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一向淡定自若,此刻也有些情绪激动,她快步走到丁荃身边,扶着她:“别在外面说话了,先进去吧。”
秦泽有心安排,便没有让其他人打扰,丁荃与母亲和师父说了一个下午的话,连用饭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师父的意思是,你们是被阿泽找回来的?”
白无常笑着点点头,当日在信国公府的维护下,她们不得已要暂时离开都城,但是秦泽很快就和她们取得了联系,为的就是接下来能里应外合,紧盯着俞王。
丁荃有瞬间晃神。
她依稀记得,秦泽的确跟她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她因为丁凝的事情,一直觉得俞王没能罪有应得实在不公平,那时候,秦泽说一定会帮她如愿以偿。她以为秦泽是在安慰她,没想到他说到做到。
这事情,他竟然那么早就开始安排,不仅将母亲和师父都联络上了,还履行了诺言,让她见到了母亲和师父。
秦泽……
“怎么哭了。”秦氏看着丁荃眼泪珠子不要钱的掉,有点措手不及。在她的印象里,丁荃一直都是个心大的孩子,没有那么多细腻的想法,可如今她有孕在身,真是一点事情都会触动的掉眼泪。
“做了母亲,变化也太大了。”秦氏感慨的说了一句。
白无常笑着点头:“是啊,怀有身孕的时候,就是多愁善感,我那时……”
话音戛然而止,丁荃诧然的望向白无常:“师父你也有孕过?”
白无常脸色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秦氏笑了一声,说:“你师父那时看着我,便说过这样的话。”
白无常顺着秦氏的话点头:“不错,我那时瞧着你母亲,便觉得女子孕育子嗣时不容易。”
丁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说:“师父,你此次来都城,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她主动将话题岔开了,秦氏和白无常都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丁荃的答案很快就得到了实质性回答——俞王的案子被落定之后,其党羽被一一清查审问,动静闹得还挺大。与此同时,关于当年誉王府的案子重新被翻了出来。
据说,这一次翻案是因为当年誉王手底下的悍将,也是一位女将军。
当年,为了保护誉王府的遗孤,这位将军不得已带着手底下的人逃出俞王的捕杀圈,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这么多年隐姓埋名忍辱偷生,暗中护着誉王遗孤,直至今日才敢站出来说话。
丁荃这才知道,师父之所以大大方方的来到皇城,是因为她还有这件事情没有办完,不免又担心起来——秦泽告诉过她,俞王的罪名是刺杀储君,之所以将当年的事情按下来,完全是因为要顾及皇上的颜面和声誉,可是师父现在站出来做人证,岂不是要将之前的说法给推翻?
要让俞王认罪,少不得要说出当年齐北斋包庇纵容之事,若要给齐桓治罪,皇帝能逃得过这个说法?
结果丁荃还是多虑了。
太子不仅没有避讳这件事情,还开始彻查此案。前后不到十日,关于当年老俞王勾结敌军谋害誉王之事便公诸于世。
但让丁荃没想到的是,齐佑宗彻彻底底的抹去了皇帝齐北斋在这件事情中的所作所为,甚至将齐北斋塑造成了一个无辜之人,对此事毫不知情。
秦泽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丁荃时,丁荃好久没说话。
秦泽握住她的手,温柔一笑:“太子始终是皇上的亲儿子,当年皇上或许是真的包庇了老俞王,但是或多或少有些被逼无奈,殿下已经在极大地程度上给了誉王府一个清白,他想维护自己父亲的心情,我们便多理解一分,好不好?”
秦泽又道:“蜀州传回来消息,四妹妹休养了多日,已经大好了,嘉荫郡主也与她在一起,誉王府的案子一清,少不得要她们两人回都城介入此事,到时候你得在一旁说一说,莫要让她们恨错了人。”
丁荃一愣,明白了秦泽的深意。
他怕阿凝和嘉荫郡主不仅仅是恨俞王,也恨当今。
“不会的!”丁荃一口否决:“三娘和阿凝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眼下的情况已经比我们之前预想的好了太多,她们一定能明白,大家已经很认真的在还当年的事情一个清白,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她们的!”
她自告奋勇的模样让秦泽忍俊不禁,他轻轻抱住她:“终于忙完了。”
丁荃一听这话,心都软成一滩水了。
他真的很辛苦了。
“阿泽,誉王的事情大白了,师父是不是不用到处躲藏了?”
