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心中一惊,这厮竟然知道了。
“若是掉下来了,又该怎么办?”沈淮安问道,他声音里带着些责备的。
“我既然敢做,当然是有些把握的,更何况不是还有你沈将军吗?”薛婉把头埋在被子里,不想抬头看沈淮安,闷声闷气地说道,“可是你说的,定要护我们周全。”
那一刻,沈淮安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笑:“我说的就一定作准吗?”
他倒不知道,她会这般信他。
“那是自然。”薛婉眨了眨眼睛,难得的竟有一丝俏皮的模样,“只盼着沈将军日后不要再随便乱说话了,否则公主殿下再出点什么事,我们可就跟着倒霉了。”
沈淮安看着薛婉,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将自己在棉被里裹成一只虾子,只露出半个脸蛋,肤白胜雪,明明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行事却沉稳老辣:“你从来都如此谨慎吗?”
“我只是个三品官家的女儿,京城里像我这般的女子只怕有数千人,昔日得罪了公主殿下被打了三十杖的孔翘今天出殡,我来时,恰好见到给她送葬的队伍。沈将军,您是公主面前的红人,当然肆无忌惮,却劳烦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蝼蚁,不要再故意难为我了。”
薛婉十分疲惫地叹了口气,她今日一路担惊受怕,此刻放下心来,闻着香炉里沉香的清冷味道,她不禁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闭上眼睛,不消半磕,便睡着了。
沈淮安看着薛婉,慢慢走上前。
她呼吸均匀,在睡梦中似还遇到什么,紧紧蹙着眉。
沈淮安伸手,隔着虚空,轻轻抚摸薛婉的眉眼,额角。
他已多年不曾这般看过她了,他一度有些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可如今,那狡黠的、勇敢的、充满智慧的女子就躺在他眼前。
“阿婉……”沈淮安轻轻唤了一声,仿佛一声低沉地叹息,在这偏殿里静静回响,“阿婉,我很想你。”
而薛婉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那日后来,是张氏和薛瑶叫醒了薛婉,三人又一起去见了贵妃娘娘,行礼告辞。
贵妃娘娘瞧着薛婉腿上的绷带,一瘸一拐的,眼皮气得直跳,也没心思再与张氏寒暄,很快送客,承恩殿也关了门。
宫内森严,行走间也没有脚步声,临近黄昏,皇上才驾到,之后不久正殿传出一声脆响。
李瑾瑜跪在地上,委屈的眼泪一滴滴流下来,她眼前是一地的碎瓷片,她的父皇气得脸色发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着她,浑身发抖。
“孔家小姐今日才刚过头七,你又差点把薛家的摔死!你是真被朕宠的无法无天了!”
永嘉皇帝今年四十几岁,一辈子勤政爱民,天天早朝不辍,管天管地,偌大一个国家,都治理的井井有条,却偏偏管不好自己的女儿。李瑾瑜每回捅了篓子,永嘉帝都觉得自己要折寿了。
这挨千刀的小祖宗今儿杀个宫女,明儿打个太监便罢了,可偏偏,她发起脾气来,是个混不吝的,光官家的女儿就被她弄死了两个,今日若是薛婉再出点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朝臣交代。
“父皇,女儿,女儿不是故意的……”李瑾瑜委屈地眨眨眼,眼泪仿佛金豆子般一滴滴落下去。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行吗?”永嘉帝的声音又高了起来,但那股子厉害的劲儿却已经下去了。
“薛婉那事又不是女儿的错,再说了,女儿今日也惊了马,若不是沈将军在那,先掉下马的,说不得便是我了!”李瑾瑜委委屈屈地说道。
永嘉帝和贵妃跟着一起变了脸色。
“什么,你也差点摔下马?快起来让朕看看,伤到哪儿了没有?”
