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这么一带头,陈氏和柳家,王家的几位夫人也坐不住了。谁不想给自己的老爷博个好名声!?
于是乎,各家赠衣施粥的都来了,只是后面的这些,就显得殷勤,比起第一个做的人来说,总是少了几分真心在里头。
华氏这样忙,丁婕自然也闲不下来,丁素所在的育良书院和城东的修仁书院也有学子主动过来帮忙。
若是他日入朝为官,一样也是要为维护一方百姓,无论是为了给自己赚一个好名声还是真的善心,对灾民来说都是一件巨大的好事。
然育良书院因有一个丁素在里头,就又让人将话头扯到了丁三老爷的身上,紧接着,秦氏也带着医馆的人和丁荃几个给住在城外,于灾害中受伤,亦或是流浪路上受伤的人赠医师药,总而言之,这次的赈灾之中,丁永隽终究还是谋得了一个最好的名声。
就在外面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丁凝正拉着清尘在后院挖坑烤红薯。
比起几位姐姐,丁凝在这方面就没那么热枕了。
一来是因为她本身就懒,二来则是因为万氏因为清尘的到来,总是要将丁凝与他拉扯在一处,希望丁凝尽快带着清尘熟悉这里的一切。
“听闻裕福寺也会给出一些地方用来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具体要怎么安置他们,还得等到秦大人联系了西南地段的地方官联合解决。”丁凝用树枝戳着地瓜,慢条斯理道:“不过若我是西南的地方官,肯定没脸了。”
自己地方的百姓受灾,没能等到自己的父母官为他们做主,竟然流亡到了蜀州。
可不是没面子么。
“不过你倒是做了一件好事。”丁凝笑笑:“你从裕福寺来到这里,就等同于多腾了一个裕福寺的位置给无家可归的人,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清尘因为到了府里,便去了和尚的打扮,身上穿上了棉衣,头上也带着棉帽子,笑起来的时候清隽文雅,若是留出头发,更像个读书人。
他把一颗地瓜从丁凝的面前戳开:“还没熟。”然后将烤好的戳到她面前:“小心烫。”对外面的事情,他并不怎么关心。
丁凝兴致勃勃的捡起一个,中间断开,递给清尘一半。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在一起啃地瓜。
“你们——”院子里响起一声控诉,丁荃身上连都碰都没穿,看起来累得很,气呼呼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丁凝身边:“我从早忙到晚,你倒好,躲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吃地瓜!我的呢!”
丁凝和清尘对视一眼,纷纷笑了出来,推了一个给她。
丁荃飞快剥开吃了一口,大呼爽快:“我可真羡慕你,若非是我娘抓着我去帮忙,我也想偷偷懒,可怜我不是三娘的女儿。”
丁凝头也不抬的认真吃地瓜:“那你不去呗。”
丁荃瞪了她一眼:“就说你小没良心。只顾着自己玩乐,还好你不是一国之君,否则天下必亡!”
丁凝嘿嘿一笑:“我若是一国之君,先封你做个大将军,让你上战场。”
姐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越来越没边,丁荃只是回来小憩,歇歇脚还要继续去发光发热,丁凝也不耽误她,给她又塞了两个地瓜,目送她离开。
吃完了地瓜,丁凝拍拍手:“外头冷,回屋。”
清尘帮着把火扑灭了,就在丁凝要回房的时候,忽然道:“你向裕福寺的小师弟打探消息的时候塞的赈灾香油钱太多了,将小师弟吓着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却已经回了,不久前他追到了府上找到我,让我代灾民向二水姑娘道谢。”
丁凝顿了一下,回过头对着清尘咧嘴一笑:“不客气!”
清尘被这个笑容弄得有些晃神。或许这样与她一同白头偕老,是件不错的事情。
他跟着淡淡一笑:“还是要谢一谢。财轻情意重。”
丁凝笑起来:“还是你懂我!”
……
同一时刻,裕福寺中,容烁听大师讲完佛法之后,得知此次裕福寺要将寺中的香油钱拿出来一同赈灾,当即表示自己也应该出一份力。
功德簿拿出来的时候,容烁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上前主动翻了一下簿子,在瞧见那个名字的时候,会心一笑。
第56章 临别在即
隆康十二年冬,西南天灾,灾民迁移蜀州,蜀州富商丁永隽慷慨解囊安置灾民,携兄善助泗陵城开辟新河岸,以工养灾,圣上念其善感动天,赐下“有德之家”牌匾,黄金百两,以资其所为。同时,赞赏秦泽果断抉择,调派蜀州太守协同赈灾,责西南地方官办事不利。
丁永善万万没想到,丁永隽竟然能得到如此嘉奖殊荣!