秦泽“嗯”了一声:“不过到了师父这个年纪,许多事情都看得淡了。她若是想留下来,我们便好好侍奉她,若是她不想留下来,你想她的时候我就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丁荃从这话里听到了几分哄逗之意,心下觉得好笑。
她握住秦泽的手,说:“你放心吧阿泽,只要师父好,我会尊重她的意思。”
她一点没要秦泽操心的意思,认真的说:“阿泽,你是唯一一个向我许诺什么都会一一实现的人,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你放心,我都明白的,如今我很满足了,非常非常满足。所以你不要太累,也不要总是担心太多事情,你还有我,还有他呀!”
她一笑,轻轻拍自己的肚子。
秦泽看着她圆润的脸蛋和浑圆的肚子,埋进她的颈窝中,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
丁荃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心想,她一定要在阿凝重新回来的时候,与她好好讲道理,让她和三娘把过去的事情彻底放下。
可是,丁荃没等到丁凝回都城,就先到了分娩之日。
据说誉王的事情大白之后,丁荃便对太子殿下赞不绝口,逢人提及殿下,一定要跟着夸几句,那日她正夸得开心,肚子忽然有了动静,转眼就被送进了产房。
秦泽人还在上值,听到消息立马回了府,彼时府中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丁婕早就准备了最好的稳婆和药材在一边等着,因为有丁素生产时的经验,除了丁荃生的慢,其他都有条不紊。
丁素已经出了月子。
这个月子是她坐的最煎熬的月子。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她月中发生的,她既没能在俞王之事上帮倒忙,又没能在案子上有什么助益,她就在府里窝了一阵子,外面便天翻地覆了。
所以饶是刚出月子之后就一直感染风寒没有好,周世昭不许她到处走,她仍是坚持来了敬武侯府,是以周世昭也名正言顺的翘了值跟着过来。
秦氏和白无常握住彼此的手,明明都是做过母亲的人,此刻竟慌乱起来,站在门口无所适从。
直到两道婴儿声从房内传出来时,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秦泽破解而入,实在等不及稳婆将产房收拾完毕,已经挨到了丁荃的床边,额头上浮了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
“阿荃,辛苦了。”
“恭喜大人!是双胞胎,两位小公子都十分康健!”
稳婆的声音大,一个传一个,外面立马响起一道道恭贺声。秦家二老激动不已,当即命人去准备宴席,今日登门的,都要好好款待!
丁荃听到了外面的热闹,又见秦泽杵在这里神情复杂,饶是已经十分虚脱,仍旧努力笑出来,伸手摸他的脸:“我没有事,只是生个孩子太累啦,等我好好休息一阵子,我还是可以保护你的。”
保护你……
秦泽忽然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她威风凛凛,手持马鞭,将那些出言不逊之人都赶跑了。
他眼眶一酸,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好,等你好了,还能保护我。”
秦泽轻轻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
丁凝和容烁回城之前已经收到了丁荃生产的消息。
两个儿子,双胞胎,健健康康,秦家上下大喜。
丁凝自从醒过来就一直在休养,如今早就生龙活虎。
不仅是她,连同母亲万氏在内,都在俞王案落幕之后,明显的感觉到心头上压着的那种感觉忽然消失了。
就像是容烁所说,她们给自己施加的压力,远比案子本身所带来的压力要更严重。
所以她恢复的比以往任何一次病发都要快,她心里总有个奇怪的念头——
为了誉王府的清白,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费尽心思的周旋筹谋。
她和母亲再也不用踩着父辈们的清白苟活下去,她们可以作为誉王之后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誉王从未勾结谋逆,誉王府上下乃至于誉王手下的将领,都是衷心耿耿之人!
如此,已经够了。
距离抵达都城还有两日的时间,夜里,万氏忽然来找丁凝。
丁凝和容烁已经睡下了,起身开门,却见万氏是一身利索的打扮。
“母亲……”丁凝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意识到,母亲想赶夜里。
果不其然,万氏对她一笑,先是问了问她所有的情况,确定她已经完全无恙后,说出自己要赶路的想法。
容烁也过来了,他说:“天色已经晚了,岳母大可好好歇息一夜,明日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