贵妃娘娘也忍不住上前,气道:“你这孩子,怎的不早说,这么大的事,还不显传太医过来看看。”
李瑾瑜被双亲说烦了,气得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不由分说,先把孩儿一通嫌弃,却不知来关心关心我。今日可是沈将军救了我,若不是有他在,我只怕都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
说起沈淮安,李瑾瑜的眼里难得的又柔情似水起来。
永嘉帝看着女儿的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啊。
这一次,不出意外,永嘉帝又对李瑾瑜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而后好生安排库房,挑拣几样给薛家送去。
还是张氏带着薛婉薛瑶接旨,只这一次,赏赐的主要是因为薛婉的伤势,因而不必再谢恩了。
张氏对此十分失望。
听薛瑶说起那天的情形,她与三皇子已搭上线了,且二人长聊了一回,三皇子对薛瑶的文采赞不绝口,二人品诗论词,十分默契。
本想着,找些机会,多和三皇子谈谈心,聊聊情,可若没有薛婉,她实在是进不了皇宫,更不知如何和三皇子发展感情。
而薛婉自然不知道张氏的苦楚,让芷荷把那些赏赐的补品收拾妥当,统统丢进了橱子里。
近日临到季末,薛婉手里的商铺,有不少需要对账、结账,做明年的预算,薛婉甫一接手,难免手忙脚乱,后来实在一个人忙乱,又叫薛平介绍一个管事的过来。
这才三下五除二,把账务都了解了。
这一季,薛婉又多了三千两的进项,小财主在家美滋滋地数好了钱,赏了芷荷和春樱一人十两银子,叫她们出去买点吃喝。
前脚春樱出门,不过一刻钟却又回来了。
“大小姐,刚才孔家的一个小丫鬟躲在二门上鬼鬼祟祟,我瞧着不对劲,过去一问,才知道,她是来给您送信的。”春樱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信递给薛婉。
“孔家?”薛婉愣了愣,“孔家又谁会给我来信?”
“她自称是孔家三小姐孔贞的丫鬟。”
“孔贞?”薛婉更是狐疑,将信件拆开,一字一句地读下去,却是越读越心惊。
原来,自孔翘死后,孔家的主母便把丧女之痛发泄在孔贞身上,整日的寻借口罚她,今日叫她跪祠堂,明日叫她伺候用饭,还克扣她的月钱银子。
昨日,孔贞在院子里被罚跪了两个时辰,如今受风寒,却连个大夫也没去请的,只好强撑病体,写下这封信出来求救。
那丫鬟偷偷溜出孔家,一路打听着走到薛家来。
薛婉沉默下来。
春樱瞧薛婉脸色不好,忙道:“可是信上有什么冒犯之语?奴婢去把那丫鬟打发了。”
薛婉摇了摇头,多少有些无奈,她到底改不了多管闲事的臭脾气。
“春樱你拿上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给那丫头,让她告诉她家小姐,千万撑住了,我会想办法的。”
第21章
自那丫头走后,又过了两日,孔府传了消息出来,说孔贞已看过大夫,又吃了药,已身子已大好,只是仍然被禁足在院子里,连饭菜都开始克扣了。
芷荷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好歹也是名门大家,竟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虎毒还不食子呢!”
薛婉低叹一口气:“我这里虽有些银两,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啊……”
芷荷见薛婉愁眉不展,轻声道:“大小姐,咱们仁至义尽就好了,您也不要愁坏了身子,不若将这事告诉老爷?他可比那孔大人官大呢,敲打敲打就是了。”
薛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这到底是内宅的阴私事,爹爹那人素来谨慎,怎会插手同僚的家事?”
“那您准备……”
薛婉沉默许久,轻笑起来:“罢了,总还是有些法子的,且看孔贞的造化吧。”
之后几日,便是马球会,这时节马场上刚刚长出些绿芽儿来,打球还是早了些,但因李瑾瑜喜欢,所以皇上也早早下旨,各家官眷到的也算齐全。
张氏带着薛婉薛瑶到时,只见马场两侧已早早搭起数个凉棚,幔帐随风飘扬,马场上数名男子正挥动球杆,打的十分激烈,四处喝彩声赫赫。
马场正中,贵妃娘娘与几位地位较高的命妇坐在一处,李瑾瑜站在一旁,早已是摩拳擦掌,见着薛婉,便眼前一亮走了过来。
“薛婉,本宫与皇兄约好了,一会儿你与皇兄,本宫与淮安哥哥,咱们赛一场如何?”
薛婉早料到会有诸如此类的邀请,熟练的露出歉意的笑容:“还请公主殿下赎罪,民女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实在不能骑马。”
李瑾瑜失望地看了她一眼道:“既骑不了马,还来做什么?”
说罢,也不等薛婉回答,便悻悻转身离开。
“实在可惜啊,姐姐,你素来是最爱马球的。”薛瑶神色十分复杂地说道。
薛婉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是啊,只能看旁人来打了。”
她话音未落,赛场上传来一声锣响,随后是太监尖锐的嗓音。
“蓝旗胜,得彩赤金镶猫眼儿石手镯一对!”而后,一个侍女托盘走到贵妃娘娘面前。
一个十分斯文的男子出列,笑盈盈地走到贵妃娘娘面前,行礼道:“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母妃请安。”
贵妃娘娘满脸笑意道:“四殿下还不快快请起。”
此人正是四皇子李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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