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惕动弹不得,天地似在崩塌,神魂亦在震颤,他脑中混乱一片,所有属于萧惕的城府和筹谋,都化为云烟飘散在裴婠急切的目光之中。
然而裴婠听他用沉稳的声音道:“没有,忠伯在入京前,一直在青州。”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了掉马了,男主也快了,真是修罗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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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前缘
裴婠不由得垂了眸子,忠伯和京兆尹衙门无关,那前世为何帮她呢?且在帮她之后,很快就消失无踪。
裴婠抬眸望着萧惕,“三叔,如果不是跟着你,忠伯可会入京?”
萧惕仍是那滴水不漏的模样,“只怕不会。”
裴婠眉头微皱,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萧惕来,忠伯是萧惕的仆从,且将私宅交给忠伯看管,更足以表明萧惕对忠伯的信任,难道前世忠伯帮自己,是和萧惕有关?
前世她和萧惕的缘分要从栖霞庄救了萧惕开始,那时萧惕虽易了容,可她却没有,萧惕在栖霞庄养伤的时日,足以知晓她的身份,即便后来他们再无关联,可萧惕或许在暗中想过报恩,裴婠呼吸一滞,如果是这样,忠伯忽然失踪便有了解释。
“怎么了?”萧惕温声问道。
裴婠心知今日已经几番失态,可忽然看到忠伯,她实在难压下心头动容,一是为前世相助之谊,二来,亦发觉与萧惕在前世便有了这千丝万缕的关联。
裴婠摇了摇头,“没什么。”定了定神,裴婠立刻转了话头,“三叔今日特意带我来此,是要说什么?”
萧惕抬了抬下颌,“你先坐。”说着便转身去开柜门寻茶盏,而后一边沏茶一边道:“这些日子你必定担惊受怕,今日你有何担心忧虑,只管告诉我,如今情势复杂……”他转过身来,端着一盏热茶走到了她面前,“我会尽力让你安心。”
裴婠接过茶盏,热烫的温度从指间散开,她不觉烫,反而握紧了瓷杯,她望着萧惕,脑海中一边想着父亲的案子,一边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世,如果前世忠伯的出现,当真是萧惕的授意,那难道萧惕一早就存了报恩之念?
那他为何从未出现在她眼前呢?
裴婠想起仅有的几次,京城御街之上人潮熙攘,她的车架与皇城司督主的快马擦肩而过,她透过窗棂,也曾看到过萧惕煊赫的背影和飘扬的蜃龙袍一角。
只是那时的萧惕,仅仅一个背影,也高高在上,令人望而生畏。
世事无常,难道是前世那般多次的擦肩而过,才有了今世的叔侄之谊吗?
“三叔,宋嘉彦忽然成了刑部员外郎,你可觉得奇怪?”
萧惕坐在裴婠身侧,二人隔着一道案几,萧惕仍脉脉看着裴婠,“的确奇怪,凭着广安候的手段,不可能令他这般快便入主刑部。”
裴婠略一犹豫,“是齐王。”
萧惕眉心微动,眼底亦生出了涟漪,然而比起此前裴婠提起屠城时的不解,此刻的萧惕心如明镜,带着前世的记忆,知道宋嘉彦身后的是齐王便不奇怪了。
“齐王?你如何知晓?”
裴婠眼神一错,低头抿了一口茶汤,“三叔别问我为何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宋嘉彦的位置看着不高,却已是齐王马前卒,齐王大抵想夺长宁军为己所用。”
萧惕语声涩然了一分,“好,我不问。”
裴婠松了口气,这才又抬眸看向萧惕,却见萧惕此刻双眸如渊,眼底浮着几分复杂的意味,似怜惜似不舍,裴婠心底微动一下,难道刚才自己的异样吓到萧惕了?
“三叔是否觉得我很是古怪?”