同为商贾,如今能入圣上之眼,等于是打开了一条康庄大道!他丁永隽凭什么!?
圣上钦赐的砌金牌匾,其意义无论是丁永隽还是丁永善,都是非常清楚的。
丁永隽庶子出身,多年来在泗陵城中都被兄长丁永善压了一头,丁永善当年夺家产时也给丁永隽安了不少的坏名头。可是现在,圣上钦赐的牌匾,清清楚楚的写着“有德之家”的这份赏赐,一旦供奉在了丁永隽的宅子里,就代表这泗陵城中的人再也无法轻易地抹黑丁家三老爷,更有甚者,费尽精力教养出来的女儿,那些用尽手段博回来的美名,都比不上这一个钦赐的“德”字。
偏偏赏赐下来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送去了丁永隽的庄子。
丁永善与丁永隽早已经分家,圣旨中一个“携”字,便将他丁永善实实在在的钉在了辅助的位置上,将丁永隽捧成了一个德性高尚的大善人,一个德商!
不多时,泗陵商会的消息也传开了,新一任的会首是丁永隽。
丁永善在家气的拒不见客,整整三日,砸碎了无数的古董花瓶。寄人篱下的老二丁永顺一家连吃饭都不敢用力嚼。
泗陵城的风水,一下子就变了。
此次的事情,不仅对丁永隽有极大地影响,对华氏来说也是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结果!
看着那牌匾的时候,她的眸子都红了,甚至不敢用手碰到那金漆的“德”字。此次赈灾,她也是为了给丁永隽博一个好名声,不惜一次又一次的将私库拿出来救济。毕竟丁家账上的钱有限,否则还真造不出那么多的窝棚,做那么多的棉被,光是秦氏的药炉这次都帖进去不少钱。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在庄子正在整修,华氏命人率先修好了祠堂,然后将丁家列祖列宗的排位都供奉上,而圣上钦赐的牌匾,正正当当挂在首位,金漆的光芒似乎将灵位都映衬的更辉煌了。
华氏格外重视这个地方,每日安排洒扫的下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她也令子女们每日都要在这里叩拜。
丁永隽上任会首之后,连着三天早出晚归,几个女儿都瞧不见他的身影。就在第三日,丁永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之后,说了一件事情——这次圣上赏赐的黄金百两,一半冲入府上的账,一半则是交还给华氏。
在场的有秦氏与丁荃,华氏与丁婕。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次华氏补贴了不少钱,秦氏也不争什么,没有意见,丁荃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华氏愣了好半天,眼中有泪光闪烁,看着丁永隽半天没说出来话。
秦氏借故回房歇息,带走了丁荃。
丁婕也趁机告退。
华氏看着丁永隽,心中说不复杂是假的。当年丁永隽娶她的时候,就是一百个不情愿。可是她凭着自己的贤惠大度,持家有道,让所有人对她服气。她曾以为自己能打动丁永隽,能让他对她不同一些,直到万氏进门之后。
“我以为,老爷从未将我做的一切看在眼里。”华氏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可是她的情绪汹涌,这些日子又与丁永隽置气,明明是一番感慨的话,说出来却听着怪怪的。
丁永隽没什么反应,摆摆手准备去歇息。
“老爷不告诉三妹妹一声吗!?”
见他要走,华氏忽然插了这么一句。
丁永隽皱起眉头,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好像不懂她为什么要问。
华氏心跳加速,却仍旧端着自己:“先时老爷曾说,这个家并非没了我就不行了,我也晓得,三妹妹是老夫人从小呆在手把手教导起来的,若是让三妹妹来掌家,未必比我做的差。想来三妹妹憋屈了多年,一身本事未能使出来,老爷现在将赏赐直接拨给我,就不怕三妹妹对您置气吗,觉得你不将她看在眼里吗!?”
这是从前的华氏绝对不会说的话。
可是今日丁永隽的行为,忽然让她觉得,或许自己在他心中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
就是这份念头,让他生出了挑战丁永隽底线的想法。
或许,在她的心里,也一直记着丁永隽那日的话,心中会忍不住猜测,若是她有一日真的将这个家撒手不管,丁永隽会不会立刻就抬了万氏来掌管这些。
丁永隽微微眯起眼睛,半晌才沉声开口:“若是我从未与你说过那件事,你今日说这些话,我可以当做是你的无知,但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却要故意这样说……不要让我觉得,告诉你那个秘密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你从私库里拿的钱,我还给你本就是理所应当,你所需要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