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轻轻摇头:“有你照顾在阿凝身边,我便没有什么担心的,你甚至比我做的更好,我让人套的马车,累时是可以在车上睡得,我身子好得很,并无不适,此刻启程的话,可以早一天一夜回都城。阿凝……”
“母亲。”丁凝打断了万氏,说:“母亲觉得好,阿凝也会觉得好。若母亲实在着急回去,赶路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知道的,要……”
“量力而为,不可冲动。”万氏无奈一笑:“怎么如今,你还来教训我了?”
丁凝便什么也不说了:“母亲乘坐那辆大些的马车吧!又快又稳当。”
万氏眼神一动,静静的看着丁凝,丁凝冲她一笑,忽然凑上去将她抱住。
抱了一会儿,她亲手帮万氏把披风系严实,说:“母亲一路顺丰。”
……
万氏连夜启程了,容烁和丁凝重新躺下,他将她搂在怀里,两人都没说话。
“在想什么?”
丁凝扭头看他一眼,忽然凑上来将他抱住,还蹭他的脸:“容烁……”
容烁轻笑起来,低声道:“是不是心里有点酸?”
丁凝老实点头。
“但是还有点开心?”
她皱眉看他一眼,像是诧异他将她看的这样透彻,末了,还是点点头。
是啊,心里有点酸,因为最爱她的母亲,心里又有了多的牵挂。
但是也很开心,同样是因为母亲不在满心满眼扑在她身上。母亲还年轻,又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她才是最该有一个新的开始的人。
想着想着,她“嗷呜”一声扑进容烁怀里,不怀好意的蹭蹭:“以后你要更疼我了。”
容烁整个紧绷起来。
自从她在宫宴上昏倒到现在,已经不少日子了。他从未碰过她,可是有些人今日明显精力过剩了。
“容烁……”丁凝捧着他的脸,重重的亲下去,“待母亲有了归宿,有人照顾他,我就可以放下心,更多的来疼爱你了。”
她端详着他的脸,连连亲吻:“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容烁被她亲的没脾气,忽然笑了一声,伸手拉了床围……
第255章
因为丁凝他们在路上一直都有传信回都城,所以对她们抵达的日子,大家心里有数。
当万氏提前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意外又震惊。
胡安文的伤不至于要命,只是当日齐桓对他下了死手,所以如今还不能上值,只在府中休息。他也没去郡主府,只在自己府上休息。将姬妾散去之后,剩一些普通的婢子们侍奉,每日除了吃喝之外,他多半时候是敞着书房的门,拿一本书闲散的翻着。
翻着翻着,一旁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胡安文眉头微皱,转过头时却愣住了。
万氏站在窗外。
她身上的披风还未解下,风尘仆仆,但是看着他的目光却是柔和的。也许是因为确定了他并无大碍,正在休养,所以她放心许多。
“你……”胡安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
万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了一句:“坐在这里看书,不怕凉吗?”
胡安文手里的书掉了。
他霍然起身,探身握住万氏的手,直到仅仅捏住她的手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将她往前带了带。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墙,万氏一手抵着窗边,一手被他握着,终是绷不住脸,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怎么……”
万氏低垂着眼,轻声说:“阿凝沉睡多日,如今醒了,自然要与容烁说许多话,我一个长辈杵在边上多有不便。倒是你,不是散尽了身边的姬妾吗?这个时候连个床边照顾的人都没有。阿凝有容烁看着,我很放心。你就不一定了。”
胡安文的呼吸渐渐急促,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涌现出来。若非万氏拦着,他几乎要从窗户跳出来。
“回去歇着!”万氏不容置喙的将他呵斥住,撒开他的手,转身进了房内。
胡安文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心满意足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提前回来……”
万氏沉默了一瞬,忽然问:“殿下可有对你做什么处置?”
胡安文轻笑一声:“你是担心我与俞王的关系,会让殿下秋后算账,所以才赶回来的?”