萧惕扯了扯唇角,却顾左右而言他,“你……你这几日为侯爷的案子必定废了很多心神……”
裴婠唇角微弯,“三叔放心,担心定是有的,可我却不怕,我……我原担心宁州的祸端扩大,倘若死的百姓更多,父亲无论如何都有责任,到时便再无转圜余地,如今局面不那般严重,我还十分庆幸,何况……”
“何况还有三叔帮我。”
裴婠眼底清凌凌一片,除了感激便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萧惕心头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一时又酸又涩,“我答应过你,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多谢三叔。”裴婠笑眯眯的说完,心神完全放松了下来,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抿着,如同一只啜饮浅溪的小鹿。
萧惕望着裴婠毓秀的面庞,话到了唇边却只化作苦涩。
原以为这辈子的裴婠,当是长乐候府的掌上明珠,未经人事,不知艰险,可原来,她竟有着前世所有的回忆,午夜梦回,她要做多少噩梦,再见故人,她要受多少惊怕,可笑他以为自己当真能免她惊免她苦。
一瞬间,前世那些早已远去的景象呼啸而至,萧惕眼底竟生出些苦痛来。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侯爷虽是清白,可你也知道齐王卷入其中,这案子多半要拖一阵子才能查的明白,这段时日,无论生出什么变数,你都莫要着急。”
裴婠望着萧惕神色,忽而就有种自己被人珍视心疼之感,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这人偏是萧惕,顿觉心有依归,忧惧亦散了三分,“三叔放心,我明白的,朝堂上的争斗皆是无烽烟之战,父亲多半已成了靶子,且……我怀疑,李沐不会轻易道出幕后之人。”
裴婠眸色一凝,面生严肃,眉头也拧了起来,萧惕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指节,抬手在她眉间点了点,“李沐不仅不会道出幕后之人,多半,还很难活下去,这些我已想到了,不过你无需担心这些,侯爷的案子,症结在朝中结党之争。”
萧惕只说了一半,发凉的指尖却在裴婠眉间轻抚,好似要将她褶皱的眉间抚平似的,裴婠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笑起来,“三叔好似在哄孩童,三叔放心,我心中有数。”
萧惕收回手来,“我今日要说的便是这些。”
裴婠歪了歪头,没想到萧惕说的如此简单,这般看来,倒也不必专门来此,可别说萧惕了,便是她也愿意和萧惕静静待一会儿,她转眸看向窗外,一眼就看到那株含苞待放的桃花树,而天色本是清朗,这片刻竟然飘起雨丝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黛绿芭蕉之上,亦给那桃花苞沾了晶莹泪珠。
“三叔,是春雨,这还是今年第一场春雨,算起来,惊蛰已过,春分将至,之后便是清明,三叔刚才说忠伯是令慈之仆,三叔到时候可要回乡扫墓?”
萧惕收回神思来,摇头,“太远了,便不回去了。”
裴婠正点头,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三叔,我记得你说过,你养父母所在的村镇全都因为瘟疫而……”
“忠伯是我生母的仆人。”
裴婠惊讶一瞬,难怪,难怪萧惕对忠伯格外信任。
裴婠至今不知萧惕的生母到底是何身份,也不知忠伯如何寻到的萧惕,然而这些皆是萧惕私隐,她自然不会再问,只是这屋子里几样旧物一看便是价值连城,萧惕生母的身份,定然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而此前种种传言,也难辨真假。
多日来殚精竭虑,此刻颇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之况味,裴婠也善茶道,索性自己拿过茶盏来为萧惕沏茶,窗外细雨霏霏,屋内茶香袅袅,裴婠透过蒙蒙水汽打量着萧惕,心底那根弦便跟着一动,萧惕察觉出裴婠神色,想到她此刻心底所想种种,只觉苦涩难当。
在裴婠心底,他定是全新的萧惕,这才使得她从一开始的惧怕到如今的信任,可如果让她知道他从未变过,裴婠又会作何感想?
萧惕望着裴婠,忽然道:“给你的玉玦,可戴着?”
裴婠想起那块血玉来,却摇了摇头,“未曾,那血玉乃是上品,雕刻上又花了心思,我怕戴着太过惹眼,寻常都放着。”
萧惕眉目更温和些,“那块血玉本是一对,乃是母亲的遗物,当日我去青州时,忠伯恰好还未入京,我便在他那里拿了雌玉,自己雕成的。”
裴婠惊讶的双眸大睁,“这是令慈之遗物,实在太贵重了!三叔还会玉雕吗?”
萧惕眼底一片温柔,“要送给你的东西,我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选择,玉雕是闲暇时学的,还可入眼罢了。”
裴婠想起来萧惕去青州带伤而回,又在宝相寺后山救了她,心底一时软成一片,“三叔……”
萧惕便趁势起身来,走至裴婠身前,不由分说将她揽入了怀中,裴婠微愕,却僵着身子未曾挣扎,萧惕一时收紧了怀抱,低低而在她耳边道:“等你父亲的事了了,我便来府上求亲。”
裴婠心跳如擂鼓一般,只觉萧惕手臂越发收紧,而她纤弱的身子嵌在他怀中,既令人羞涩,又使她心安,裴婠颤颤巍巍的抬手,虚虚的扯住了他腰侧的衣裳,“那……那好。”
第74章 杀机
长宁军的事闹的京中满城风雨,元氏闭门谢客,每日在佛堂祷告,裴琰在金吾卫的差事虽然影响不大,可周遭已有颇多质疑之声,连带着指指点点都多了不少。
近来金吾卫接手了两湖贪腐案,这本是皇城司的案子,可如今长宁军出了乱子,边防大军之事,自然是重中之重,一来建安帝不放心别人查证,二来,贺万玄似有自己的打算,因此宁愿放两湖贪腐案,也绝不将长宁军主审之权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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