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世代书香不慕权势,是大秦百年望族,谢时是先帝时期的大儒,更是圣人与太子两任太师。他唯一的孙女谢媛自小聪颖非常,才情过人,这样的女子入了天家……
圣人见此也有些不自在,坚持扶起了太师:“此事是修谨不妥,并非太子妃之过。”
一旁的裴瑾瑜默然,神情平静。若不是他在永成楼听到了太子的那一番醉后真言,他也没有看出来太子纳的那些侧妃,竟是圣人与皇后塞过去的。
太师顺势站起了身道:“当年圣上曾言,媛儿若是男子,定能紫衣玉带,我大秦多一良臣。太子殿下与媛儿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女与太子殿下交换庚帖时,钦天监便言小女与殿下乃是相合相生。”
圣人也露出了笑意,追忆道:“修谨当年向朕言,此生非先生家谢媛不娶,朕令人测算一番,两个孩子确是生辰相合,无一相冲,果然自太子妃入东宫后,我大秦久旱逢雨,两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太师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今岁先有西突厥入关祸事,后有宣州粮草不翼而飞,再有泉州大旱,几日前又有武和城之围……臣夜观天象,正是太子殿下命星受扰,动摇了国运。”
没有哪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对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国运不挂心,圣人也笃信星象之说,太师测星之术当世无人可出其右,他所言之下圣人神情凛然,追问道:“老师还请明言。”
太师道:“东宫立,天下安,月犯折威,东宫将忧,动大秦之运,必有与东宫相逆之事。”
圣人神色微变,想到了前几日向太子明言赐婚,昨日太子便病倒,口中只道:“裴卿可见太子这几日出了何事?”
裴瑾瑜神色不变,恭谨道:“臣听闻太子殿下染疾前来探望,正遇林太医为殿下把脉,言殿下病势蹊跷,用药却是无用。”
太师听闻有些忧虑,劝道:“相冲之势不解,若是时日久了药石无医,还请陛下仔细斟酌。”
圣人思索了半晌,问道:“老师亦知武和之事,阮家最后一个男儿也为大秦战死沙场。朕想要好好补偿阮二小姐,为她寻一合适亲事,老师观星之术世人无出其右,可知谁人堪是良配?”
小黄门拿出了阮二小姐的生辰庚帖,太师推算一番,向圣人道:“阮二小姐应属水命,当配生于春日的木命之人。”
生于三月的裴瑾瑜闻言追问:“近几日殿下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学生甚为忧虑,老师可知太子殿下身侧有何不妥?”
太子生于夏秋之间,按照生辰来说应属土命,若是与阮二小姐成了亲,水土相克,当然不妥。
谢时却点到为止并未明言,只摇摇头道:“星象并未明示,国运重大,还请圣人查探一番东宫有何异常。”
圣人心中思量一番,隐隐有些动摇。一个忠烈之家的孤女,自然没有定国之本的东宫重要。
圣人于是温言道:“如此朕便让钦天监查一查太子身侧有何不妥。待阮家丧期过了,还请老师将阮二小姐生辰测算,朕亲自为她赐婚,好全了阮家的体面。”
太师肃然道:“阮家满门忠烈,臣乐意之至。”
谢时与裴瑾瑜自御书房出来后,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裴瑾瑜将谢时送上了宫门外的马车。
谢时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淡然上了马车:“今日的茶滋味不错,瑾瑜既然没有坐马车前来,为师送你一程。”
裴瑾瑜应是,师生两个坐在了谢家的马车上,纪密与侍卫骑着马,牵着裴瑾瑜的坐骑跟在了后面。
此时已是晚膳时分,朝中官员纷纷自玄武大道离开宫中,不时还有自各地前来的信使自驰道骑马飞奔而来,巡察的士兵列队而去,熙熙攘攘而井然有序,每一个人都为这个庞然的王朝散发着光亮。
裴瑾瑜的声音自规律的车马前行之声中传出:“学生多谢老师相助,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太师闭了眼浅寐,意有所指道:“此计仅可用一次,朝中木命的青年才俊不止你一人,若日后再出纰漏,此番言论就无用了。”
裴瑾瑜目中一冷,声音平静:“除了学生一人,不会有另外的人合适。如果有,学生会让他没有。”
谢时自浅寐中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看他:“你七岁时问我,为何人心善恶难分,为何君子常亡于小人之手。”
裴瑾瑜沉默半晌,自记忆中分毫无差回道:“老师曾言,计不分善恶,君子谋天下,小人谋私利。君子小人不分于姿态,只分于立场。”
谢时注视着他,目光是前有未有的严厉:“你若以权势手段,雷霆之威谋私利,是君子,还是小人?”
