,趁着最后的机会从果篮里拿两个糕点出来,吃完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行礼,出去院子里找和其他大宫女一起帮忙剪枝修葺的杜香。
过得片刻,一名公公来到太后身边,鞠躬静候。
太后慢慢写了几个字,头也不抬淡声道:“查的结果如何?”
“回太后,永宁县主入宫前,的确在海西坊一带大街上遇见了两位皇家子弟。”那公公恭声道。
太后眸光微动,轻轻叹了一口气,问话时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寂寥:“她遇见的是谁?”
“是楚王梁焕,和睿王梁璟。”
“竟是他们。”
太后拧起眉心,细细思量了一阵。
她想起宋蓉桢笑起来与大姐足有六七分相似的弯弯眼眸,不禁心中烦乱,仿佛数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又被揭开,最终定格在大姐临去行刑前的回眸凄然一笑。
“贺林。”太后转着手中佛珠,冷冷道,“依你看,谁更有可能得到小蓉儿的欢心。”
那公公是太后身边的多年老人了,既然主子询问,他思索了一番后,也就大胆直言:“县主小时候最害怕性格阴沉的大皇子,喜欢跟着五皇子一块儿玩,而今大皇子又是一向无心风月,拒人于千里之外,倘若他们二人要选出一个让县主喜欢,只怕该是五皇子了。”
太后沉吟良久,微微点头:“嗯,有几分道理。”
适才,宋蓉桢提及郑嫔的时候,还说什么有那种婆婆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太后起初就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会扯到婆媳关系上去。
如今看来,莫非是因为对那郑嫔的儿子,睿王梁璟动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梁焕:???我是不配被喜欢吗
第16章 马车
春分一过,万物生长,正迎来了国子监下设竹素馆开学的时候。
大庆朝国子监共设四馆,其中尤以竹素馆最难考入,需要经过祭酒以及大学士设下的三重考核,然后再把名册上报皇帝,由皇帝亲笔圈点,学生男女不限。
换句话说,才能和身份缺一不可,唯有最精锐的勋贵后代方能入学。
宋蓉桢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宋辞考了五次都未能顺利入学,宋蓉桢却一次就通过了,镇国公对此颇感骄傲,上朝的时候逮着个人就要含蓄地炫耀一番,直到最近才消停。
入学这天,云氏给宋蓉桢打点好一切,准备送她去学堂,二老爷宋子溪却不请自来了。
二老爷看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宋蓉桢,有点心虚,陪着笑脸说:“蓉儿,要上学啦。”
宋蓉桢点点头。
“哎,你这姑娘在府里娇养惯了,等出去以后,你的母亲少不了要担心你,二叔也怕你这直率的性子容易得罪别人啊。”二老爷故作惆怅道。
宋蓉桢:“我得罪的人向来不少,二叔现在才想起来担心,未免太晚了。”
“怎么说话的。”云氏横了宋蓉桢一眼,旋即看着二老爷柔声道,“二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省得被这小丫头气。”
二老爷尴尬笑笑,双手交握在身前,“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画儿也考入了竹素馆。”
宋蓉桢嗤道:“知道啊,听说她写的策论连皇上看了都抚案称好,破例圈了她的名字。”
再过几天,那篇文章就会传遍整个都城,人人传阅,使白锦画一举成名,被誉为百年不遇的才女,王公贵族竞相追求。
宋蓉桢对此感到很不屑,因为她心里清楚,那篇策论根本不是白锦画自己写的。
话本里被称作“锦鲤系统”的玩意儿,不仅能把别人的气运转化为白锦画的运势,还能给她提供许多度过难关的关键物品。
那篇石破天惊的文章正是其中之一。
正儿八经凭本事考进去的学生只能沦为配角,依靠作弊的人却偏偏是众星捧月的女主,实属可笑。
二老爷并不知晓真相,跟外人同样认为是白锦画才学过人,此时不免脸上泛起淡淡的自豪:“圣上英名,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也是画儿的好运。”眼前的小侄女虽有几分聪明,但毕竟借了镇国公府的光环,和平民出身的画儿相比,到底还是画儿的才智更胜一筹。
宋蓉桢却在心里暗道:是是是,白锦画本来就是全都城最美的锦鲤,要是能找出比她运气更好的人,我跟你姓。
哦,她和二叔本来就同一个姓。
云氏看出二老爷有把白锦画和宋蓉桢相比较,并且从中得到了优越感的意思,便淡淡微笑道:“是我们疏忽了,忘记给二叔送去入学贺礼,还要劳驾你亲自来一趟提醒。稍后我会遣人补送,现在还是先让蓉儿出府,免得误了时辰。”
二老爷慌忙连连摆手否认:“不,大嫂误会了!小弟岂敢来索要贺礼,我真不是为了这种事儿来的。”
他暗自懊恼,明知道这位大嫂表面上温柔似春风,其实绵里藏针,比宋蓉桢还难对付,他又何必在人家面前嘚瑟。
“是这样,我想以后让蓉儿和画儿一同去学堂,回府的时候也一起,彼此间好有个照应,大嫂你看如何。”
二老爷不敢再东拉西扯,赶紧把自己真正的意图说清楚。
云氏扬了扬眉。
原来打的是这算盘。
国公府的马厩不大,只养了两匹马,宋蓉桢用了以后,自然没有多余的马车留给白锦画。
她要么在外面租用马车,要么住在国子监的号舍里,不能再随意回府。
二老爷那边新扶正的夫人崔氏是个不大精明的,自打她管事以后,听说二房过得越来越拮据,每天租用马车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只怕这二老爷是不愿破费了。
云氏理了理宋蓉桢腰间的束带,又帮她把钗子扶好,低声问:“蓉儿,你可愿意跟二叔家的锦画一同上学。”
宋蓉桢哼了一声:“万一她再把我从马车推下去怎么办?”
二老爷大惊,后背倏然渗出冷汗,急急忙忙解释:“不会的不会的,先前画儿只是一时冲动,她已知错了!”
宋蓉桢背着小手,走了几步,忽地狡黠一笑:“好,我答应二叔,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
“去学堂的时候杜香没法跟在我身边,我总觉得不习惯,若是能让锦画代替杜香的位置,一路上给我斟茶倒水,按摩捶脚,我就答应让她和我坐同一辆马车。”
“咳咳……”
二老爷听了宋蓉桢提出来的条件,差点没呕血。
敢情这是要让白锦画当她的一路的丫鬟啊!
“二叔觉得不合适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学堂,路上还能打个盹儿,没什么不方便的。”
宋蓉桢坐上了马车。
没过多久,二老爷就派人急急追了过来,勒停了马,把白锦画也送进了车厢。
白锦画穿着一身荷色素绢裙,不施粉黛,随意挽起的发髻上斜斜探出一支木簪,若是让城里那些酸臭书生见了,肯定又要称赞不绝,说她有什么班昭的气韵。
至于一袭朱衣、满头珠钗的宋蓉桢,就只能落得一句“美则美矣,俗不可耐”的评语了。
不过,宋蓉桢知道,他们表面上夸完白锦画,贬损完她以后,一回头肯定会找个化名写几篇诗文,感叹都城骄阳正好,美人多娇。
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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