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这京城之中最寻常的世家贵女,没了有权有势的父亲,便可任人宰割,可萧惕没有。
萧惕只觉裴婠眼神忽而又变了,竟有些迷茫的望着他,他有些心疼,“这几日你一直在府中闷着,怪我来的少了,今日天色好,不若我陪你出去走走?”
萧惕说着话,又上前半步,一边倾下身来,语气哄孩童般的温柔。
他看了裴婠一瞬,见裴婠没先前那般拧巴排斥他了,笑意方才加深了些,“城里城外的花都开了,你若今日不想出门,明日我带你去洛神湖瞧瞧?”
裴婠望着专门矮身与她平视的萧惕,几乎快要溺毙在他温柔的眉眼里,这个人,分明城府万钧,分明手段狠辣,可在她面前,却又表现的如此真挚赤诚,好似他的心魂都在她身上。
若是假的,那他当真比世上最好的戏子都高明。
若是真的,她凭何值得他舍心舍魂来谋?
裴婠心底酸涩难言,虽有疑窦不满,却到底狠不下心肠,眼下形同困兽,而周遭的草木天上的浮云,仿佛都是萧惕布下的天罗地网,她深陷其中,在劫难逃。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最后主要写感情线,朝堂方面会写的简略点。
月底开《仵作娇娘》,古风探案,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收藏下。
第79章 抽丝
裴婠没有和萧惕去洛神湖,她选择去看忠伯。
忠伯是萧惕身边最亲信的仆从,又是长者,裴婠要去看他也十分正常,萧惕当然乐的如此,着侍婢和元氏交代了一声,二人便一起出了门。
萧惕将马儿留在侯府,选择和裴婠一起乘马车去城南。
上了马车,裴婠仍是神思不属,目光一错,看到了萧惕手腕上的血印,萧惕自始至终没看过腕上伤口,这会儿血珠儿已经结痂,触目惊心的落在腕上。
裴婠收回目光,静静的坐着,仿佛入定了一般。
萧惕望着裴婠沉静的侧脸,后知后觉的发现今日的裴婠有些不同寻常,虽如此做想,可关心则乱,他到底失了平日里的敏锐,只将帘络掀起,让外面的春光照进马车里。
马车辚辚而行,没多时便到了城南,萧惕的私宅门扉紧闭,显然忠伯不知道今日萧惕要来,裴婠和萧惕下了马车,萧惕上前叫门,等了片刻,忠伯才姗姗来迟,开门一看,登时喜上眉梢,“公子和裴姑娘了……”
裴婠扯出一丝薄笑来,“忠伯好。”
二人进了门,只见院子里的桃花已是盛放,树下花瓣层叠,眼看着就快要谢了,多日未来,可院子青砖白墙一尘不染,足见忠伯很用心思,待进了门,萧惕便道,“我带婠婠出来走走,她念你一人在此,便想来看看你。”
忠伯闻言更是动容,“多谢裴姑娘记挂老奴。”
忠伯对二人忽然到访很是高兴,略一沉吟道:“如今正是鲈鱼最鲜美的时节,老奴别的不成,南菜却做的不错,裴姑娘前次来便招待不周,今日可要留下用晚膳?”
青州在西南边,忠伯既是青州人,做的一手好南菜也是常理,裴婠来此本就有目的,自然欣然应允,又眸光一转看向萧惕:“三叔可知城南素食居的桃花酒?”
素食居是城南一处酒家,里面百花精酿极负盛名,如今这个时节,定有最新鲜的桃花酒,而鲈鱼配桃花酒乃是一绝,萧惕明白她的意思,“距离不远,我去买来。”
裴婠面上欢喜了两分,“那我便给忠伯帮厨。”
忠伯见状想说他去买来便好,可萧惕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自己去,这一犹豫,萧惕已转身出门,萧惕一走,便只剩下裴婠和忠伯二人,裴婠笑道:“我要做什么?忠伯只管吩咐我便是。”
忠伯自然不可能真的让裴婠帮厨,裴婠便站在一旁看他杀鱼,看着看着,裴婠问道:“忠伯跟着三叔多久了?”
忠伯一边熟练的刮着鱼鳞,一边道:“一年多了。”
才一年多。
裴婠又问:“忠伯是如何找到三叔的?”
问到此处,忠伯似有些犹豫,“也是偶然,当年小姐出事,我们这些仆人也跟着四散到别处,不过小姐当年待老奴有大恩,老奴这些年才没放弃寻找。”
忠伯言语不详,似有隐瞒,裴婠转而问起,“还没听三叔说起过夫人的事。”
忠伯刮鱼鳞的刀一顿,叹了口气道:“都是旧事了,公子不可能主动提起的。”
裴婠切切望着忠伯,忠伯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开了口,“公子本是不愿认国公爷做父亲的,小姐当年出身官门,国公爷当年也还是国公府世子,当初……国公爷去往青州,乃是为了构陷我家老爷,说来说去,都和朝中夺嫡有关,小姐哪里知道这些,糊里糊涂就对国公爷生了情,国公爷彼时一心辅佐当今陛下,又岂会顾怜小姐的痴心?”