万氏:“我在说正事。”
她还是不太习惯大大方方的与他说些缠绵之语,只用生硬的语气表达着关心。
胡安文已经满足。
“放心吧。当日只是做戏一场,便是我不去求情,我还有个好女婿,还有其他几位丁家的姑爷,不至于落罪。不过以后若求官运亨通,恐怕有些难处了。”
万氏笑了一下,最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只要他没事就好。
当日,府上的下人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本已经康健的老爷,好像一瞬间又变得脆弱起来了呢。
路不能一个人走,饭不能自己来吃,就连休息睡觉都不敢一个人独处一室。
真奇怪。
面对这个模样的胡安文,万氏什么都没说。他嘴里干时,砸吧砸吧嘴巴,她便将茶递过去,他看着书,眼神还望一旁的果脯上瞟时,她便捏一颗送到他嘴边。
一直到了晚上,下人来传饭,万氏陪着胡安文用完饭之后,他的眼神便一直往她身上飘。
万氏吩咐下人将碗筷收拾之后便出去了。
胡安文侧首看着空落落的房间,无声的笑了一下。
没多久,婢子进来请他去沐浴。
胡安文受伤之后,伤口不能沾水,他又不喜那些粗手粗脚的婢子,所以都是自己胡乱的擦一擦。
“夫人呢?”
婢子低声道:“是夫人让奴婢来请的。”
胡安文心头一动,去了澡房。
万氏已经在澡房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见胡安文进来,她神色平静的走到他面前,伸手为他宽衣。
胡安文仿佛提线木偶一般,配合着万氏的动作转身抬手。
最后一件衣裳剥开时,他身上的伤口也露了出来。
结了痂,是一生都难消除的痕迹。
万氏盯着那伤口看了一阵子,垂下眼:“这个程度,沾水应该没有大碍。你平日里不是挺讲究的一人么,该好好养着的时候,反倒邋遢了?”
胡安文破天荒的囧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嗅了嗅自己身上,确定没有古怪的味道后,稍微镇定了些,含糊的“嗯”了一声。
接下来,胡安文安安静静的在万氏的服侍下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一遍。从澡房中出来,万氏给他披上了披风,愣是一点凉都没受到。
回房之后,她将他扶上床,胡安文握住她的手臂。
万氏静了一会儿,索性顺着他的力道挨着他坐下。
胡安文感觉到她有话要说,却又拿不准她祥说些什么。
之前分别时,他几乎不作他想,知道她一定会随丁凝去蜀州,因为她不放心这唯一的女儿。
除了心底里一点了然的苦涩,倒也没什么。
所以他并没有想到,这样的她会提前回来。
“丁凝还好吗?”
万氏说:“你不是早就知道她好好的吗?”
胡安文语塞。
饶是万氏,也是那天雨夜出发才发现的端倪,因为他们没有将丁凝送到大马车上,坐在那辆马车李的,是太子齐佑宗。正因为是雨夜,所以可以撑伞,他们就是借助了雨天打伞作掩护,瞧瞧将丁凝送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他们在路上撞上的辆马车。
胡安文也是故意做出伤痕,大家一起演戏,重新回到驿站。
胡安文苦笑一下:“我一贯知道你心疼她,没想到这足以让你气的提早回来与我算账。其实……”
“安文。”万氏轻轻喊他。
胡安文心头一颤,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瞧见了那个对他笑着,轻轻喊他名字的少女。
万氏抬起眼时,眼底无波无澜:“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这么紧张阿凝?”
胡安文:“自然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万氏与他对视一笑:“我以为你会说,因为这是我与丁永隽的女儿。”
胡安文赧然。
他心中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万氏与他并肩坐在床头,温声道:“我的确是真心爱慕过丁大哥。在丁家长大的那些年里,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没有父辈的仇恨和恩怨,没有心结,没有算计。但是最近我常常在想,当初在与你的婚礼上离开,重新与丁永隽在一起,究竟是因为心里真的对他还存有爱恋,还是我害怕了。”
胡安文蹙眉,静静地看着她。
万氏眼眶有泪光闪动:“其实……我只是个无能的女人,岂能撼动权势?起初与你相遇,是缘分使然,但与你成亲,的确是因为你与俞王的关系,让我想要借你来复仇。当时,是丁大哥阻止了我。”
“他不要命的阻止,并不止因为我们过去的情分,更是因为他不想看我送死。”
“我犹豫,逃婚,也不止因为他是我心中的意难平,还因为我我的确怕了。我不确定这条路一定能走的成,我听了他的话,放弃借你寻仇,你我之间,就只是一场情爱纠葛。短短伤情之后,各自安好,总胜过我将你拖下水,累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