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掏出的时候手滑了一下,那裹着布巾的东西便摔到了泥地里。
有小兵好心替大将军拾捡起来,可不料布巾被地上的钩藤扎上了,拿起来的时候布巾被扯掉,里头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本春||宫画册。
第74章
柳飞霞的脸瞬即僵住了。
众旁的人视线接触那本画册,眼睛像被灼伤一般,迅速扭向别处。
大家为了让大将军不尴尬,谁都没有出声去提,纷纷忙起手里的活儿,将一个个军帐拉好。
柳飞霞却震怒了,拾起画册的手抖个不停。
这小子悄悄的,究竟跟他闺女到哪一步了?都这样了,他还怎么好意思让小福来接手?
目前现身在刺啦县的梁聿铖,正没日没夜地在命人挖地道。
刺啦县的土质虽硬,但梁聿铖发现,刺啦县除开泥土坚实以外,地底纵横交错地潜藏了许多暗河。
一旦往深里凿了,现出一条暗河,就能发现,地里原来一条河道套着另一河道,河道又通河道,而且里头空间颇大,河床两岸较为舒缓平伏的地方,足够将一整个县的人都藏进里头!
这也是上回梁聿铖和艳眉被胡人用火困于山林,无意中发现底下的泉涌。
少时的梁聿铖曾托艳眉的福,得以搜罗到许多奇书来涉猎,其中就有一部古书《天工开河》是讲述古人古时在中原地开挖河道、发现地貌的趣谈奇闻的。
当时梁聿铖在那泉眼突涌了之后,便细心在周遭大致丈量估算一番,觉得此处地貌,还有地质能令粮食丰收这样一个情况,跟《开工天河》中一篇“暗涌阡陌”的地形地貌很相近。
于是,他便大胆推测,此块地下必然与书里所述的一样,藏了庞大数量的暗河。
靖王动乱,正好这个地方地势适宜,可攻可守,在自个兵力如若不外加飞虹将军兵力的情况下,只有将敌军引至这个地方,方可一并歼杀。
如今能挖掘出这庞大的底下河道,足以将全县的百姓们藏匿此处,他只要适当将这地下的河道引到合适的地方,敌军一旦来袭,适当时机这些水流简直于他方军马有如神来的助击!
加之他们先前在刺啦县帮助民众,随后掉马的事情,必定已经传到靖王耳里了,靖王一定会觉得他此时将战线拉至刺啦县除了此处地势与他方有利以外,唯一让他们缩手缩脚的地方,必定是百姓。
如此有利有弊,靖王肯定愿意一搏,毕竟他们的兵力较多。
梁聿铖之所以执意不听康王劝阻,也不告知有暗河一事,不过是因为他在他和嚷嚷之间从中作梗,还得嚷嚷如今不肯见他,气在头上,表面上便成了这般不管不顾疯魔状态的模样。
其实他心里都清醒得很,也有分寸得很。
重活一世,尽管他只想携他心爱之人简单地活着,并不愿意卷入这大局中。但他明白,大局一日不定,他和她的安稳的家又从何而谈?
并且,从江北一路当侠义土匪到京城,他已经摸清,他心爱的女子绝然不是冷心冷肺之人,她与他不一样,是截然不同的人,不是全然对这个世界毫无感觉的。
她侠义、她热情、她简单却并不粗糙。她愿意用自己的热烈去拥抱这个世界。
所以一旦她发现那些人因为他们而死,这辈子必定就会这样晦暗下去了。
所以,他一定要为了她,尽力保存这藏于暗河中的民众!哪怕耗尽他最后一口气!
柳飞霞赶到康华军镇守刺啦县的后线时,找不到梁聿铖那小子,是一层层人问过去,最后才终于在水势最凶险的暗道里发现了他。
这个堂堂领兵的将军,不是留着一口气来指挥作战,竟然带头站在这最前方,也是随时河道一崩塌就会将他坍塌进去的地方卖力地干着苦力活。
柳飞霞此时也顾不得为那本春||宫的事情找他发难了,三两下大步迈上前,一把夺掉他手中的铲子,责难道:“你这小子!本来我很气的。”
“岳丈大人?”梁聿铖惊讶道。此时的他浑身都是泥巴,双手和脸上都被坚实的沙砾和土质划出了细细碎碎的伤痕,血丝混合在泥巴里。
“你能找到保存百姓的办法,为何不上报给殿下?独自一人在这硬扛?为何执意要跟殿下过不去?”柳飞霞皱着眉头,一面在昏暗只余数把火光之处挖着地,一面摇头叹息:“你这个样子,活像一个任性的三岁娃,为了糖葫芦在跟自己爹撒气,故意气人一样!”
梁聿铖对他这个比喻很膈应,不由地也皱起了眉头,冷淡道:“嚷嚷她,不是糖葫芦,她是我的命!”