裴瑾瑜沉默了更久,向太师行了长长的礼。
“学生已有私心。”
他从来当自己为这个庞然王朝的利刃,只待海晏河清,便收刀归鞘了此残生。
裴瑾瑜顿首再拜,仍然是朗月一般的身姿,却是声音坚定,犹如将要踏入火场的冰雪:“身怀利器,当护心中人。学生愧对老师所托。”
*
永成楼中,王白萱被接连打击之下有些精神恍惚,说了那么一句诅咒以后便大笑出声。
自古婚事便是一个女儿家的大事,被这王白萱一嚷嚷,周围的侍卫丫鬟等不由将视线聚集在阮卿身上,心思各异地猜测了起来。
阮卿脸色微微发白:竟然叫这人看见了裴瑾瑜送自己过来,若是这儿的传言到了宫中,他身为天子近臣,太子伴读,处境何其凶险。
池胤雅被她们羞辱时并无怒色,此时却一言不发直接将侍卫长的刀抽了出来就要上前,阮卿回过神来拉住了她,示意那侍卫将王白萱拖走,向池胤雅摇摇头道:“别去”
池胤雅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把沉重的刀,仍然死死地盯着那远去的疯疯癫癫的人:“你们给我把她拖回来。”
琅华长公主已走远,那拖着王白萱的侍卫迟疑地停了下来。今天发生的事足以让这女子身败名裂流放千里,但若是自家小姐动了手,对小姐的名声倒是不利的。
阮卿失笑,握住了她的手道:“人之将死,何必污了永成楼?今日好不容易来见见你,可别因为这些宵小败了兴致。”
池胤雅嗔了她一眼:“你总是这样滥好心,爹爹教我趁他病要他命,此时如何不要?”
她将刀还给了一边的侍卫长,拉着阮卿上了永成楼的五楼,临走时向崔掌柜吩咐道:“那两个破落户用过房间内一应东西都通通换掉烧了,晦气。”
永成楼的五楼只有一个厢房,既是一个厢房占了一楼,可览尽皇城美景。阮卿与池胤雅来到此处,不由心情畅怀,面上都浮现了笑意。
池胤雅见阮卿的丫鬟从雪一直提着一只食盒,又兼之方才王白萱的疯话,不由开口调侃道:“那王家女素日将裴瑾瑜挂在嘴边,今日找你的麻烦,莫不是亲眼见到裴瑾瑜为你带吃的?”
她本是无心猜测,只想打个趣儿,却见话音刚落阮卿的目光便在那小小的食盒上一扫,低声应道:“云宁山庄时,大人奉命前来护卫,此时送了这蜂蜜为礼。”
池胤雅恍然,笑得极其促狭:“原来如此,我当是什么宝贝让卿卿看得这般紧要。”
阮卿面上薄红,不由嗔了她一眼。但一想到临行时纪密在盒底轻轻一敲,她也有些着急。
她亲自将裴瑾瑜所赠食盒打开。里头正躺着一只小巧的白瓷罐子,虽封着封口,香甜的气味却已经传了出来。
池胤雅嗅了嗅,也有些惊讶:“这是纪家庄附近山中所产的梨花蜜,裴大人有心了。”
阮卿不由微微一笑,小心地将这罐子蜂蜜捧了出来,放在桌案上,试探性地点了点食盒的底部。几个女子见她如此动作好奇地看了过来,只见这底子轻轻一掀开,就露出了底下的格子来,里头正躺着一张文人雅士们常常题词的花笺。
从雪不由笑道:“大人好雅兴,我们上次送去的是普普通通的信纸,大人还回来的却是一张花笺。”
池胤雅也跟着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阮卿恼得瞪了她一眼,将那张素白的花笺拿了出来,它的背面却没有池胤雅与从雪猜测的旖旎内容,只有一句:
北方来信,令兄无恙。
第37章 三章合一
阮卿拿着那张花笺, 心中犹如危石落地,连日来紧张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池胤雅见了不由有些惊讶:“前两日我听说你哥哥在北边儿出事了, 还寻了信鸽过去查探,这才多久,裴中书已经把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
从雪也松了一口气, 后怕道:“说是武和城没了,大公子又正好在那边……要是真出了事,咱们夫人和小姐该怎么办。”
阮卿将那张花笺好好地收了回去:“大人说过已派了人在武和城,哥哥不会出事的。”
她说着有些忧虑地看了池胤雅一眼:“只是还有旁的事,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找你说一说。”
池胤雅拉着她坐下, 笑眯眯地催促道:“我们从小相识的交情,何必犹犹豫豫?就算你要圣人给你与那位赐婚都不是难事,尽管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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