忠伯语声冷了三分,“后来,小姐整族获罪被抄,国公爷亦功成身退回了京城,小姐这时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抄家之时,老爷送走了小姐,小姐颠沛流离之时发现有了身孕,哎,后来……小姐虽拼死生下了公子,却因路上劳苦,又无好的照料,没多久便病亡了。”
忠伯默然片刻,“所以,公子本是不可能认国公爷这个父亲的。”
裴婠听的浑身发冷,怎么也没想到往事竟是如此,当今陛下少年之时并不被先帝看好,也经了一番争斗才坐稳了储君之位,而萧惕的母族显然是夺嫡之中的牺牲品。
“所以,当年的事,三叔很早就知道了吗?”
忠伯神色一滞,“不是,是老奴找到了公子之后,公子才知道的。”
裴婠又问:“那三叔入京之后,为何还是认了国公爷?”
忠伯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奴不知。”
说至此处,忠伯又语重心长的道:“公子命途坎坷,早先知道这些事之时是极生气的,可大概一年之前,公子出了一次意外,差点殒命,那次之后,公子便变了。”
裴婠听的心头一跳,“三叔出了意外?”
忠伯点点头,面上仍有疼惜,“公子受了一次伤,那次伤的极重,差点以为救不回来了,不过后来老天有眼公子还是活了,那以后的公子一反常态,竟然对国公爷不再那般嫉恨了。”忠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一瞬,而后还是道:“哎,总之,公子是在那以后才改了念头的。”
裴婠听着心惊肉跳,既想知道的更详尽,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莫名感觉萦绕在心头,当年的事错全在萧淳,也难怪萧惕一开始不愿认这样的父亲,可一次意外伤重之后竟然就变了……论起来,倒有些像她洛神湖落水之后……
裴婠吓得自己一个机灵。
这怎么能一样,她那次是死而复生,可萧惕绝无可能。
既是如此,萧惕为何改了心思呢?
裴婠脑海中又生疑窦万千,转而问:“那生瘟疫的时候,忠伯和三叔都不在村子里吗?”
“瘟疫?”忠伯先是一句反问,而后忽然想起来似的点点头,“哦对,对,我们都不在村子里。”
裴婠只觉忠伯反应有些奇怪,又继续问:“三叔的养父母,待他可好?”
这一问,忠伯眼底忽然现出了一抹浓重的阴霾,仿佛裴婠问到了令他万分难过的问题,裴婠心底咯噔一下,可就在这时,萧惕的声音从后传来。
“你们在说什么?”
忠伯转眸看去,萧惕提着坛桃花酒站在门口。
忠伯眼底阴霾散去,温和的道:“裴姑娘问公子此前过的好不好。”
萧惕看向裴婠,眼底柔色一深,放缓了语气道,“自然过得好的,这里交给忠伯,你随我来……”
裴婠对忠伯点点头,跟着萧惕到了暖阁里,萧惕将桃花酿一放,望着裴婠,“想问什么?如何不来问我?”
裴婠垂眸一瞬,再看向萧惕时,眼底便有些明暗不定的,“忠伯一人住在此处可会不便?三叔若不方便将他接进国公府,不如把忠伯带去侯府吧,我定好好照料他老人家。”
萧惕有些意外,转而笑道:“让他去侯府,定然没有眼下自在,他如今还算硬朗,若真有不便,我早已派人照顾他了。”
裴婠又问:“忠伯说他到三叔身边也不过才一年多,三叔是如何和忠伯重遇的?”
“忠伯在找我,我亦在查和母亲有关的旧事,便遇见了。”
裴婠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萧惕见状也不多言,只在旁陪着,没多时忠伯做好了饭菜,二人便至偏厅,裴婠安安静静用膳,除却夸赞忠伯好手艺之外并不多言,忠伯看看裴婠,再看看萧惕,只觉气氛有些不寻常,却又不敢插话,待用完了晚膳,裴婠便告辞回府。
萧惕自然相送,路上裴婠也不多言,快到了侯府门口之时,裴婠忽然问:“三叔,忠伯说你一年之前出过一次意外受了重伤,三叔为何受了重伤?”
萧惕面上八风不动,心底却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口中道:“为人暗算。”
萧惕身在青州,养父母又是寻常人家,自然不该有什么打打杀杀的事,可他竟会为人暗算,裴婠默然了一瞬道:“想必其中缘故,三叔不好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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