柳飞霞执铲子的手顿了一顿,停下回头目光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回转过去,继续铲地。
“我女儿她…不值当你这样做的。”中年男子无奈的声音在他宽阔的背影后,随铲开飞溅的泥尘拂散开。
梁聿铖得悉柳飞霞此次前来,竟然还是带了浩浩荡荡整整二万康华军,从东口过来时,脸色立马变了几变,更是大声呼令,让柳飞霞赶紧回到原来的地方驻守。
“你现在已经知道刺啦县的百姓不会无辜遭殃了,一旦我在刺啦县围捕不住他们,东口那儿便成为靖王他们的突破点了,你现在就得率领大家回去!马上!”
柳飞霞似乎也意思过来事件的严重,便也点头将才刚抵达这儿,气都没来得及理顺的康华军又率领回去。
临行之前,柳飞霞想了想,还是黑着脸将怀里一本裹着布巾的东西朝他扔过来,道:“接住!这是…”
他顿了顿,咽了口沫继续道:“这是嚷嚷她给你带的,让你好好将此书完完整整看了。”
说完,他便大步大步头也不回地率着浩荡的人马走了。
梁聿铖听说是艳眉给他的时候,抓起那布巾的手紧了紧,直到柳飞霞走后,他板着脸退散了众人,自己迫不及待地回营帐,小心翼翼打开布巾——
然后,就看见书扉上头标的几个金漆的大字:“金刚经”。
梁聿铖叹息了一声,默默摸着营帐里搁在书案上的油烛,燃点上一盏柔弱的烛光。
他今夜分外地想念,想念他的嚷嚷,不知道没法见到面的这段时日,她有没有将自己喂得饱饱的;不知道那府上如今不能安插他的人,无法替她驱逐她最讨厌的蜘蛛,她有没有被吓着了;不知道她夜里睡觉,还有没有魇着了;不知道她粗心迟钝地,还有没有被别人利用,不知道有没有人,像他一样,默默替她处理掉那些人的不怀好意…
他再度叹息一声,安静地坐在书案前,一页一页珍惜地翻起了手边的《金刚经》,逐字逐句认认真真地读起来。
明明今天劳累一天了,应该乏了的,可缘何摸上这书扉,读里头的每一言每一字,就舍不得撒手,还越念越精神了…
整个夜里,柳艳眉都睡得不甚安稳,等她蓦然睁开双眼醒来时,发现天色还是暗沉的,她的后脊已经尽然被汗湿透。
她不想吵醒朔月,便自己起来,也不点灯,披了外袍便拉了一把交椅来到窗边坐下,打开月洞纱窗,看阁楼上的月光。
从她这个阁楼二层窗户的位置,能够看见月落的方向,和早上日头起来的美景。
此时月光沉了下去,四周显得格外死寂,凉风习习吹拂进来,吹凉了她汗湿贴在鬓边的发。
她又想起了白日时,她娘对她说的话。
那会子她刚刚接到康王的文承官左大人的邀约,她拒绝了。然后她娘那么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就这么操着扫帚活像个泼妇一般冲了出去,将那些来送邀请帖的人揍了一顿,骂道:
“你们这些人眼睛放亮瞧清楚!我女儿可是梁大将军的夫人!岂容你们左祁峰一个小文承官日日明目张胆来勾搭?!你们想置她的清誉于何处?你们就不怕被梁大人生剥活吞了?”
那些人瑟瑟发抖,他们怕,他们怎能不怕,但是他们也更怕康王啊…
康王殿下发了命令,让左祁峰奉命将梁夫人勾到手,他们敢不从是想不要命吗?
“嚷嚷!”
骂走了那些人,柳夫人又回过头来,对柳艳眉说:
“嚷嚷,娘求求你了,看看清楚自己的心吧!你明明是喜欢铖儿的呀!别拼命逃离自己的心,别想方设法逃离一个你爱的而他又爱你的人了好吗?”
“娘——”艳眉当时就笑了,“从一开始你们就不相信,没嫁之前女儿都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嫁给大牛哥,我对他没有感情了,可是你跟爹还有兄长们没有一个肯相信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那是因为我们看得比你清楚。”柳夫人有些痛心疾首,“好啊,你说你不喜欢,那为什么自从铖儿离开,你就夜夜半夜梦醒在花园徘徊?”
“这…我本来睡眠就不是很好的呀…”艳眉解释道,她自己也不认为有什么。
“可是娘自打随你嫁到梁府以来,从不曾发现你有半夜惊醒游园子的习惯呀。”
“怎么没有?在石斋园的时候,我不是也…”
艳眉立马出言与她娘对质,可是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就想起来,似乎那会子在石斋园里睡不安稳,也正正就是梁聿铖不在的那些日子。明明已经有好久不曾梦魇过的,怎么突然就会…那时候她还没有想明白这个中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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